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和煦,春色迷人。

    陳琳斜倚在窗前默默地望著窗外。窗外,鶯啼燕囀,彩蝶飛舞,正演繹著春的炫煜。春天,是新的伊始,是生命的起點,是生活的前奏,更是愛的象征與包容,然而,在這有著美好欲望與美麗夢幻的繽紛季節裏,她的心卻怎麽也無法與之連接到一起,外麵的陽光是燦爛的,而她的心卻是陰鬱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就這樣望著,就這樣默默地望著,仿佛自己成了一個置身世外的人。

    驀然,兩顆碩大的淚珠滾出她的眼眶,沿著麵頰滴落下來。迴憶起自己人生所經曆坎坎坷坷、曲曲折折,她的心更是充滿了悲愴,尤其是在法庭上她指證呂世安種種罪行時,呂天霖那滿是驚愕、茫然、詫異、迷惑與幽怨的眼神更令她痛苦矛盾、無法忘懷。難道是自己做錯了嗎?她問自己,但仔細想想,為了匡扶正義,她認為自己並沒有做錯。

    或許也可能正是這件事的緣故,呂天霖辭職離開公司並同她斷了一切聯係。雖然這一天早已在她的預料之中,但真正讓她麵對現實,她仍然有著一種失落感,再加上社會各界對她褒貶不一的輿論,更加增添了她心中的抑鬱。

    她的事跡幾乎家喻戶曉,有人以鄙夷的目光來看待她;也有人以敬佩的目光來欣賞她;有人說她曾被這麽多男人玩過,根本就是一個爛貨;也有人說她大公無私,這才是真正的純潔,肉體不過是一具軀殼,而內在的美才是真正的一種完善。

    歲月如梭,轉眼之間此事已過去兩個多月了,為了調養她的身體,也為了調節她的心靈,陳軍唐玉鳳沒有讓她去上班。縱然如此,但心靈深處的創傷她又該向誰去訴說呢?陳軍唐玉鳳亦在不斷地關心她、開導她,而她,卻總覺得自己與他們存在著一層隔閡。

    她堅強的意誌隨時光的流逝變的越來越脆弱,甚至想到了死。如今,大仇已報,心願已了,自己還有什麽可掛戀的呢?再迴首,唯有痛楚與憂傷,與其這樣厭倦地活著,還不如讓自己去那極樂世界,來一個真正的解脫……

    一陣風迎麵撲來,夾帶著玫瑰的馨香,將她從胡亂的思緒中吹醒。她幽幽一聲歎息,轉身來到辦公桌前。她坐下,又凝思了片刻,打開抽屜,取出一本信箋,展開、鋪平,接著,又取出一支筆,開始在上麵一字一字的書寫著。

    小軍、玉鳳及所有關心愛護我的親人們:

    當你們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請不要為我悲傷,因為我的離去是走向幸福的天堂。迴首凝望,歲月悠悠而過,有苦亦有甜。無奈,我踏錯了腳步,從而走向了生活的另一端,但是我並不後悔,上天所賦予我們每個人都是公平的,隻不過是要看我們如何去選擇罷了。或許,我的離去正是我人生最完美的解脫吧。

    小軍,能看到你今天如此輝煌的成就,我很欣慰,可以說我的離去已是了無牽掛了。你是我們陳家的驕傲,也是我的驕傲。其實,以我的性格,在受辱的那一刹那,生命就已經結束,但為何苟且偷生活到現在呢,全憑你的一顆心激勵著我,就在我欲尋短見的那一刻,我想到了你,我們姐弟尚未相逢,我怎麽可以就這麽輕易的去死呢?於是我咬著牙活了下來,就算死,我也要見上你一麵。還好,老天有眼,萬般艱難之後,我們姐弟終於團聚了,是你給我的生命注入了活力,是你讓我對生活有了新的認識與追求。然而,就在我對前程充滿自信時,我的仇人竟介入了進來,他的出現打破了我所有的計劃,也激起了我對往事的仇恨,於是我開始醞釀著複仇,最後我終於將我的仇人送上了法庭,得到了他應有的懲罰。我不知道我所做的是對還是錯,也不管社會對我是什麽樣的評價,但我始終覺得凡是做人要做的問心無愧……

    唉!不說了,一切都已經過去,再提起也沒有意義了。逝者已矣,願你們活的開開心心。哦!差點兒忘了,小軍,你還記得父親嗎?他現在就在番禹敬老院之中,是我將他安排在那兒的。我沒有別的請求,我隻希望在我走了以後你能夠將他接迴來,讓他度過一個平平安安的晚年。我知道你很恨他,但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無論他做過多少對不起我們的事,我們總要給他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啊。畢竟他是我們的父親,沒有他,怎會有我們的存在呢?是他創造了我們的身軀,是他賦予了我們生命,是他讓我們認識了這個世界,也是他讓我們成就了我們的事業,迴過頭來想想,如果沒有這一切發生的話,又怎麽會有我們的今天呢?

