杜維因在後麵也給了哈亞德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見瑪利多諾多爾他還吹著口哨站在一邊等他,他走過去的時候直接一腳把紅龍踹個跟頭。杜維因暴跳如雷:“幹什麽你!”瑪利多諾多爾鳥都不鳥,直接抬腳走了。一紅一銀身影遠去,貝莉兒:*)@……&*@&#她腦子還一片亂碼。


    啊啊啊剛剛發生了什麽啊啊啊!


    等哈亞德迴答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把問題喊出口了。“那位閣下不是在和您吻別嗎?”貝莉兒嗖地驚醒過來。不知什麽時候她已經被哈亞德帶到了街上。這裏離噴泉廣場不遠,路邊的小攤已經熱火朝天,在臨街販賣一堆飲料零食。


    哈亞德給她塞了杯奶茶讓端著喝,已經拉著她開始逛街了。“您和那位閣下難道不是一對嗎?”貝莉兒漲紅著臉看著他一臉淩亂說不出話來!……他這時才反應過來微訝的說:“原來一直不是嗎?您今天才知道他對您抱持著愛慕之意?”


    貝莉兒不知道應該怎麽說。怎……怎麽說呢?銀龍那麽多次的告白突然像暴洪一樣地劈頭蓋臉砸過來,衝得她的腦子一片混沌。“喜歡莉莉。”“最喜歡莉莉。”“莉莉覺得我美麗嗎?”“莉莉想要抱。”“為什麽不能舔?喜歡莉莉才舔。”他坐在月色下微笑:“莉莉,是想要我嗎?”她迴答了什麽?不她什麽都不記得了啊啊啊貝莉兒潰不成軍。


    “恕我……失禮,”哈亞德問:“您不喜歡他嗎?”


    並不是不喜歡。


    貝莉兒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並不是不喜歡瑪利多諾多爾的。可愛的龍,認真的龍,乖巧的龍,溫柔而將所有心情攤開在她麵前,又笨又呆,又愛撒嬌愛美,又愛生氣鬧別扭的龍。


    認識的時候他是那樣的兇惡不友好,那個時候貝莉兒還天天喊著他叫“白龍”,而在熟悉起來以後日子是多麽的快樂啊。如果不是喜歡他,貝莉兒為什麽要在森林裏把自己逼成一個傻逼呢?他……他們本來就不該在一起的,天上的巨龍,地上的人類。貝莉兒一直任勞任怨地照顧著瑪利多諾多爾,給他做飯燒菜,難道隻是因為自己母性太多沒地方浪費嗎?不是的,她一直覺得自己愧對著他,在向他索取。人類的生命那麽短暫,可貝莉兒太自私了,想著不想要離開他。


    哈亞德偏著頭看著她,不確定他從她的神情中看出了什麽,他僅是微笑著說:“那位閣下非常美麗也非常強大,是很好的情人。”頓了頓:“但如果您不喜歡,可以直接對他說的。”


    可是……並不是不喜歡。


    貝莉兒仍然不確定這是否是喜歡。龍……龍那麽呆。她仍然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自私終於將瑪利多諾多爾一起拖下了水,被親吻那一瞬間的感覺完全地湧了上來,不是快樂,而是深深的悔恨。貝莉兒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心情。她為什麽希望和瑪利多諾多爾一起離開森林,跟著他一起踏上這段注定漫長的旅程。她想過很多迴,做夢也在這樣的路上,她陪著他打垮了法師塔,複了仇,他們在大陸上一起遊覽,什麽地方都去。等到貝莉兒覺得自己再跟不上龍的腳步,或許她可以厚著臉皮從他那裏蹭點錢,告別離開,去過自己的生活。


    有時候她想著要讓瑪利多諾多爾經常來看自己,這樣鄰居們知道身後有靠山就不會太欺負她。有時候她想還是不要再打擾龍了,珍貴的迴憶就應該永遠留在心裏,在老去的時候,拿出來細細迴味。而更多的時候,貝莉兒不想去想這種事情,這樣的話這些在一起的幸福時光就會漫長得永遠不會逝去。她這樣就會很滿足,和龍在一起,度過這段生命中,最最奇妙的旅程。


    可她從來沒有想過,或者說不敢去想,如果……如果瑪利多諾多爾也和她抱持著同樣的心情呢?


    他一直什麽都懂嗎?原來一直什麽都明白嗎?原來一直都……一直都,在遷就和縱容著她,將他帶上這條路嗎?


