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大片黃澄澄的麥田的包圍下飛快地行進,微風吹過,吹起大片倒伏的麥草紛揚飛起。


    “真是可惜了。”車上有人歎息了一聲。


    大家明白他在歎息什麽:薩班市因為氣候寒冷,一向以種植冬小麥作為主要糧食作物。這些田地裏的小麥應該是在去年的九月,還沒有曝出土地問題時種下的,收割季節應該在今年六到七月左右。


    但薩班市由於出現過超級感染者,早就淪陷了。人們連最起碼的安全都無法保證,怎麽可能有餘力組織人手收割麥子?再者,那些關於土地絕收的謠言到處散播,還有幾個人有心種植?


    但其實土地的結構變化和毒性是一天天加重的,在早期土地不會是百分百絕收。這些麥子如果精心伺弄,即使產量不及以前,多少也會有點收成。


    葉明曉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令這些薩班市結了穗的麥子,就這樣腐爛在了麥田中。


    四十分鍾後,周圍的建築物開始密集。葉明曉讓司機停了車,把其他人趕下車,隻留各組的隊長和副隊長在車上,才將放在腳下的手提箱擰開,亮晃晃的黃光頓時晃花了眾人的眼睛。


    還沒說話,一聲輕笑響起:“我還以為是什麽呢,搞得神神秘秘的,原來就幾根金條啊!”


    葉明曉瞟他一眼:“看不上我可以給別人。”那人一噎,聽她接著道:“四十根一公斤裝金條,每組八根。組長和副組長,每個人四根,是這次的活動經費。現在大家來對個表,我的表是上午十點二十四分。對本次行動,我要說的是,大家的主要目標是汽車和汽油,還有,不管弄沒弄到足量的物資,都必須在今晚八點以前迴到機場,不要冒不必冒的險,明白了嗎?”


    “明白了!”眾人齊聲應答,分別跟葉明曉告別。


    這裏已經能夠聽見城市裏有人活動的聲音,將近兩百個人擠在一輛大巴車上,一旦有什麽事,連轉身應對都困難。


    因此,對葉明曉在這裏將眾人分開,並開走了那輛唯一的車,沒有人有異議。


    “隊長,現在我們去哪?”問話的是王雷,她的老戰友,也是她這一組的副組長。


    剛剛葉明曉分配任務時,給每個組按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劃分的搜尋範圍,她並沒有向眾人宣布她這一組的任務。


    “去上城區四十六號。”


    王雷會意:“是去找薩班的華人團體嗎?”


    “對。到那裏之後,我們……”葉明曉點點頭,將早已盤算好的念頭向眾人一一道來。


    華國選在薩班市作為降落地點,除了因為這裏有可能的光明會總部之外,還因為,在這四個區域中,由薩班市華人區德光領導的致一堂規模最大,竟然跟薩班市原本就存在的黑手黨呈分庭抗禮之勢。


    在葉明曉向隊員們分配任務時,有人也在議論她。


    “不過是個身上還帶著奶腥味的小丫頭片子,還弄得架子挺大,切。”


    他一說完這話,他身邊人趕緊拉了他一把:“瞎說什麽呢,隊長就是隊長,有你亂說的份?”


    前一個人不服氣,眼角的餘光瞥到身後一步之遙的柳江濤,變了變臉色,快走幾步,跟上一直悶不作聲走在最前麵的那人嘀咕道:“隊長,你說那小丫頭片子走之前說的‘不要冒不必要冒的險’,是不是專門對我們說的?”


    這人就是之前在飛機上第一個跳下去的黑臉壯漢,他問話的那個人,正是跟在他身後跳下去的第一組組長,也是本次遠征a國的副隊長,原定的隊長儲有鋒。


    “你管他是不是跟你說的,做你的事!”儲有鋒抹著臉先訓了他一句,卻接著道:“就算是跟你說的,你也該聽著。就算你本事大,能一氣跳下幾米高的樓房還不受傷,但剛剛那情況,除了逼得人臉上不好看,有什麽必要?再說萬一受傷了,你不是活該嗎?還有,你一口一個‘小丫頭片子’,叫誰呢?她是你的隊長,你叫人小丫頭片子,你自己還被個小丫頭片子領導,多光榮是吧?”