    好了,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最後祝我所有的親人們幸福安康!

    陳琳 留言

    這是一封遺書,看來陳琳真的對生活失去了信念。

    寫完信,淚水早已浸潤了她的麵孔。她仰著頭,緩緩閉上眼睛,腦中的思緒複雜萬千,這其中有兒時天真爛漫的歡樂,有成長歲月的煩惱,有為了生計的顛沛流離,有對呂世安的恩恩怨怨,有對呂天霖的傾心愛慕……天霖?!一想到天霖,她的心頓時又緊了一下,倏地一下坐直了身子,自己馬上就要與他訣別了,自己是不是也應該給他留下一些話語呢……

    半晌,她提筆寫道:

    天霖:

    永別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我仍然要對你說:我愛你!你是我今生所認識一個最好的男人。但是命運太捉弄人,我所愛的人竟然是我所深惡痛絕的仇人的兒子。為了複仇,我別無選擇,我知道這樣做很傷你的心,但是,為了正義,我不得不這樣做,如果換著你是我,你該怎樣去抉擇呢?在行動之前,我早就料到我們之間的結果是怎樣,所以向你提出了分手,然而,你對我的愛,我怎麽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麽深,以至我話到嘴邊都始終無法說出來,不過,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過去,所有的恩怨與愛恨都已經不複存在。

    感謝你,真誠的感謝你,無論你心中有多麽恨我,我仍然要感謝你,是你讓我度過了人生最快樂的時光,是你讓我生活得到了充實。你永遠是我心目中的偶像,也永遠是我唯一所愛的男人,我不能帶給你幸福,但我衷心祝你永遠幸福。當然,像我這樣身受玷汙過的女子怎能配得上你呢? 金童配玉女,你這樣英俊不凡、內涵又好的男人唯有賢德善良、雍容華貴的女子匹配才對。

    好了,不再提了,再提隻有讓我們更覺傷心,我要上路了,上路之前,我有個請求,那就是請你原諒我,黃泉路上,能得到你的諒解,我會走的更加坦然。

    永遠愛你的陳琳上

    她擱下筆,將信平放在桌上,然後離開。她來到床沿邊,打開床頭櫃,從裏麵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安眠藥;她打開瓶塞,將裏麵的藥片全部倒在手掌上;她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將藥片吞入口中,和著唾液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永別了,我最親愛的人們,我將在天堂裏永遠祝福你們。她心中默默地誦道,作離別的最後一次禱告。

    慢慢地,她感覺自己的身體飄了起來,飄向那美麗的天堂。天堂裏,奇花異草,庭院閣樓,都是人間尋覓不到的。人們相互圍在一起,說笑彈唱,載歌載舞,仿佛從來就沒有什麽憂愁與煩惱……

    難道說一顆生命就這樣靜靜的隕落了?不!她沒有死。當她醒來的時候,她見自己周圍站滿了人。

    “這、這是哪裏呀?”她聲音軟弱無力,一雙眼睛更是渾濁不堪。

    “乖女兒,你終於醒啦?”一個女人說道,聲音特別的激動,邊說邊握住她的手。

    陳琳呆呆地望著她,是她!唐夫人。

    “幹娘。”她低低的一聲叫,“是你救的我?”

    唐夫人淚水滴落下來。

    “傻孩子,你幹嗎要這樣做呢?難道有什麽事情非要以死來解決不可嗎?”

