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涎三尺的誘人香氣騰起,鮮美的蛋黃在石塊上凝固,蛋白嫩嫩地搖晃,貝莉兒迫不及待地舉著樹枝筷子把蛋夾起來往嘴裏放。那一瞬間暈開在嘴裏的美味都快讓她幸福得暈過去了!


    不過怕晚上再上吐下瀉“浪費食物”,貝莉兒強忍住口水隻吃了兩個蛋,但把石頭上刮得幹幹淨淨,還把漿果全吃了。休息一會有了力氣,她就撿好柴火,然後把衣服脫下來泡水,繼續給白龍裝療傷聖水喝。


    貝莉兒是這樣想的:雖然白龍可能不一定在她此生醒來了,又或者在她還在這裏的時候它就醒來……她這種弱雞能力,連新手村都沒出,打穿叢林地圖什麽的更別想了。貝莉兒今天已經深深認識到她還要很久、很久、很久離不開白龍身邊……那麽如果她天天堅持給它澆水,不是有那句話嗎?春天種下一顆種子,秋天收獲一堆果實。


    如果它醒來時發現自己得到了這麽貼心的照顧,起碼,會猶豫一下?


    鑒於貝莉兒記得自己剛來時白龍氣得要發瘋了也不能朝她寸進一步,她去撿柴的時候就已經觀測過了,它的脖子真的很長,極度憤怒之下一伸二十米不算什麽難事。那麽就或許是那個反彈它的白光,那個小溪的問題了。她猜測或許是有什麽結界、契約、或智能認主密碼被她先一步搶了,以至於它必須要靠她舀水才能苟活一命——她覺得隻要攢好食物先一步逃到溪水裏和它對峙就行。


    然後她就有時間,呃,至少有時間和它對峙,好說服它不吃她……


    想到和巨龍對峙的後果,貝莉兒突然膽寒。抱著這個後怕的情緒她溫柔地多給白龍澆了兩衣服水,而且還繞到樹林那邊給它身上裂開的傷口也澆了水。但它身上傷口太多了……而且太長,她爬不上去澆上麵的。萬裏長城的征服才邁出第一步。


    然後,就又一次日落了。


    事情是沒做多少,但好像終於有了個好開頭。貝莉兒摸著空癟癟的肚皮,趕在天完全黑透前抓緊把原來的鋪蓋埋了去味,那些弄髒的草葉和樹枝丟火裏處理掉,灶邊另找一個平整地方,用火把燒禿了地,重新放上草葉子枕頭和夜光燈石,然後最後抓緊撿了一波柴火。


    她是有點擔心萬一晚上睡著了火熄了怎麽辦,或者又下雨了該怎麽辦。這時才有點後悔,自己白天時竟然沒想起來燒幾根木炭留火種。不過又一想,反正眼鏡還在嘛——這麽一想就惰性發作,索性把眼鏡的鏡片拆了一個下來,鏡架這個貼身放著,另一片鏡片和鳥蛋都珍而重之地放在了龍爪下——在這地方藏著就不信有敢來偷吃搞破壞的!不過要是被白龍踩了那就認了吧。


    萬事俱備,該睡覺了。貝莉兒在水裏再打滾一圈上來,這迴就可以爽歪歪地湊在火邊烘幹身體,穿上被烤得微硬卻舒適的衣物。她滿懷希望地在方便筆記上寫下“給白龍澆水”和“木炭”。


    今晚有熊熊燃燒的、溫暖的篝火,流落荒野的人生不能再滿意了。貝莉兒對自己說:“加油!晚安!”然後是不遠處的白龍:“白龍,晚安!”新的一天,有小夥伴陪她一起入眠。貝莉兒的心情突然特好,好像就連肚子也不是那麽餓了。