    貝莉兒不想承認,或許銀龍仍然是不懂,他隻是覺得這是人類親昵的方式。可是那一瞬間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杜維因一直厭惡她。因為她是個白癡,是個傻瓜,是個徹徹底底,自私的混蛋。


    她在鬧市中怔怔地站住了腳那麽久,差點被人撞到,哈亞德忙拉著她穿入路邊的一條小巷裏。這裏就寂靜得多了,紅發傭兵向外看了看,這才失笑的迴頭對呆呆的貝莉兒說:“是我的錯,不該帶您出來。我以為您還是想要享受這個節日的,或者還是想出來散散心。”


    貝莉兒抹了一把眼睛,悶悶地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朵花。粉色現在都被揉成了攥出汁水的肉紅,快敗掉了,她都不懂為什麽還一直拿在手上。“抱歉,哈亞德。”她心煩意亂,隻想著迴去靜靜,旁邊有個突出來的牆棱就把花順手放在上麵。“那個,我想我還是先迴去了……呃,能麻煩你帶我迴去嗎?”


    哈亞德沒有直接迴答她的話,那雙灰藍色的眼睛低下來,裏麵不知為何沒有了往常親切的笑意。他很認真。“如果您不喜歡他,完全可以拒絕他不是嗎?”


    貝莉兒聞言地抬頭看著他。紅發傭兵也是很高的,雖然沒有瑪利多諾多爾高,卻比他要壯得多,盡管力氣根本是不能比,他和龍那樣隔絕凡世毫無瑕疵的美麗也不同,人類男性的一切都非常煙火氣,讓貝莉兒有時候會覺得莫名的親切的。湊近了看皮膚有些瑕疵,毛孔有點大,有些隱約消不去的傷疤和瘢痕,在人群裏擠了這麽久,有點汗津津的,雖然氣息平穩,哈亞德走近了她一步,似乎有種奇怪的……奇怪的……


    貝莉兒退了一步。


    “如果您不願意和他去,您想試試我嗎?”


    她皺著眉,有那麽一會兒沒有聽明白他的意思。“你說什麽……?”


    “我並不奢望能敵得過那位閣下。”哈亞德嘴角揚起一個善體人意的微笑:“但我想幫助您——我願意盡自己的一切力量來幫助您。可敬的小姐,從您救了我的那天起我的性命就是您的了。請您絕對不要懷疑這件事……今晚是求偶節,如果您之前不知道他愛慕您,那今晚就是他向您求愛的日子,我認為他是一個很好的情人,但如果您想不明白,或許您可以先拿我試一試。”


    貝莉兒:“……哈?!”她直接把重點放在了“求偶節”這三個大字上,求偶求偶求偶她之前根本沒有過腦子但瑪利多諾多爾……她突然電光石火就明白了自己過去是何等腦子進水。她在心裏抽了自己三百迴終於特麽的絕望的繼續說:


    “其實沒關係,哈亞德。”她現在真的就想自己靜靜。“謝謝你啊,但我覺得還是要不我先迴去了。”


    哈亞德沒有讓開,貝莉兒想往側邊繞出去,但紅發傭兵伸手攔住了她。“那位閣下不是親吻了您嗎?”他笑著說:“如果您不明白的話,我也吻您一下,您就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歡他了。”


    沒有說出來的,但是毫無疑問的,讓人反感的殷勤。貝莉兒終於明白哈亞德的意思了,她開始還不敢相信的看著他,不能相信哈亞德竟然是這種人。但哈亞德似乎以為她是同意了,於是就這麽傾下身來,還沒有貼近一手掌的時候貝莉兒立刻麵無表情“啪”地伸手堵住了他的嘴。


    他們之間僵持了幾秒鍾,傭兵歎著氣在她手掌上噴出的氣息:“……看來您比起那位美麗的閣下更不喜歡我。”


    “我要迴去。”她冷冷地說,就算貝莉兒現在很想把這個人一拳頭砸進牆裏還是忍著氣說:“你,告訴我怎麽迴旅館,我自己迴去。”要是他再多說一句廢話貝莉兒就決定自己走,大不了路上問人了怎麽著!哈亞德直起身體,臉上突然現出了苦笑。“請您原諒。”紅發傭兵低聲說:“小姐,這是有原因的,請您先聽一聽,讓我向您解釋……”