    壯漢被噎得差點說不出來話:“……我就是心裏不舒服,明明上麵都宣布了,隊長是你,結果不知道那小——那隊長跟上麵說了什麽,憑什麽又換成她?誰不知道《生死逃亡》是她的人馬,說是比試,指不定哪裏有什麽貓膩,她偷著練了好久呢!”


    壯漢話不好聽,儲有鋒其實也不是那麽服氣:宣布的隊長說撤就撤也就算了,明明那場比試,林婉清占據主場之利也隻是勝了他那麽一點點。上麵考慮到這個情況,都決定仍然沿用之前的任命,結果她不知道把盛主席拉到一邊說了什麽,上麵開了個會,到手的隊長又飛了!


    他倒不是一定要做這個隊長,隻不過林婉清這麽年輕,她能領導好這麽大的行動嗎?


    所以,剛剛壯漢執意要跳飛機,他跟著第二個跳,除了擔心壯漢一個人容易被集火之外,再有就是心裏有口氣,不發出來他也憋得慌。


    但他嘴上還是罵著壯漢:“你這是公開置疑上麵的決定了?領導們個個不比你聰明?要你來指教人?”


    壯漢不吭氣了,但他把腦袋扭到一邊,明顯還沒想明白。


    儲有鋒一看這不行,不能讓他帶著情緒做事,索性吩咐幾句,叫其他人散開警戒,把先前跟著他一起跳下來的幾個老隊友聚到一起開了個小會。


    “我知道大家都憋著一口氣,但大家想想,你們剛剛這麽給林隊長難堪,她也沒有不敢再不相信我們,把我們打散,還叫我們在一個隊伍裏是吧?這難道不能說明,不管她有多年輕,你們再怕她壓不住場子,至少她的大局觀錯不了吧?”


    隊友們沒吭聲,儲有鋒便歎了一句:“要是這麽個刺頭在我隊伍裏,至少我是不敢完全放心讓他帶隊的。”


    “那她把柳江濤和李林派來是什麽意思?明擺這兩個人是她親信,她在往我們中間安眼線,不相信我們。”有人還不服氣。


    “這有什麽?她每個組都安了兩個親信,難道她還不相信所有人?那還不如不讓我們分組,自己領導一個大隊伍,這多舒服?”


    儲有鋒都這麽說話為葉明曉抬樁了,幾個隊友也不好再不表態:“放心吧隊長,我們知道了,您不用再嘮叨了。”


    對自己人,儲有鋒一向是好說話的,他這時卻板起了臉:“不要叫隊長了,我現在不是你們隊長,叫組長。”


    “是,組長!”


    不遠處,柳江濤和李林對視一眼,想起了葉明曉昨晚避開人交代他們的話:“這次行動不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除了已有的那些物資外,我們不會有國家作為後盾。儲有鋒能力很強,我讓你們跟著他,不是要你們幹預他的行動,監視他,而是他這個人有些重情,如果到了有必須決斷的時候,你們得幫他……懂了嗎?”


    “懂了。”


    看著那一隊人若無其事地重迴隊伍,儲有鋒揚聲叫道:“都站過來,我現在來分配工作。”


    …………


    薩班市上城區四十六號


    王雷站在那棟白色的歐式大別墅群前麵,想起葉明曉的話:“我的臉全世界都有人認識,但是這次我們隻是以送物資的名義到這裏。區德光一看到我,就會知道這次行動不會簡單。所以,這一次我不能直接出麵,必須由你跟區德光來談,明白了?”


    “明白,那,隊長,我們什麽時候見麵?”


