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京市, 一場談話正秘密展開。


    “老秦, 你真的想好了要保她?那個女孩子身上疑點這麽多, 你不怕信錯人嗎?”


    “我知道, 可……”


    “老秦,你幹國安這麽些年, 應該知道,做你這一行的, 最忌諱什麽。”


    “您提醒得是, 是我意氣用事了。可現在的情況您是知道的,我不能眼睜睜看她無依無靠地一個人迴來……我當年答應過安餘,要照顧他妻兒的, 可我一直沒能做到。”


    “哎,這麽些年過去了,那個年輕人的事, 你還沒放下嗎?”


    “……就算是吧。我這一輩子做事思前想後, 我想得太多了,要不是這樣,安餘也不會……這迴,您就當我任性了吧。”


    “可這個丫頭身上擔的幹係太大, 這不是你想任性就任性得了的。”


    “我明白的, 老陳那裏, 為什麽沒動靜, 我暫時沒弄明白。所以, 昨天我找了老張, 用那張視頻換他答應不出手——”


    “老張?他可不是那麽容易聽話的人,隻怕他當你麵答應,等你事辦完,他馬上就反悔了。反正,這也隻是你們倆私底下說好的事。”


    “我也沒指望他能一直忍著不伸手,他也是有頭有臉的人,至少,看在那點人情的份上,他總能多忍幾天吧。”


    “你冒著嫌疑親自登門,隻求他多忍幾天?老秦,我有點不明白你了。”


    “您以為,我想像老母雞一樣護著她?她的事那麽大,我想護也護不住。”一直麵無表情的秦立有些懷念地微笑了一下:“這個丫頭很像當年的安餘,都是一樣赤誠熱血,又聰明大膽的好孩子。這樣的好孩子,難道不值得我們給她一個成長的機會嗎?”


    “……好吧,你既然什麽都想好了,我說再多怕也沒用,我就幫你這一次吧。你啊你,對這丫頭,比對你自己的事都上心。”


    “多謝您了。這些年我遇到的坎多了去了,最差就是個死。她不一樣,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那麽大點的小姑娘,有幾個人有她這樣的勇氣?何況,她捅出來的東西太招人恨了,我不幫她,誰幫她?”


    …………


    關閩,海牙山


    層層白浪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咆哮著衝向山壁。


    葉明曉在這裏已經轉悠一上午了,發現這裏除了嶙峋的怪石之外,根本沒有其他的活物。


    乍一看,這個海島的山上一點也不像孕育出傳說中後末世時代主食的洞天福地。


    如果這件事不是葉明曉親自經手的,她剛剛來這裏搜尋過一圈後,就該打道迴府了。


    可她知道,這個消息千真萬確。


    因為,為了這件事,她付出了太過沉痛的代價。


    這個消息也在隨後的幾年中得到了證實。


    那一年,葉明曉和戰友們在外麵救了一個人,並得到了一個消息:海中省關閩市有一種不能人工種植,但繁殖很快,可以當作主食食用的變異植物。


    關閩和平京一南一北,光靠小隊的力量很可能走不到目的地就死了,而且,縱然他們能弄來糧食,要怎麽保住?隊員們在興奮過後,一致認為,這事不能瞞!


    他們帶著那人身上最後一件樣品把這件事上報到了首都基地,基地核實之後很快決定派人去關閩多帶一些迴來研究。


    意外就出在登島之前的那天,那天晚上,因為一路上的表現而頗受信任的天傀悄悄給他們所有人的食水裏下了藥。


    葉明曉因為那天發燒沒吃東西逃過了一劫,等她逃迴首都後,得到的是閩中大橋被炸斷,關閩被一群神秘人占領的消息,而她,就是那個勾結外人,斷絕所有人生路的叛徒奸細。


    那是她有生以來遭受過的最大痛苦和挫折,一夜之間,她失去了所有的朋友,家人被連累得如同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她汙名纏身,幾乎沒有自證清白的機會。


    那段時間的經曆幾乎影響了她的下半生,很長一段時間裏,她不敢再相信任何人,討厭觸碰到人,她深深地厭惡著自己。不管是誰,隻要是除了自己之外的人,他們遞的食物一律不入口,甚至睡覺的時候,聽到一點風聲便會醒來。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推槍上膛。


    在殺了天傀之後,伴隨著記憶被塵封,在之後的幾年裏,葉明曉終於能表現得像個正常人一樣,不再抗拒人們的觸碰,好像已經可以開始新生活。


    但是,即使是最痛苦的時候,對食物的執念她也沒有忘記那個被她救下的人的每一個字:“……它應該就是從石縫裏長出來的,據那裏第一個發現這東西的人說,末世之後沒幾天,他去海牙山玩看到過它,當時覺得這東西醜得稀奇,就揪了一塊帶迴去,想找人問問這是個什麽玩意。但……後頭你也知道了。自從內陸傳來瘟疫的消息後,我們就關了閘,他之後再沒出島,後頭餓得不行的時候,家裏的孩子抓著它啃了幾口,才發現它竟然吃兩口就能飽肚子……”