    好決定了要自己走,貝莉兒埋頭就要衝出去。哈亞德趕緊攔住她:“小姐……”被貝莉兒一拳砸牆上!結果她自己也跟著撞了過去,因為狡詐的傭兵一直拉著她的衣服不放手!在砸到牆上的時候哈亞德趕緊大喊:“是那個紅頭發的閣下逼我做的!”結果貝莉兒一愣之下沒能閃開就跟著撞到他身上。砰!牆悶的一響,然後咯吱,清脆的聲音,男人麵色痛苦地扶住手。


    “脫臼了……”


    靜默三秒鍾。


    哈亞德歎氣。“還好沒骨折,這一定是我欺負小姐的懲罰。”貝莉兒臉色鐵青揪著他衣領甚至把他淩空提起來:“你說什麽鬼!你他媽給我說明白!”


    哈亞德差點被她掐死,貝莉兒趕緊又手忙腳亂把他放下來。登徒子非禮不成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死在小巷裏,他坐在地上滿臉苦笑。


    “是那位紅頭發的……閣下。”哈亞德說。同樣是紅發,紅龍杜維因站在那裏就那樣地耀眼,他將他堵在酒館的後門,把他按在地上,用不容懷疑的惡意威脅和逼問他。“你喜歡那個女人?”


    哈亞德當然喜歡貝莉兒,然而同時他也明白,那並不是他可以觸及的女孩。混跡在下九流的傭兵之中,過著刀口舔血、顛沛流離的生活,他的時光注定在糜爛的酒館和濃妝豔抹的妓女中翻滾流逝,那不是他可以奢望的人。


    於他而言,那隻能是最微妙、仰望而憧憬的歡悅。哈亞德很樂意於這個狀態。能多看貝莉兒一眼,多幫助她一些,他就足夠滿足。然而杜維因放在他脖子上的手指收緊,哈亞德也不排斥在死神的威脅下多跨越一步:“我確實愛慕那位小姐,足夠好的女人都值得愛慕,這很正常吧。”


    杜維因冷冷的道:“她有什麽好,你們都喜歡?”


    哈亞德也不敢揣測這意思是說誰,“看著愛慕的人就覺得她哪裏都好,這也很正常吧。”


    死到臨頭他還浪。杜維因暴揍他一頓,丟下他就走了。但是到晚上的時候他又來找他,當時哈亞德正在房間裏給自己擦藥,杜維因迎麵就闖進來逼他吃了顆不知道什麽藥。


    “解藥在那個女人身上,不想死就明天來我的旅店。”紅龍留下自己住宿的地址,丟下這麽一句話就揚長而去。“如果你明天讓她單獨待著,那就活該去死。”


    聽明白了一切的貝莉兒坐在那簡直出離憤怒直接把空間戒指裏的唇膏摔在哈亞德臉上:“杜維因!!!!”臥槽他送的唇膏!臥槽他叮囑她今天要擦唇膏!紅龍是不在這裏不然她非得把他按地上揍成龍肉餅!塞一萬斤肉進去逼他吐成狗!哈亞德自己給自己接上胳膊爬起來,琢磨了一會把唇膏盒打開,揩一點吃下去,再看向貝莉兒,神奇他臉上還能是這麽從善如流的燦爛微笑。“您還想再玩玩嗎?”


    玩個鬼啊!!!!貝莉兒臉色鐵青,哈亞德識相地說:“那麽我送您迴去。”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快落日了。”


    “是呢,”旁邊那個嬌媚的聲音說:“快落日了。”


    貝莉兒還保持著唿哧唿哧喘氣的極端憤怒狀態轉過頭,看見了一個帶著兜帽鬥篷的……女人?她的手中捧著水晶球,籠罩在袍子下的是曼妙的身材。這種職業貝莉兒見過,獸人中有很多,捧著水晶球的都是從實習薩滿中分離出來的職業分支,行走於人群中的占星師。


    哈亞德道:“你是……”話沒有說完,他突然被一股勁風向後抽去。傭兵再次砸在了牆上,砰!一聲巨響,他捂住了肚子,一口血咳了出來。


    “可真辛苦,終於找到你了。”


    她輕盈地走過來,一點黑發露出衣服,閃著光澤,即使擋著臉也能看得出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她在貝莉兒麵前站住了腳,伸出手,似乎是要拉她起來。貝莉兒愣了下,對上了她的眼。