    “我?”葉明曉卻沒說具體時間:“今天晚上九點鍾,我會聯絡你,通知你下一步行動計劃。”


    第142章 142


    薩班市上城區


    跟儲有鋒那四組人分開後, 因為機場大巴的目標太過明顯,有可能被城裏的人猜出他們這些生麵孔從哪裏來, 葉明曉等人沒走多遠,又找到一個隱蔽的位置, 把王雷那一行人趕下來, 自己帶著剩下的人開著車遠遠繞著城外轉了轉, 把車藏起來後也步行進了城。


    薩班市的區德光雖然是華人, 以前也多次有意跟華國親近, 但他本人怎麽樣,還需要接觸之後再作判斷。


    王雷這次去見他,主要通過運送物資的名義向區德光要人協助收集消息。必要時,這些人也會作為編外人員行動。


    但是,以前a國在無線電波沒有消失時, 一向走海路運送物資, 華國上下, 對區德光這個身處於北方內陸, 新近崛起的勢力了解並不多。


    所以, 作為抵達a國的第一站,也可能是最重要的一站, 葉明曉必須首先找到合適的切入點, 對這個人和致一堂有更明晰的了解, 更方便下一步的行動。


    最重要的是, 有消息顯示, 有一隊到a國調查光明會的華國行動人員最後一次向總部發迴消息, 就是在薩班市附近。


    作為城裏最大的地頭蛇之一,不知道區德光對此事知道多少。


    薩班市滿街遊蕩的感染者對他們這群精兵來說,根本不是個問題。而且因為這裏還是在城市的邊緣地區,人口密度不大,他們這一路走來,不算那些隱藏在各種建築物中窺視的眼神,除了感染者之外,他們沒有碰到半個活人。


    當然,他們也沒有找到一點有用的物資。


    大約走了半個小時,葉明曉領著人站在一棟白色建築之前,她看了看表,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三十一分。


    “按原定計劃分頭行事,下午三點鍾,我們在這見。”她領著這隊真正由自己直接領導的人,作了最後一次分組。


    隨後,她望著麵前這棟標著紅十字的白色建築,帶著身邊的人,舉著槍衝了進去。


    兩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打開,一個圓臉大眼睛的女孩走了出來,看向有些呆住的眾人:“怎麽樣?”


    眾人一時沒說話,葉明曉慢慢擰起了眉:“怎麽?很不好嗎?”


    “……不是,就是反差有點大,一時沒有習慣。”說話的,是最不擅言辭的陳起。


    他是跟葉明曉最熟悉的,他一開口,其他人也紛紛跟著點頭:從禦姐到萌妹,這衝擊不是一般的大,一時沒迴過神。


    “那這樣呢?”葉明曉咧嘴一笑,兩隻眼睛又彎成了月牙兒。


    “反差還是很大。”嶽晉塵望著葉明曉,意味深長地加了一句:“你不用擔心。”


    葉明曉明白他的意思:這次來a國之前,她就打算好,下飛機後第一件事就是要找間醫院把假體取一部分出來。現在她讓隊醫把下頜和太陽穴上注射的液體海綿融解後取了出來,整個人便跟以前那個冷冽高傲的禦姐林婉清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但是因為保留了鼻子和臉頰上一部分的假體,而且這一年來她到處出任務,從皮膚到神態也有了天大的改變,她現在的氣質和形象也不會讓人隨便跟那個曾經一夜爆紅,卻又銷聲匿跡很久的“良心記者”葉明曉聯係起來。


    事實上,要不是這張臉在平京有其他用途,又因為空中氣壓跟地麵不一樣,手術之後有創口感染的風險,因而不能坐飛機,她肯定會在任務定下來後的第一時間就換成另外一張陌生的臉。


    嶽晉塵的眼光她自然是相信的,聽他這麽說,葉明曉便又甜甜地笑了:“那就再好不過。”長相單純無害的女孩子總比這些看上去就一臉不好惹的大男人好相處,尤其是在這些完全失序的城市裏,用處太大了。


    這無憂無慮,甜得沁人的笑容讓一眾跟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戰友也被恍了下神。


    “隊長,你這不光是長相變了,怎麽連性格也變了?”肖運也是跟她從j國一路戰鬥過來的老戰友,幾人向來說話隨意,但再隨意,他也從來沒看到她有這樣的一麵。


    他一直認為,他這個隊長一向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即使微笑,眼裏也泛著冷光的那種人,現在明明人還是那個人,卻看上去從外貌到氣質至少年輕了五歲以上。


    葉明曉便冷下了臉:“那現在呢?”