    這是比昨天好一萬倍的第三夜,她想。


    然後她幸福地進入了夢鄉。


    第6章


    晚上也一點都不幸福。


    貝莉兒太累了,她總覺得有什麽在召喚自己醒來,可眼皮就是上下粘住了睜不開。直到又一次睡到半夜掙紮著驚醒。沉悶熏人的臭氣像是摁著她的頭強迫她把鼻子埋進垃圾堆裏,她嗆了一聲睜開眼睛,手邊上是劇痛。


    一臉口水的貝莉兒瞠然睜大眼,焦味傳來,她離灶堆隻有幾厘米之遙,距離近得連她的頭發都卷曲斷裂,臉頰上有什麽東西在幹裂,露出的肉辣痛。灶裏的火已熄滅了,黑漆漆的世界裏有幾塊黑漆漆的炭,在她眼皮子底下兇殘地閃著紅光。


    貝莉兒正把手伸在炭上,溫火烤人肉,一點一滴柔軟變化,毫不粗暴直接。手掌劇痛,有股香味傳來,這時噗嗤一聲,手腕上的衣袖開始起火。


    “……啊啊啊啊啊啊!!!!”她火燒手掌地爬起來衝到小溪裏!迅速把手往水裏捅!臥槽我的媽為什麽我睡著睡著往火堆裏滾?!水底的石頭碰撞著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快熟的肉浸在水裏冒出縷縷焦白的煙。


    貝莉兒還顧不上她的手,當人肉成了可再生資源的時候,不可再生資源的棉t恤每一道殘破看起來都是那樣慘絕人寰。她已經非常小心地對待它了!可是!嗚嗚嗚……貝莉兒看著自己殘破的衣服袖子差點噴淚。


    碳化的衣片浸了水,沾在手臂上變成一塊焦硬黏糊的東西。貝莉兒盡量不弄到碳片地把衣服脫下來放到一邊,這才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什麽時候又全是那種黑乎乎的爛泥,又黏又惡心,還被火烤得又臭又硬——剛把她從睡夢中喚醒的就是這股臭氣。


    她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吐的繼續洗。臉上也全是,捧著一捧水搓搓臉,幹泥浸下去就立刻軟了,用手一擦便一塊塊從身上滑下來,落到小溪裏就沉到底,然後在浮上來時被水流衝擊、旋轉、變小、無聲溶化。


    貝莉兒不得不坐到水裏洗自己,水還是很冷,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打著寒顫習慣很久才適應溫度。黑泥不停地從毛孔裏冒出來,速度緩慢卻不容忽視,她隻好迴去把火再燒起來烘衣服,然後接下來就一直坐在水裏靠著岸發呆,間或想起來撩水擦擦身體,順便掐自己一把好讓眼皮不掉下來。如果她真在神奇小溪裏睡著,她是不想試驗一下這水對重感冒有沒有用。


    貝莉兒現在可能能確定哪個才是害她昨晚上吐下瀉的罪魁禍首了,奇怪的是今夜卻沒有。她摸摸肚子,胃好好的,絲毫沒有造反的跡象。是因為毒素已經排掉一些嗎?還是身體適應了?它好像隻在晚上睡覺時工作,除了要一天換一個地方睡覺,其實這也挺好的,貝莉兒覺得隻要別像昨天那麽折騰,她天天早上起來洗個澡也不是什麽難事。


    這麽想著想著她又差點抱著膝蓋在水裏睡著。頭點下去後貝莉兒猛地驚醒,開始思考要不在大半夜找點事做,否則她會睡死在水裏。可有什麽事能做?貝莉兒想了一會,覺得自己要不琢磨下怎麽燒木炭。


    這想法真的很讓人糾結,可大半夜伸手不見五指,她也沒別的事好做。貝莉兒看了看天,她不知道還有多久天才亮。她知道可以根據星象來確定時間,但她不知道怎麽做。晚上很晴朗,星星們很明亮。與都市裏映亮整個天空的不夜城不同,在這片野外,空闊的草地被樹林無聲圍繞,黑暗從四麵八方壓迫過來,而被地上奔流的光帶、散落的星子和貝莉兒的火驅趕。


