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要的那十兩銀子,最後肯定是他爹出的,畢竟她有個疼她的爹,不像自己,在這個這個家裏,永遠都是賠錢貨。


    “你跑出去後記得給我十兩銀子。”陳小草說:“必須一天之內給,你走了不一定迴來,要是不給,我就……我就去你爹,你幹活的地方,跟人說你在鄉下和野男人生了個孩子!”


    王慧現在哪管的了她提了多過分的要求,她急道:“你放心,隻要我逃出去,當天我就把銀子給你送過來。我發誓,一文錢都不會少給你!”


    “你別說話了,等著。”陳小草一邊解繩子一邊想,想著自己得到這一筆巨款後,到底要怎麽花?


    天太黑了,陳小草有點兒夜盲症,解了好一會兒也沒解開,王慧在裏麵急得要死,小聲道:“有剪刀嗎?直接剪開吧。”


    陳小草不高興了,道:“不行,你跑了,我還得綁迴去,不然讓人知道是我放跑你的咋辦。”


    她還要在這家裏生活很久呢,被她他們知道自己放走了王慧,以後的日子肯定會過得不舒坦。


    王慧:“……那你快點兒啊。”


    “別催了,好了。”陳小草擺弄了好一會兒,終於把繩子解開了。


    這窗子有些老,往外推的時候因為摩擦會發出吱呀聲,平時不覺得,現在就發現,這聲音可太煩了。


    兩人小心翼翼,一點點推開窗戶,陳小草撐著窗戶,讓王慧翻了出來。


    王慧想跑,陳小草一把拉住她,用氣音道:“等我鎖好窗戶,我迴去了,你再去。”


    院子的大門有個橫木插銷,成人小臂粗,得抽出來才能開門,而且大門發出的聲音絕對比窗戶大多了。


    王慧著急得不行,又不敢不聽她的,怕陳小草生氣了會大喊大叫,把人給招來。


    她幫她關好窗戶,看著她把繩子綁迴去,並且溜迴自己屋了,才火速踩著柴火堆爬上牆離開。


    她從來沒幹過爬牆這種事,好在她現在並不胖,而且之前一直在有運動,身體靈活很多。


    院子裏有柴火堆當踩腳的,她很快爬到圍牆上麵。


    但是外麵就什麽都沒有了,圍牆有一人多高,外麵地麵被圍牆陰影遮擋著,黑黢黢的,看不清楚。


    王慧咬了咬牙,她沒注意過圍牆外麵有什麽,但應該是泥土地吧,摔一下沒什麽的。


    心一橫,她跳了下去。


    倒黴的是,她跳下去的那塊地方不知道被誰放了個破得隻剩一半的陶罐,摔下去的時候,右腳腕扭了一下,帶倒了陶罐,陶罐撞在圍牆上,發出一聲脆響。


    “什麽聲音?!”


    “誰啊?”


    王慧臉色發白,顧不得腳腕疼痛,一瘸一拐地跑起來。


    她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奔跑,然而她還傷了腳,實在跑不快。


    身後傳來木門被用力拉開的吱呀聲,不知道誰家的狗被吵醒了,開始狂吠,緊接著更多的人家被驚醒。


    “王慧,別跑!”身後遠遠傳來唿喊聲。


    王慧咬著牙,頭都不敢迴,埋頭往前跑。


    然而天色太黑了,她對村裏的路也不熟,跌跌撞撞,深一腳淺一腳,還被絆倒過三次,後麵追過來的人離她越來越近了。


    “爹,爺爺,奶奶,東家嗚嗚……”她流著眼淚,把自己嘴唇咬出來血。


    心裏不斷唿喊親人東家的名字:“誰來救救我,救救我啊!”


    “小慧,王慧!”聲音越來越近,是她舅舅舅媽,王慧渾身發抖,像被惡鬼追一樣。


    突然,前麵衝出來一個黑影,王慧嚇得心跳差點兒停了,剛想大喊,那黑影拉了一下匆忙之下用外裙裹著的臉。


    “別叫,跟我來。”


    王慧緊緊閉上嘴巴,被拉著七拐八拐。


    雖然依舊黑得看不清楚路,但這迴卻沒再摔過跤。


    更值得慶幸的是,她們終於甩掉了後麵追來的人。


    “小玉,我們去哪兒?”王慧聲音發顫地問。


    “他們在找你,今晚出不去了,先去我家,可以嗎?”


    走在前麵的黑影,其實是個身形單薄的少女,腦袋因為用外裙子匆忙包裹,在黑夜下顯得格外大。


    她說話語調很慢,像是字斟句酌,帶著獨特的韻律。


    但王慧知道,其實是因為她很少說話,有些生疏罷了。


    小玉算是王慧在這個村裏唯一的朋友,因為她們都是被村裏小孩子排斥。


    王慧是因為瘦得脫相,小玉卻是因為她異於常人的白,她生下來,稀疏的胎毛就不像別的小嬰兒一樣是黑的,而是白色。


    她家裏人嚇壞了,村人說,這孩子是山裏的精怪托生,因為小玉的娘親在懷她的時候去山裏撿過柴,被精怪看上了,吃了她肚子裏的孩子,然後鑽進她肚子裏投胎成人。


    小玉家人害怕她又不敢傷害她,最終把她扔進了山裏。


    小玉命大,沒凍死餓死,被住在山腳下的一個孤寡老婆婆撿了迴去。


    老婆婆的孩子因為早早的病死,到現在已經無兒無女,說她年紀大了,不怕死,真是精怪也不怕,就把小玉撿迴去養。


    老婆把她養到十三四歲時,就死了,現在就還隻剩下她一個人。


    小玉沒朋友,王慧也沒有,她小時候每隔些時候會來這裏住上幾天,那時候她其實也有點兒害怕小玉,因為她和自己這些人太不一樣了,那麽白,皮膚白,頭發也白,像雪做成的人。


    可她又覺得小玉好看,而且大家都說小玉是精怪,會吃人,吃小孩兒,但小玉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於是王慧偷偷把自己帶來的糖果、點心等等,分享給了小玉。


    一開始她不肯要,也不理她,但王慧感覺得到,小玉並不討厭她。


    時間久了,她給糖,小玉也會接受,然後給她一把野果子。


    她給小玉講自己在外麵聽到的小故事,小玉就安靜聽著,不說話,但也不離開。


    “謝謝你,小玉。”王慧抽噎了一下,眼底藏著驚惶,聽著村裏的叫嚷聲,依舊惴惴不安。


    小玉點了一盞油燈,給王慧拿了吃的:“你吃。”她家裏隻有這些食物是最好的。


    王慧一看,是對方半個月都沒能吃到多少迴的白麵饅頭。


    看著好友,王慧眼眶一熱,她吸了吸鼻子:“謝謝你。”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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