    肖運一怔,認真說道:“還是剛才好。”別說,隊長這臉一拉,連他剛剛心裏都忍不住打了個顫,這氣勢走出門去,那還怎麽找人打聽消息?


    幾人說了這幾句話,先前她派出去的隊友已經迴來了一組。


    這一組收獲不少,進門的那人喜氣洋洋的:“隊長,我們運氣不錯,找到了一家廢舊的鋼材廠,揀了不少鋼材迴來——唉隊長呢?”


    “我在聽,找到了鋼材廠,然後呢?”葉明曉出聲答道。


    能出這種任務的,誰都不是沒見識的新丁。


    那人聽見葉明曉熟悉的聲音,隻多看了她兩眼,將她現在的相貌記住,卻不再追問,接著道:“我們又找到了三輛車,加上汽油還勉強能開,就把那些車拉到鋼材廠一起改造去了。我先迴來給你們報個信,順便問問接下來該怎麽做。”


    “車我留一輛下來,接著找車找汽油,注意觀察那些感染者有沒有不一樣的地方。晚上八點鍾,我們還是在這見。”這間醫院位於城市的邊緣,在葉明曉做手術時,隊友們早就偵查了一遍,除了三兩個流民之外,早就一片荒蕪,正好拿來做個臨時據點。


    打發完他們之後,另一組打聽消息的人也迴來了:“隊長,我們問到,最近城裏到處都搜不到新的物資,已經餓死了很多人。老塔克那裏前兩天跟區德光的人火拚了一場,好像是為了爭河道。”他們是派到下城區黑手黨地盤打探的隊員。


    爭河道?看來他們已經發現,在全世界動植物都開始異變消失的現在,隻有這些水裏的魚還沒有開始變,現在爭河道,就是在爭唯一的生命線。


    因為a國情勢惡劣,為了爭奪有限的資源,人們普遍以膚色結成相同的陣營,彼此敵視,互相廝殺,一般膚色不同的生臉貿然闖入別人的地盤很容易被當成泄憤的目標殺掉,葉明曉派儲有鋒他們出去搜集物資時,特地避開了下城區老塔克控製最嚴密的地區,隻在跟他們分開後,單獨派了兩個人去打聽消息。


    “那我們該從哪裏進城才好?”


    “黑帽子區。”那個人的手毫不猶豫地指向了跟上城區離得最遠,感染者最多,也是最魚龍混雜,傳說中還出過超級感染者的三不管地帶。


    “好,那就去黑帽子區。”


    …………


    小彼得縮在街角房頂的陰影中,已經說不清有多長時間了。


    即使是在夏天,薩班市的太陽也隻是稍微熱了一點,根本跟南a國的陽光無法比。


    對,南a國,去年夏天的時候,他跟著父母去南a國度假,隻過了一個星期,他的皮膚就曬成了焦炭。


    南a國的太陽對人真是太不友好了!


    他漫不經心嚼著嘴裏那塊已經嚼了快一個星期,早就吃不出什麽味的口香糖,看了眼旁邊的太陽,吸著鼻子又往裏縮了縮:該死,前天睡覺時,布魯尼把他那塊唯一的毯子搶走,害他著涼到現在,要是有機會……


    忽然,他的耳朵快速地動了動:等等!有人在說話!


    小彼得飛快從陰影中探出頭,果然看見街角的盡頭走來了好幾個人。


    忽略掉那些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小彼得的眼睛落到了隊伍裏那個唯一的女人身上:她真幹淨,皮膚飽滿鮮嫩還光滑,一看就是沒受過苦的人!


    黑帽子區什麽時候還有這麽幹淨的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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