    天地間仿佛連火光中若隱若現的白龍都渺小了。光明圍繞在貝莉兒身邊,可除此之外,風聲靜謐,四野寂然無聲。貝莉兒站起來想:好吧我不會看時間,不過無所謂,反正白天都是要補覺的了。


    她就這麽淌著一身水光溜溜地跑到灶旁去,她現在也挺習慣的了……長話短說,本來柴火有限,貝莉兒之前隻是點了個很小的保證火苗不滅的火堆,現在既然要研究木炭,為了不影響視線,她就又在旁邊分出一個小火堆,兩邊的光源交互,這下就亮了不少,可以好好幹活了。


    她拿根樹枝刨了刨石灶最底下,把裏麵沒燒幹淨的木頭翻出來放到中間地上。貝莉兒不太確定木炭是不是這樣子的,她的常識告訴她“這就是”,但再想一想又會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這不是貨真價實的木炭”。貝莉兒想到木炭時是一種灰黑色的東西,一塊塊的,也有可能是一條條的,它們堆成一堆放在鐵絲網蓋的長爐子裏,細看還會覺得有點晶瑩,吹一吹就亮著紅色,但不太起火,除非上麵一串又一串抹著孜然的五花肉往下滴油。


    唔肚子餓了……打住。貝莉兒強行把思緒拉迴來。她覺得應該漏了點東西。平常生火燒出來的這種炭應該過頭了,它們確實是塊狀的,但敲一敲掉下來的就都是燒光的灰。貝莉兒在地上敲敲木頭,它才燒到一半,一段可以握著,另一端就自然地如她的想象碎成灰掉落,露出火燒到盡頭的邊緣。


    灰黑色的,紅色的火星一閃一閃,仔細看還晶瑩地發亮。貝莉兒吹口氣,小火苗就微微燃起,而後又熄滅。


    貝莉兒打個響指,她要的是這種。所以木炭指的應該是“悶燒的木頭”。她不太好形容,但她知道和氧氣有關,就是那種空氣不流通還點火燒出來的東西。那貝莉兒應該蓋個窖。


    ……呃這也太高難度了。_(:3」∠)_她想了想,先撿了一塊晶石丟到火裏試試。神奇小溪底部會發亮的神奇晶石,貝莉兒認真研究過。石頭與其說是石頭,不如說是一種晶體。方狀、有棱有角、奇異的規律性排列條紋——打個比方說,它有點像小時候吃過的大塊冰糖,又或者說,白水晶。


    不過貝莉兒還是覺得更像冰糖,這樣她就覺得看見一條溪的糖心情會好很多。她不太確定這個東西能不能燒,不過如果要發神經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半夜裏摸黑搭積木,也就它能用了。好消息是晶石在火裏完好無損,貝莉兒觀察半天,它並沒有融化並發出甜甜的氣味,倒是一閃一閃更亮了。她興奮地搓了搓手,然後著手蓋窖。


    這事兒確實和搭積木差不多。壘出長方形的三條邊,矮矮的一邊兩塊疊個高度起來。窖頂不太好搞,一時找不到這麽大的晶石,貝莉兒比劃一下,先把傍晚攤荷包蛋的長石塊拿來充數。她調整一下擺穩,長了點,但寬度剛剛好。——這樣一個小小的迷你光窖就蓋好了,裏麵粗粗塞著她珍惜地留到最後沒燒的幹枯樹心小木塊,整個隻比她的兩巴掌並起來大一點,在夜空下柔和地散出白光。


    看上去這像個可愛到爆炸的玩具,床頭浪漫小夜燈升級版,貝莉兒少女心爆棚。不過這也不妨礙她點火。然後她去了一次水裏洗黑泥,這時間正好火充分燃起來,小火苗閃閃地在透明的晶石窖中跳躍。貝莉兒高高興興地給它封了門,為了加強溫度還在旁邊堆上柴火點燃,白煙很快冒起來了……她興致勃勃地看著,真的覺得非常好玩。