    第一眼絕不會看見她那成熟美豔的麵孔,雪白的皮膚,豔麗的紅唇,凹凸有致的身材,全副身心都隻會被那雙眼攝入了,漆黑的眼,藏在兜帽下的,如夜色旋渦般,令人恐懼的眼睛。


    然而她不知何時已經伸出了手,被握住的時候,突然感覺手掌一下刺痛。


    “你要占卜嗎?”占星師聲音輕柔、婉轉、而饒有興致地問。


    仿佛沉進了另一個世界,貝莉兒控製不了自己,冰水從頭頂潑下,浸透全身,她輕輕地說:“……好。”


    羅蘭露出一個得償所願的微笑。


    “這位客人,今天似乎要見血呢。”


    第117章


    瑪利多諾多爾在夕陽下向前疾奔。


    杜維因說的地方他沒有去過, 所以沒法直接瞬間移動到那兒。從地圖上看, 那是在大營地北方的一個山穀裏。確切的情報說冰花傭兵團——或者說, 他們要找的人, 安特亞·洛萊恩,本人不在大營地中, 那裏的人和守衛都隻是空殼子。即使如此,瑪利多諾多爾也隻能帶著杜維因瞬間移動到大營地, 然後從那裏找路過去。


    他們走得很辛苦。今天是過節, 城市周圍已經長滿了參天的浮藤木。出城的路已經被堵了,雖然每座城裏都會臨時搭建一座起落場供巨翼鳥運載臨時有事的人, 瑪利多諾多爾和杜維因當然不會選這條路。他們在大營地裏待過一些時候, 不能確定到底有多少人認識“杜多”和“瑪羅”。公爵之女的死訊會引起奧蘭帝國上層動蕩,瑪利多諾多爾還帶著貝莉兒,他們的仇也沒報完,不想引人注意。


    所以他們隻能選擇爬樹, 好處是, 這樣不會太惹人注意。求偶節時到處都是人,仿佛螞蟻傾巢而出,樹上的人也不少,奇形怪狀什麽打扮都有。瑪利多諾多爾把杜維因帶上樹, 紅龍竟然還藏著精靈的翠葉結晶。這是精靈主樹上摘下的葉片經過祈願而凝結成的木之結晶, 隻要帶著它在靠近自然的地方就能非常有效地掩飾氣息。


    龍們披上鬥篷, 戴上兜帽,藏住臉, 貼著樹幹一路穿越人群向外走。許多山羊人會爬樹,他們直接圍成一圈在樹枝上載歌載舞,喝酒遊戲,好幾隻小羊先暈乎乎地朝瑪利多諾多爾撞過來,銀龍輕輕一讓,它們眼一花就朝後麵的杜維因撞過去。杜維因再撞過杜維因的,杜維因等越過城牆一般的巨樹,向下跳到地上,向北方奔跑,這時候就純靠腿。


    杜維因在身後抗議,他跑得沒有瑪利多諾多爾快,這倒不是因為他是重傷患者,而是由於從巨龍的體型看就是紅龍比銀龍要壯碩得多,空間的銀龍才是當之無愧的敏捷型,就算火魔法師是杜多,戰士是瑪羅——要不他們也不能一路招搖撞騙那麽多人。杜維因憤憤不平。


    “跑慢一點!要不你就瞬間移動帶著我走啊!”


    他倒是打得好算盤,瑪利多諾多爾鳥都沒鳥他。大戰在即,還妄想浪費力氣。他也沒有全好,魔晶他一個龍吃都不夠,還分了給杜維因,何況夠吃也不幫忙,他都不幫他的寶貝莉莉花,瑪利多諾多爾才不想幫他。


    杜維因是很懂自己為什麽備受冷眼。“你踹我一腳也夠了吧!我還是重傷患啊!”紅龍很委屈:“看個熱鬧而已嘛!她喝了你的血,還怕被那幫人類欺負!”


    “你本來就不應該袖手旁觀。”瑪利多諾多爾冷冷地說。他迴來的時候到處找不到貝莉兒,結果杜維因幸災樂禍告訴他貝莉兒被那個暗戀者帶出去——就算瑪利多諾多爾知道貝莉兒和哈亞德之間沒有什麽,他還是會覺得很氣悶,踢了杜維因一腳都沒用的氣悶。


    “杜維因,你不是說過你不為難女人嗎?”


    “……那也要看是誰吧,她又不是我的誰。”紅龍的臉色立刻僵硬了一下。“等等我才沒有為難她!那怎麽能叫為難!”