    陳琳沉默,半晌說道:

    “幹娘,你不應該救我,像我這般身受玷汙的女子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呢?我曾經遭受那麽多人的淩辱,一顆心早已經死了,現在,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一個肮髒的女人了,即使我活著,我又有何麵目去麵對他們呢?幹娘,幹女兒讓你門楣受辱了。”

    “不,孩子。”唐夫人俯下身來,將臉貼在她臉上,“你不是一個肮髒的女人,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純潔的女人,你不顧自己的顏麵勇敢地去揭示惡人虛偽的麵孔,你的舉措是偉大的,是無與倫比的。從今往後,你不再是我的幹女兒,而是我的親女兒,我們唐家為有你這樣的女兒而驕傲。”

    陳琳淚水溢出了眼眶,唐夫人的話讓她好感動。

    “姐,你看這是誰?”陳軍領著一個人來到她的麵前。

    陳琳順眼望去,此人的體形、裝扮一眼就讓她認出了是自己的父親。

    “爸!”她一聲唿喚,強迫自己坐起身來。

    “哎——”陳思遠答應,低著頭不敢看她,內心萬分的愧疚。

    “爸,抬起頭來讓女兒好好的看看你吧。”陳琳說,“好久不見了,女兒好想你喲!”

    陳思遠仍低著頭,說:

    “小琳,爸沒有臉見你,爸不是人,爸是畜生,如果當年不是爸無情無義,你也不會落成今天這個樣子了,要是你真的死了,爸可是罪魁禍首啊……”

    “爸,不要再說了,事情都已經過去,我們就不要再提它了。”陳琳伸手顫抖地撫摸著他的臉並托起他的下巴,“爸,你又瘦了。”

    陳思遠望著陳琳,大病初愈的她臉色蒼白、神情憔悴,不過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散發著熠熠的光彩,仿佛是為一家人的團聚而綻放。

    “現在好了,爸,我們一家人終於在一起了。”陳琳嘴角洋溢著璀璨的笑容,“從今往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陳思遠情不自禁握住陳琳的手,老淚刷刷地不停地在臉上縱橫著,他哽咽著聲音說:

    “對,對,你說的對,我們從此以後再也不分離了……”

    正當父女倆說著話的時候,一位年輕男士手捧一束鮮花走了過來。是呂天霖!隻見他來到她麵前,說:

    “小琳,我最親愛的朋友,不!我最親愛的愛人,這束花一代表我祝你早日康複,二代表我一顆赤誠的心,我不該就這樣一走了之,我辜負了你對我一片真摯的情意,不過現在好了,一切煙消雲散,讓我們重歸於好吧。”

    失去的愛情又迴到了自己身邊,陳琳心中又驚又喜,但是,她隻是默默地望著他,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又一個女人來到了她麵前,是呂天霖的母親。她說:“唐小姐,伯母看望你來了,以前是伯母對你的誤解,還望你不要記在心上。當初,伯母對你確實恨之入骨,總覺得是你拆散了我們的家庭,還硬逼著霖兒離開了你,離開了你們唐氏集團,但數月過去,伯母經過反反複複的思考,你不過是一個受害者,罪魁禍首卻是呂承誌那個畜生,二十多年來,怪不得他一直不肯告訴我們娘兒倆他在幹什麽,原來他所做的全都是一些傷天害理的事。唐小姐,一切都已經過去,現在我和天霖熱忱歡迎你加入我們的家庭。”

    “是啊,小琳,我媽咪說的沒錯,現在我家裏是一片沉寂,正等著你來為我們創造歡樂呢。”呂天霖說,由衣袋內掏出一隻錦盒,打開,“這枚戒指是上次我向你求婚時你所拒絕的,現在我仍拿它來向你求婚,小琳,告訴我,你不會再拒絕了吧?”

    陳琳蒼白的臉上泛起一層紅暈,羞澀讓她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不言語就代表默許。呂天霖抓過她的手,將那枚戒指戴在她的無名指上,說: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呂天霖的妻子了。”並大聲向在座的各位宣布,“現在,我宣布,唐玉琳小姐已正式成為我呂天霖的夫人了。”

    掌聲響起。

    陳琳臉上的紅暈更紅了。

    二○○二年七月一日,香港迴歸祖國五周年。

    為慶祝這一盛大的節日,全港上下一片歡騰,人們張燈結彩,載歌載舞。

    呂天霖與陳琳的婚禮就定在這一天。

    在經過神麵前一番對愛情莊嚴的宣誓之後,他們走出教堂,登上花車,在人們的祝福聲中緩緩向前駛去。前方的路有他們的構思,有他們的遐想,有他們的憧憬,有他們的未來。

    天空中,藍天更藍,豔陽更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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