    關閩在很早的時候曾經是早期的華國海軍基地,因為這裏四麵環山,隻有一個百年前為了方便漁船停靠炸出來的小碼頭,完全可以當作一個天然的海上堡壘。


    進入新世紀沒幾年,關閩這個舊基地才徹底廢棄。


    不過,海牙山這麽大,找一兩株植物也不急在一天半天之內。


    葉明曉站在山頂上眺望了一會兒大海,決定先迴魚渚村吃個午飯。


    下摩托車,摘口罩的時候,一個路過的村民突然指著葉明曉叫了起來:“唉,你——”


    葉明曉把山貓從背包裏掏出來,抿著嘴秀氣一笑:“有什麽事嗎?”


    那村民怔了一下,又搖搖頭笑道:“沒有,一下看錯了,我剛剛以為你是那個叫葉明曉的。”


    葉明曉的手收緊了一下,她歪著頭問:“葉明曉?那是誰啊?”今天她戴著厚厚的假劉海,將一雙眼睛半遮半露地藏在劉海後麵,又在腮邊掃了大麵積的橙色腮紅,乍一看上去,臉比她原先的臉小了不少。更別說,一個素顏對一個妝後,她還抿著嘴。


    這身妝扮糊弄眼睛不毒的人是夠了,但以後還需要更加謹慎才對。


    葉明曉暗暗警告著自己。


    “你還不知道嗎?哦對了,聽阿辰說你才到這沒多久。那你自己上網查吧,現在網上可熱鬧了,到處都在討論那個叫葉明曉的姑娘。我看你跟她眼睛長得有點像,才差點認錯人。”


    目送著那人離開後,葉明曉進了屋,丁辰的父母做了一桌子的菜:“小華呀,正趕得巧了,來一道吃飯。”她這個身份叫張敏華。


    這桌子菜不知做好了多久,一看就是專門做來給她吃的。


    丁辰有些局促地坐在桌邊看她:“我父母說你一個外地女孩子,千辛萬苦到這不容易,想給你接個風洗個塵,你別多想。”


    葉明曉原本在想怎麽拒絕丁爸丁媽,話到嘴邊,看到牆邊的一件東西,改了口:“這怎麽好意思。”


    丁媽媽戳了兒子幾下沒動,隻好自己親自來拽葉明曉,她熱情地笑道:“都是些家常菜,小華你不嫌棄就好。”


    幾人客套幾句之後,葉明曉坐到桌前拈起了筷子,仿佛不經意地樣子問道:“叔叔阿姨,聽說你們這以前是海軍基地,現在那些基地還在嗎?”


    丁爸爸抬眉看了她一眼,丁媽媽倒沒什麽心眼的樣子:“早不在了,要是在,我們還能紅紅火火地弄我們的海產品加工基地嗎?小華怎麽突然會問這個?”


    “沒有,阿姨知道的,我以前在內陸長大。上大學後雖然跟著導師們見過了不少海,但還不知道海軍基地長什麽樣,我好奇的很。要是方便的話,我想去看看。”


    “小華對這個感興趣啊?”丁媽媽眼睛一轉,看到隻顧埋頭狂吃的兒子,不滿地敲了他一筷頭,更加熱情地笑道:“那還不容易,我家的小子從小哪沒去過?海軍基地他熟得很,等他下午下班了,讓他帶你去玩玩。”


    “這……會不會很麻煩?”關於關閩的海軍基地有很多傳說,其中有一個,就是,海牙山的某個地方是他們的地下基地。


    “不麻煩不麻煩,就這麽說定了,臭小子,你快說句話啊。”


    “答應答應,媽你讓我好好吃點東西好嗎?”


    …………


    同樣是平京市某地


    長桌中央的人作了個安靜的手勢:“正如大家猜測,葉明曉的存在已經妨礙到了某些國家的利益。這一次,我們準備在前,才打得他們措手不及。有一點需要注意的是,警方出動雖然迅速,但抓到的大部分是一些華奸,隻傷到了他們的皮毛,起到的最多隻是震懾作用。


    我們都知道,隻要某些國家對華國有自己的利益需求,他們就絕不會因為某個人,某件事的阻撓輕易放棄陰謀。我和上麵研究過,短期之內,他們一定還會有反撲。


    所以,同上次會議主旨一樣,請大家再來猜一猜,某些國家接下來會如何行動,再針對這種可能性討論出相應預案。現在,會議開始。”


    第43章 043


    平京某地


    肅穆的小會議廳裏坐著十來個人認真地聆聽著一段錄音。


    隨著錄音的播放進入尾聲, 大部分人不約而同地露出憤怒之色。


    “大家都聽到了, 這是今早我和a國總統的通話紀錄, 他說a國有確定證據證明小鷹號在我國,並且報出了具體經緯度。如果我國再扣押小鷹號不歸還的話, 將會采用非常規手段。對此,大家有什麽意見?”