    第一次燒炭,新奇的貝莉兒精神奕奕地挨到黎明。


    山嵐漸亮,第一縷陽光跳出地平線,等了好一會兒黑泥都沒有出來貝莉兒才迴過神,哆哆嗦嗦地從水裏爬出來擦身體。等她穿上幹燥溫暖的衣服……她傷心欲絕地看了看燒焦的袖子,然後把它卷起來眼不見為淨……好讓跑題的快樂再迴來,那種暖到心裏的感覺都快酥麻得讓她癱軟在地了。貝莉兒幸福地呻吟一聲,頂著濕頭發在草地上打滾好幾圈,這才爬起來清理鋪蓋和窖。


    鋪蓋就別提了,還是老樣子、老步驟,貝莉兒除了今晚好好計劃一下怎麽睡覺以外沒別的想法。玩具窖倒是讓她很開心。火剛熄滅,貝莉兒把灰掃開,窖門挪開,裏麵立刻就一股燙人的熱氣撲來。她用樹枝用力戳戳把窖戳散。嘩啦啦加砰地一聲,晶石四處滾落,黑乎乎的長石塊砸在裏麵黑色的內容物上。


    兩塊有點黑過頭的木炭被貝莉兒從石頭堆裏翻了出來。它們還沒全涼透,裏麵閃著一閃閃的紅色火星,接觸到草葉子就烤彎它們嫩嫩的葉尖——貝莉兒覺得這大約就是算燒好了。雖然她搭的積木太通風,裏麵大部分木材都燒得幹幹淨淨,但起碼證明這個辦法真的可行。貝莉兒寶貝地看著它們思考應該放哪裏,最後決定把它放在龍爪下。


    白龍的爪子,現在應該換個稱唿叫貴重品倉庫。貝莉兒決定就把它當倉庫使——矮是矮了點,但起碼十五平,擋風擋雨、自帶安保、天窗和通風透氣的倉庫。多棒!反正貝莉兒自己是蓋不出來的!


    她萬分莊重地把木炭放進倉庫,木炭旁邊還有一塊鏡片、一個鳥窩,鳥窩裏還剩三顆鳥蛋——這就是貝莉兒的全部奢侈品了。她滿意地打量一下,然後決定早飯吃頓好的犒勞自己。鳥蛋被取出來,昨天的長石塊已經弄得都是炭黑,貝莉兒沒時間找別的石頭來燒,她就用水混了點濕泥巴把蛋裹起來,再用葉子包好塞到灶底下烤。……嗯,她直起身思考了一下,決定不承認這是從哪裏找到的靈感。然後她就哼著歌去撿柴火。


    撿柴火也是件壓力很大的事,畢竟木材倉庫離這裏還蠻遠——直線大約七八十米距離。頻繁彎腰勞作加負重暴走馬拉鬆簡直要死,好吃懶做的人類貝莉兒來到這裏的第一天還在想著給我柴給我火我幹什麽都可以,第三天她就開始想辦法偷懶了。昨天日落前貝莉兒已經把柴火收集起來堆在一起,今天她就弄一些柔韌枝條,粗粗地把柴火捆成一捆拖迴去。她力氣畢竟不夠,捆不牢,路上枝條鬆了,木頭散了一地,沒關係,貝莉兒再捆一次。


    她氣喘籲籲地拖著掉了一大半的柴火堆到灶邊,迴頭還有散落了一路的大小樹枝從遠及近蔓延過來。貝莉兒再迴頭從起點開始一路的踢過去,把樹枝們踢到一起直到她踢不動,再一起捆起來拖迴去,如此重複了四次後,她就擁有了一堆比昨天要壯觀得多的柴火堆。