    “你自己心知肚明那是不是為難。”瑪利多諾多爾哼。


    倒也不能說誰對誰錯,本來那群傭兵確實不能對貝莉兒造成什麽危險,要是她有什麽危險,杜維因當然會伸手。紅龍罵都罵不出來的瞪著眼,簡直要槽死前麵那個戀愛腦一萬遍。隻是因為這家夥自己看不得寶貝受一點委屈而已,杜維因明智的選擇不跟他吵架。結果路上也沒什麽話題,就這麽沉默下來。


    他們一路沉默到了那個據說有亞龍出沒的山穀。瑪利多諾多爾不知道杜維因哪裏來的消息。雖然聽說安特亞會迴到城市裏慶祝節日,但鬼知道她要去哪個城市。他們隻能選擇這種笨辦法,找到最後一個確定她在的地點,然後順藤摸瓜追過去。“就是這裏嗎?”瑪利多諾多爾問。杜維因看了看地圖:“大概吧,這塊範圍很大,進去看才知道。”


    這時已夕陽西下了,光線暗了很多,山中黑得更晚,麵前的樹林已經黑下來,是倦鳥歸巢的時候。杜維因收起地圖,瑪利多諾多爾向前一望,人已經進了林中,龍的眼睛看得清夜色。他在前麵查看著樹林中的細節,杜維因在他身後慢慢地跟進來。


    “他們是什麽時候來的?”看了好一會兒銀龍才確定:“這裏沒有人類過路的痕跡。”


    銀龍的天賦是空間,這種空間並非僅指次元的折疊,對瑪利多諾多爾而言,不光是生物的活動,元素的軌跡也在他的視線之內。在一定程度內他可以迴溯幾小時內某地曾經波動過的元素跡象。人類和魔獸使用的魔法,當然是不一樣的。


    “有魔獸嗎?”


    “也沒有。”他迴答。


    畢竟瑪利多諾多爾算到現在也還是初出茅廬龍,能力沒那麽強,超出固定的時間他就束手無策。杜維因“嘖”了聲嫌棄他沒用:“那我來。”他看著地上往前走了幾步,走到一棵老大的樹根邊突然一歪,瑪利多諾多爾以為他絆了一下,“杜維因……”“怎麽?”紅龍歪頭看他,結果他其實是半蹲下來伸手碰著地上的苔蘚。


    “……沒什麽。”


    杜維因撇了撇嘴迴頭繼續幹活。人類的大規模行動也是有痕跡的。狩獵與追捕,這就是紅龍擅長的方麵——常年打架得來的珍貴饋贈。他嚴肅地看了一會兒才說:“不在這個方向,我們要繞過去看看。”


    瑪利多諾多爾懷疑地問:“你確定?”以前他都一直鄙棄杜維因這個所謂“天賦”,紅龍的懟人方式從來是泰山壓頂流——比如說,衝上去,或者用火球轟炸。狩獵?才沒點亮見微知著這個技能好不好。“你看見什麽了確定這個方向。”杜維因懂他的點,直接衝他翻了個白眼。


    “所以我都跟你說了搶了精靈的翠葉結晶,你以為我真的搶來玩?”他沒好氣地把手上那塊結晶扔過來,瑪利多諾多爾本能地接在手裏。那一瞬間他好像全身通了電——這是錯覺,是自然的氣息從全身拂過,樹林突然在他耳邊低語。


    雖然和精靈做過朋友,但這東西銀龍確實沒碰過。那不能說是一種很愉快的體驗,遍布林中的元素爭搶著向瑪利多諾多爾簇擁而來,告知他林中之景,泥中之土,落葉之下的生與死。樹林在他手上活了過來,膨脹脈搏與唿吸。瑪利多諾多爾觸電般地把這東西扔迴去。“……杜羅羅,你有病啊!”


    瑪利多諾多爾不能相信這玩意杜維因竟然長年累月地帶在身上,他是火焰的紅龍,於他而言這是比空間的銀龍更痛苦的東西。杜維因冷哼:“這有什麽,有用就行。”他一點都不放在心上,撅著屁股繼續迴頭鼓搗。這已經完全證明他內心對法師塔是有多恨之入骨。瑪利多諾多爾停了三秒鍾:“那你指路吧。”


    杜維因站起身來:“往這走。”


    兩頭人形的巨龍如魚得水地在樹林中遊蕩,這就是屬於他們的獵場,嗜血的猛獸正在渴求報償的性命。他們疾奔過夜色下的樹林,躍過潺潺流淌的小溪,一圈圈向裏縮小搜索的範圍。無用的時間耗費得太久,瑪利多諾多爾不由有些焦躁起來。他答應過貝莉兒晚上要迴去陪她過節,如果在這裏耽誤了,或許會來不及迴去。