    “哼, 他有非常規手段?讓他使啊!”張建立脾氣最暴躁, 首長一說完話,他馬上嚷嚷起來:“老子倒要看看,他敢不敢真進華國一步!”


    “老張!”首長不讚同地喝住他:“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的,其他人呢?”


    “這個問題我們之前研究過。”一個發量稀少的中年男人起身發言道:“我們認為, 在核|威懾的前提下,他們不敢有太大的動作。但是, a國態度前所未有的強硬, 我們也需要顧慮他們真動手的可能。沈將軍那邊也說過, 從昨天恢複無線電波起, a國在華國附近的海外軍事基地所有的艦艇幾乎八成以上都開始向華國集結,我們的南海和白海可能會跟他們產生小範圍磨擦。而且,如果他們真能拿出小鷹號在我國的證據,國際社會的風向必定會有所偏離。”他最後開了句不太合時宜的玩笑:“當然,國際社會的風向一般都是偏向他們的。”


    “然後呢?怎麽解決這事, 你們沒研究過?”


    中年男人推推鼻架上的眼鏡, 道:“怎麽解決, 就要看在座諸位和首長的了。”


    “什麽意思?”


    中年男人卻笑笑, 直接坐下了。


    “唉你個老周,說話總吞一半吐一半,一次全說完不行嗎?”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圍攻著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淡定地坐著,始終一語不發。直到首長道:“好了,老周,我不信你們沒想解決辦法,直說吧。”


    中年男人才又站起來:“我們還是那句話,看首長們想怎麽解決。如果想出口氣,給a國一個好看,就順了他們的意,打過一場又如何?如果首長們覺得還是穩定點好,也可以死活不承認,拖過這段時間,如果怕他們狗急跳牆的話,也可以先給他們拋點甜頭穩住他們。”


    “什麽甜頭?”


    中年男人便又笑笑不說話了。


    第一個方案不必提,華國國內形勢如此嚴峻,開戰不是好時機,而且在家門口打仗也撈不到多少實質好處,那就隻有第二條方案了,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眾人齊齊往外看。


    秘書長走進來,他手上拿著一個平板,道:“首長,a國國防部剛剛給我們發來了這個視頻,說證據就在這裏。”


    “在這放吧。”首長點開視頻,一個說著華國話的,穿著華國海軍製服的人臉猛地出現在鏡頭中,他應該是在跟其他人說話:“你把那擦擦……唉,這東西是啥……”一隻手伸過來,鏡頭全黑了。


    “這,這是我們華國海軍,是怎麽迴事?他們發的什麽?”


    “把這個給老沈傳過去!”首長立刻道。


    一分鍾之後,老沈的電話打過來肯定了眾人的猜測:“這的確是我們正在小鷹號上工作的水兵,這攝像頭旁邊也沒有布線,a國什麽時候有避過檢測設備的無線攝像頭,還能單獨供能了?他們把這個技術捂得太緊了!我確定已經關閉了他們的能源係統,我會立刻讓人把這兩艘船再徹底檢查一遍!”


    不,不止如此,這個無線攝像頭必然是超遠距離傳輸……有稍微懂得一些技術的人在心底默默補充著。


    會議室的氣氛陡然凝重很多:a國還真不是在詐華國,原來他們是真有證據!


    “這樣說來,a國追著我們不放就很有道理了。這個小小的攝像機隻怕涉及到了小鷹號新的供能方法和持續穩定的遠程無線電波信號,不早點從我們手裏要迴來,他們怎麽睡得著覺?”


    “對,可能他們還很肯定我們短期之內破解不了,才放心地給我們透了點底。”


    “還有一種可能,這是他們的備用監視係統,開啟一次就報廢,現在我們想研究恐怕也研究不了。”


    “那也不能還!”


    “說不定,小鷹號裏還留了別的暗手呢?”


    看眾人的話題越說越開,首長作了個安靜的手勢:“好了,大家的意見出來了嗎?”


    “再拖一拖吧,看能拿點什麽好處吊著他們。”


    “沒錯,再拖一拖好。”


    看到這樣的新技術,在坐諸人瞬間熱情高漲。


    “a國這迴正的反的都是他們說了,明明是他們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憑什麽我們要一聲不吭地還東西?你們就隻會拖拖拖!”一直沒說話的張建立突然開了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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