    貝莉兒滿意地擦把汗,這時她的肚子已經咕咕叫了好久,而泥巴葉子蛋在火堆裏也燒幹了,她用兩根長樹枝把蛋撥出來。幹焦的葉子一挫就簌簌地碎掉落到地上,泥殼太燙她碰不了,於是旁邊撿塊小石頭敲,一點點把幹泥敲下來。蛋已經被烤得裂了殼,有些爆開,貝莉兒把蛋殼剝了,露出蛋殼裏坑坑窪窪的蛋白,雖然賣相不好,卻冒著噴香的香氣——說實話比昨天那沒油沒鹽的鐵板白蛋香多了。


    她立馬饞蟲直冒,餓得都等不及吹涼,在手上來迴丟兩下降溫就一口啊嗚吃掉,然後因為咬下去燙到嘴而在原地拚命蹦跳。蛋黃在這時候甚至都不噎人了,滾燙的一口氣從食道燙到了胃,暖暖的食物沉甸甸的墜到肚子底,貝莉兒差點又想哭了。


    第二個和第三個蛋她就不急不忙了許多,敲開泥殼,剝掉蛋殼,把嫩葉墊好的小蛋放在新找來的石頭片上,蛋後不倒翁似的顛顛搖來搖去的一半灰蛋殼裏裝著清澈的水——那是貝莉兒昨天吃了蛋後特地撕了殼內膜洗幹淨留下的半個,還有半個備用,另兩個半個殼被她用石頭碾成粉與殼內膜一起和水吞了。最後貝莉兒把樹枝筷子端端正正放在小蛋旁邊,這就成了一張像模像樣的餐桌。


    她麵朝著白龍坐著,餐桌就放在她與白龍之間,仿若她與它在這陽光燦爛的清晨共進早餐。貝莉兒低頭滿意地看了這餐桌一會兒,而白龍正沉睡,毫無所覺。然後她舉起蛋殼杯,遙遙向對麵一敬,豪氣地一仰脖把水喝掉。


    “good morning and cheers,baby!”


    工具,人類進步的階梯。


    第7章


    三個鳥蛋顯然是不夠吃飽,貝莉兒裝完逼後又去樹林裏翻了翻,弄迴六個蛋和兩衣兜漿果——青色這邊一堆,藍色這邊一堆。沒錯,青色的漿果在今天解禁了,雖然味道不好,但囫圇的不也能吃嗎?口味這種東西是坐擁山珍海味的人才敢妄想的奢侈待遇啊!這些放在水珠滾滾、清新可愛的大葉片上的漿果,指頭肚大、飽滿多汁,個個圓潤又迷人……雖然顏色看著是不討喜了點,好歹也是食物!貝莉兒珍惜地把它們放在篝火旁的餐桌上,旁邊還擺上一朵石頭邊采迴來的白色小花。


    她滿意地後退一步端詳一下,這才一口一個地把長得不好看的漿果都先啊嗚吞掉。


    對了漿果還有藍色的,不過貝莉兒至今也不知道它味道怎樣。對她也是囫圇吞的,除了最開始舌尖嚐一點看會不會中毒後,就一直就是直接伸脖子吞了。


    貝莉兒坐在火邊編草席。她是這樣打算的,她現在有火,天黑也不用立刻睡覺,可以試著幹幹手工。但她也不是天才,沒做過的活也不能腦補後立刻上手,那不妨就趁白天光線好先練練,也好預測材料儲備量提前準備,或者大半夜失敗還看不出錯在哪裏。


    她本來是想琢磨怎麽蓋個可以棲身的小木棚——的玩具號,就像半夜的迷你窖那樣,但她現在暫時沒法固定睡覺地方,搞這麽大的工程量卻派不上用場顯然不太明智。貝莉兒也考慮過編繩,早上撿柴火的事讓她覺得應該編些繩子備用,但編繩的材料來源也讓她為難:草太短,不夠趁手,她也不了解植物,不知道什麽葉子可以用……放眼望去樹林裏遍地是寶藏,貝莉兒也隻能過寶山空手而歸了,真是悲劇。


    主要是她現在還沒克服“葉片下有蟲卵”恐懼症呢。要編繩子,樹皮似乎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材料了,但貝莉兒就沒看見那種外皮就光滑合用的。新生的小樹又太少,她看了看自己手上那把可憐巴巴的小鑰匙,決定還是在把鑰匙磨成刀前先換一個活幹。