    於他而言,這同等地重要。他不知道貝莉兒會不會知道……他來做什麽,杜維因的話並不是沒有在他心上留下痕跡,盡管知道她會包容他,可就是因為太過珍惜了,他才患得患失,希望一切都不起波折。瑪利多諾多爾輕輕撫了一下唇,感受一下他留在她身上的印記。這就是一個安慰,隻要印記還在,他與她的空間相連……他唿出一口氣,焦躁的心就立刻平靜地踏實下來。


    就在這時杜維因說:“找到了。”


    他聲音極輕,豎瞳如淬火,燃起狠戾的興奮。眼前豁然開朗,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在他們麵前投射下來,映亮這片草地。瑪利多諾多爾站住腳看著。戰鼓平原說是平原,但是多山穀多溪流。麵前就是一個很典型的溪穀,他們從丘陵上向下望,小小的山穀裏流淌著帶著花香的溪水,清澈而濕潤的石頭堆在灣流裏,壘成一個落差,叮咚地在泉水上擊響細流。


    眼前的一切都非常細致而精巧,美麗的林間泉景,符合少女審美的紮營地。溪邊圈出了一大塊地盤,華麗的帳篷搭在草地上,四周遍綴了層疊的蕾絲與花束。杜維因大笑著說:“我們找到地方了!”


    瑪利多諾多爾確實聞到那個氣味,那個在法師塔裏,法師塔外,令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氣味。當他將這個氣味和某個人連接起來,那種即將抓住獵物,親手扭斷它的脖子,那種瞬間即將得償所願的快感讓他的眼睛都變得越發尖銳。杜維因已經衝了過去,然而帳篷謹慎地布置著魔法罩,紅龍衝過去的時候“劈啪”一響。轟!他向後倒飛出去撞到一棵樹才停下來,鮮明的雷擊焦痕從他身上浮現出來,仍有細毛的電流在他身上遊動,將他那頭紅發刺得飛起。


    他還不放棄,滿麵戾氣地坐起來呸了一口血,繼續衝上前。瑪利多諾多爾沒來得及拉住他,隻能將跳動在杜維因身上的電流盡量折疊到別的地方。“杜維因,你做什麽?!你太莽撞了!”這樣貿然地衝上去觸動魔法罩,若是主人在遠方有警覺……杜維因滿臉狂怒地迴過頭來。


    “你來看!”他朝他一指魔法罩裏麵,隻有那個角度才看得到,瑪利多諾多爾瞬移到他身邊。帳篷與溪水之間,草叢之中,有一隻腳。


    一個死人躺在那裏。是個男人,武者的形象,胸前帶著金獅的徽章。他很年輕,很……英俊的相貌。隻是喉嚨被割開了,麵目猙獰地躺在那裏,不複鮮活。


    好像一個人身體能流幹的所有血液都全潑灑在了草地裏,一路滾下溪流,血腥隱入水中。這是個護衛,金獅護衛,護衛的屍體在這裏,主人在哪裏?!瑪利多諾多爾的心裏咯噔一聲,他立刻警覺地看著周圍,沒有察覺任何埋伏的跡象。而杜維因已經開始暴躁地砸那個魔法罩!


    雷電纏上他的手,一圈又一圈勒緊,他狂吼出聲,用手硬生生拉開,一片焦煙從他手上騰起,紅龍看起來像是失去了理智,隻想不顧一切地闖進去殺人!“她在裏麵!”他突然仿佛失去了神智,暴躁得如窮途的困獸!瑪利多諾多爾心驚的拉住他:“杜羅羅!”杜維因完全聽不見他的話。“在裏麵!出來!”他撕扯那團雷電,越撕越多,雷電如巨蛇,纏繞上他身體,紅龍終於支撐不住地單膝跪倒在地,他雙手撐在那團防護罩上,徒勞地吼叫,雷鳴聲聲,電光耀眼。


    瑪利多諾多爾咬牙抓住了杜維因想把他拖出來,他已經知道有什麽不對了,帳篷旁的死人,靜置的防護罩,杜維因的失常,這是陷阱!他急急地搜尋坐標,一邊分神扯著杜維因,想著先把他拖迴雪溪穀——


    從帳篷中走出了一個年輕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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