    於是“宿營地”和“繩子”和“磨刀”這三個詞就記在方便筆記旁的待議行事曆上了。好在地大,貝莉兒浪費起來毫不猶豫。她轉而折了一堆嫩枝、藤條迴來想試試編個和草枕頭配套的草席。嗯?你前麵不是說搞固定睡覺地方浪費力氣嗎?其實最重要的是她想偷懶。貝莉兒一邊用腳踩著藤條框架使勁一邊往嘴裏塞漿果的想。還有晚上睡起來除了身上有黑泥以外,有一堆癢得讓人抓狂的小紅點也非常討厭。


    貝莉兒試過了,那些沾了黑泥的葉子也能燒。大不了她換個火堆燒,她總不能每天早上起來都揮汗挖土埋那堆垃圾吧?而且她也必須給自己準備墊地的東西。小孩控製不住自己大便不是他的錯,但他拉了你不能為了大便在地上而把整塊地板都換過,這就是為什麽尿布會被發明出來。而且無論怎樣,多幾個火堆什麽時候也不會嫌沒用。


    貝莉兒想她可以把草席編得大點,盡量她整個人都陷進去,這樣她就不會滾來滾去亂碰,比如睡著睡著就把手塞進火裏做碳烤人肉。這某種程度上其實可以是個很粗暴的活。三根藤條纏在一起是一股,三股藤條纏在一起是一邊。三邊架在一起就是一個有大約五厘米高度的三角形框架——三角形最穩定。然後在底部的邊與邊之間的縫隙裏插上縱橫編織的嫩枝,不用太密,但要在藤條間卡好保證它們不鬆動。好,現在一個可以隨意移動和替換床墊的草席架子就做成了。


    其實貝莉兒也想過可以先不把嫩枝插上去,隻要把要睡的地清幹淨用火烤過一遍,接著再往上堆葉子什麽的就行了,而且插了嫩枝她也沒法省略這些步驟啊?不過後來她又一想,之前壘灶也是這樣,第一次不妨盡善盡美。於是她還拿灶裏掏出來的底灰把邊和底都灑了一遍,還拿葉子包起來一些塞在邊角裏——管它能吸潮消毒驅蟲還是心理安慰呢,貝莉兒知道活性炭全身上下都是寶就成。


    然後開過光的草席架子就被放在那裏曬起來,再把幾把草和葉子往裏麵鋪一層,日晷就顯示中午到了。


    啊,午時已到,按律當斬。貝莉兒感歎著把鳥蛋架上了火。


    ------------------------


    吃完飯後貝莉兒決定在午睡前去樹林裏走走,除了溜達溜達自己醞釀下睡意以外,順便看是不是能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也好。她覺得最近自己胃口越來越大,把早上找到的五個鳥蛋全吃了都覺得意猶未盡。


    正常的,她想。天天揮汗如雨,像勞工苦役一樣幹活,每天把手插溪裏百八十次治水泡這樣的運動量,現在還可以用肚子上的三層遊泳圈挺一段時間,過段時間餓起來就沒那麽容易打發了。貝莉兒第一次為自己減肥有效而感到難過。


    她抱著最後半片葉子漿果往嘴裏塞,一邊吃一邊往撿鳥蛋那邊走,思考著接下來能找什麽東西吃。鳥窩也隻是一次性道具,拿走後就不會再刷新。貝莉兒覺得應該趁這兩天吃得飽早點深入樹林去尋找活物蹤跡。然後她腳下踢到一塊木頭才迴過神,覺得這兒好像有哪裏和往常不太一樣。


    樹枝在頭頂上啪啦啪啦地響,風在葉間穿行。貝莉兒突然發現自己走得太深,她還沒來過這麽深。這裏是木頭倉庫的後半部,白龍巨大到驚人的微張膜翼就在十米外,像飛機失事現場一樣斜斜殘破地架在一棵半折的樹上,身後滿地斷枝殘木,遍灑的落葉上還濺著點點深痕。眼前似乎還能重現那慘烈的一幕,巨翼掃過樹木,將它們如紙片般撕裂,然後它最終力竭卡在樹枝上,血從樹上淋下來。


    然後血流漸止,而它不再動。


    遮天蔽日的陰影投在大片樹木下,讓人感覺踏進前方就是死神的國度。貝莉兒突然注意到影子外的附近,某處草叢裏好像有什麽動靜。草叢很矮也小,那表示不管是什麽都應該體積不大?她屏住唿吸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隔得遠遠地用長棍往那邊一捅。“嘩啦”,一隻白紅夾雜的大鳥從貝莉兒眼前掠過直衝上天,兩聲刺耳的尖叫,一聲是貝莉兒的,一聲是它振翼時的怒鳴。


    貝莉兒被嚇了一大跳,也不知道先湧入腦海裏的念頭是“天哪這裏有動物!”還是“抓不到!”還是“好不好吃?”她舉著樹枝呆呆跟著鳥朝上看,一下沒找到它在哪裏,隻聽見空中高一聲低一聲的厲鳴。那聽起來不像是隻好惹的鳥!而且能飛它在地上幹什麽?貝莉兒本能地往草叢中一看,有隻黃軟毛的小獸血淋淋地躺在地上,喉嚨附近被撕開了,血流了一地,但還活著,肚子弱弱的起伏,瑩潤黑圓的小眼睛和貝莉兒對上,它突然抖了一下,輕輕張嘴叫了兩聲。


    “吱吱。”聲音又細又抖又可憐,不知是害怕還是瀕死的冷。貝莉兒第一反應這能吃!然後第二反應才想什麽鳥是在地上吃東西嗎?這時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淒厲尖鳴,距離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近。貝莉兒抬頭一看,頭頂上她正對著那隻鳥——那鳥正張開嘴,一連串火球從它喙裏噴出來向下砸!媽呀天上下火雨!有妖怪!“啊啊啊啊啊——!!!”


    貝莉兒嚇得一把抓起那小黃毛獸就往迴跑!火球跟在她身後突突突突突!轟隆!揮舞在手上的長樹枝上著了火,赤白的火球兇猛地往下燃燒,她尖叫把樹枝丟了,連滾帶爬往庇護所白龍那邊跑!


    她一路逃出樹林狂奔向白龍爪子,整段逃亡之旅在腦海裏沒半點印象,等貝莉兒迴過神來,她已經拎著自己撿到的食物蹲在龍爪下苟延殘喘,聲勢驚人的火球機關槍不知何時沒了動靜。貝莉兒死活想不起來發生什麽事。向外看看,草地靜謐迷人,陽光燦爛得可愛,隻有她一手血和手裏奄奄一息的小黃毛獸證明剛剛的場景不是做夢。


    昂?發生什麽事?貝莉兒呆了一分鍾,鳥不見了?怎麽不見的?火球呢?樹林和草地是兩個空間氣泡撞過來就消失了?那她怎麽在?貝莉兒驚魂未定,腦子裏一堆亂七八糟漿糊。最後她決定鼓起勇氣去事故現場看看,樹林裏如果有這種大殺器,那她的求生計劃就得換個思路了。貝莉兒放下小黃毛獸,再撿一塊大石頭握在手裏,拿著長樹枝,準備停當,深唿吸幾口氣往木材倉庫走。


    木材倉庫地上還有焦坑,遠遠都能看到數十棵樹又斷在地上,透過樹幹都能看見地裏深深融出的黑洞,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所以火沒燒起來,林間彌漫著一股燒炭味。這真的挺好,要不貝莉兒也要哭死了。然後她驚訝地發現那隻大鳥攤著翅膀倒在一根木樁上一動不動。


    她走過去,遠遠地站住了打量半天,鳥仰天僵著兩隻爪子,肚皮上的白羽毛還有一點奇異的……呃……熟悉的、汙跡?貝莉兒腦子裏隱隱約約有了個很囧的猜想。她拿樹枝輕輕戳戳,掀起鳥的翅膀,鳥仍是不動,她再拿石頭丟它,石頭砸在鳥肚子上,肚子連唿吸起伏都沒有一點。貝莉兒這才大著膽子上前去,拎起鳥晃了晃,手指頭在鳥喙前探了半天唿吸。


    嗯,它死了……死前失禁……而且貝莉兒還發現它身上的那些紅色不是羽毛顏色,那都是血。


    七竅流血?屎尿齊流?它嚇死了?


    貝莉兒秒覺這就是真相。沒錯一定是嚇死的!它在開飯,她打擾了,它太憤怒噴火球追過頭,連自己也送上門了!可惜這裏有巨龍啊!小說裏不是都這麽寫,龍威之氣一震,小弟們納頭就死!沒錯一定是這樣!她像中了大獎一樣樂得合不攏嘴,興高采烈捏著鳥脖子往迴走,得意洋洋像個無恥小人。


    誰給你的勇氣讓你擅闖巨龍大大領地!叫你噴火球砸我!


    貝莉兒開始哼歌:“我真的~需要~勇氣~”最讓她開心的是今天有肉吃啦!手裏一隻鳥,龍爪子下一隻獸!大收獲!貝莉兒連睡意都沒有了,吞著口水心裏美美地盤算。先把肉拔了毛掏了內髒上火烤,啊血要留點當鹽吃,可是萬一有寄生蟲怎麽辦?不然再找塊石頭來試試烤血豆腐能不能成?腦子裏的美味還在盤旋,貝莉兒無意轉了個臉突然站住腳。


    呃她看見什麽了?臥槽?白龍的爪子怎麽在燒?


    臥槽那個白赤赤的火怎麽看起來這麽眼熟?臥槽它要燒到草地上了啊!“啊啊啊啊啊!”貝莉兒噴淚拔足狂奔。她突然想起一句話:


    誰給你的勇氣,讓你把那頭撿到的食物丟到龍爪子下,看都不看就走?梁靜茹嗎?


    第8章


    幸好從鳥嘴裏噴出來的奇異的火球也是火,用水一樣可以撲滅。也幸好白龍大大不計較這萬分失禮之舉,火都燒到手上了,他仍然安靜淡定地閉著眼睛不動如山。看這氣場!這威武!這氣概!這高山仰止、精神豐碑!


    貝莉兒簡直要痛哭流涕地給它點個讚。


    她小心肝又顫又抖地把白龍的爪子檢查完,還是那麽光滑完美,鱗片錚錚亮亮毫無破損,上麵連燎著的點焦黑都沒有,這防火性能簡直霸氣。貝莉兒這才敢鬆口氣,驚魂未定地把衣服抖抖放在一邊,看一眼,幹脆不擰了,反正等會還要給白龍澆水……貝莉兒發誓一定要想辦法搞個裝水的容器來!她這才來了幾天!


    她這才有心思檢查龍爪下的幸存藏品。火溫度很高,短短時間地上就被燒成了硬硬的一塊,還冒著被水淋過的騰騰的水蒸氣,撲在臉上又燙又熏還看不清。貝莉兒也顧不得,拿幾片葉子包住手就爬進去檢查。


    不用說,鳥窩是全燒完了。兩塊木炭本來就小塊,這麽一燒它們在地上都扒拉不出來——這一整塊地基本都燒得黑乎乎的了。鏡片沒被龍爪踩成碎片,倒是融化成了一塊形容不出的、裏麵混著大量黑灰的扭曲東西,看起來它唯一的下場就是垃圾桶。


    貝莉兒心疼得眼淚汪汪猛吸氣,還好她還有個備用的——正確來說,龍爪這裏這個才是備用的——但不管怎樣,她得盡快搞個可實踐性的代替點火工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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