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湛天的暴斃,讓多聞天也猝不及防,無法第一時間製止混亂。


    況且妙湛天為了這一次下界還大舉借債。神界大概也沒有“身死債消”這種說法,遭受了損失的債主們,包括丟失了神曦真君皮囊的靈虛聖尊,是不是也要從祂的遺產裏分一杯羹,還能理直氣壯地認定這是補償?


    討債的、爭搶遺產的、著急填位補空的,都會在這個時候奮起發力。


    除了靈虛眾,刹利天和其他勢力、其他小神同樣也會見縫插針。


    隻要有大漩渦存在,其他海麵也不會平靜,所以讓奈落天來形容此時的神界,大概隻有一個字最精辟:


    亂!


    “我們的機會來了。”賀靈川喃喃道,“一定要抓緊這段窗口期!”


    “奈落天也講到,靈虛眾的決議效率很低,妙湛天之死引發的風波又太大,即便靈虛聖尊出麵,強行把這件事壓下來,這一次動蕩短時間內也不會平息。”


    “保守估計,未來幾個月天魔都會忙於爭鬥,實際上無暇顧及人間。”這就是顛倒海之戰給他爭取到的寶貴時間,“還有,靈山和牟國都很茫然,對我們也無威脅。”


    “也就是說,留給我們的最佳行動時間,也就是這幾個月!”


    變局已至,神界的動蕩才剛剛開幕。


    對賀靈川來說,這可是最難得的一段黃金時期。大勢能不能成,就看這接下來的一百多天。


    想起奈落天最後的反應,賀靈川喃喃道:“要不要給祂們的亂子再加一把火呢?”


    “奈落天認為,閃金這地方打下來也守不住,你打算怎麽辦?


    奈落天就算危言聳聽,話裏也有一部分事實。


    “別人是別人,我是我。”賀靈川凝視著廟牆,牆砌得很平整,幾次修補都很精細。作為一個小小的邊鎮,百戰天的廟建得挺不錯的,是這鎮上最周正的建築。


    越是無望之地,人們對神明的信仰反而越執著。他們信的,到底是什麽呢?


    別人都說是寄托,但賀靈川認為,這是一種渴盼。


    渴盼自己渺小的生命能有意義,哪怕隻在某一時、某一刻。


    “奈落天說得沒錯,守穩江山遠比攻城掠地更難。”他緩緩靠到椅背上,“但最好的辦法,一定不是借助神明!”


    “你有腹案就好啦。”這小子總是暗中規劃、不聲不響,但讓人很放心。


    “對了,奈落天也講過,靈虛眾找不著你,就會找你手下的人。”朱大娘提醒他,“仰善商會遍布閃金,他們想報複你還不容易?”


    隻要打擊報複仰善,賀靈川不就受損了麽?


    他這人不好逮,仰善的生意和人手還不好逮麽?天神和天神的走狗不是一抓一個準?


    朱大娘憂心忡忡。


    自從跟了賀靈川,它就不再是從前那個無憂無慮的蛛。


    “大娘且寬心。”賀靈川卻笑道,“絕沒有你想象那般容易。”


    “怎麽講?”朱大娘立刻問他,“奈落天不是說,你在盟軍的生意也會受影響?祂總不能是無的放矢。”


    天神之間的關係也很微妙,明明刹利天和靈虛眾不對付,但彼此還總能暗通款曲。


    賀靈川懷中的攝魂鏡咦呀一聲,也搭上話了:“對啊對啊,我記得司徒鶴就對主公說過,他們父子的誌向是掰倒爻國以後,得到貝迦和天神的支持,才好在閃金發展!那小子、那小子會不會為了天神的青睞,背後捅您一刀?不可不防,不可不防啊!”


    “天神當然想給我找麻煩,最簡便的辦法就是通過人間的代理,對仰善下手。”


    朱大娘、鏡子:“對啊。”


    “那我問你,‘仰善’是什麽?”


    “啊?”不懂,“仰善不就是你手下的商會?”


    “那什麽又是商會?或者說,商會由什麽構成?”


    朱大娘的臉垮不掉,但聲音可以:“這個問題,你該去問我妹妹!”


    哎呀,一動腦就頭疼,它為什麽要費這種腦筋?


    攝魂鏡倒是深入思考了:“主要是由人、錢、貨這三方麵吧?”


    “誰的人,誰的錢,誰的貨?”


    “呃……”鏡子和朱大娘一起淩亂,“不都是你的嗎?”


    “既然是一本萬利的好生意,難道單單就我一個人做?”賀靈川反問,“錢全歸我一個人賺麽,貨全是我自己出麽?還有,生意全是我手下的人打理麽?仰善哪來那麽多人?”


    “呃……”鏡子的腦子不夠用了。


    “仰善每到一個新地方,開拓新業務,第一步做什麽?”賀靈川笑道,“這總記得住吧?”


    鏡子的記性好:“好像是先拜碼頭,再拉人入夥。”


    仰善不走低線,都是高舉高打,通常先跟地方勢力打好關係,好商好量,然後才會開門做生意。


    商量什麽?難道是公賬上那點兒事嗎?


    “什麽是入夥?”賀靈川敲了敲桌子,“那叫股份!”


    “地方上都有仰善的股份,地方上都要從仰善這裏分錢!”賀靈川問它們,“你方才說,天神要找誰對仰善下手?”


    “它們在人間的……啥來著?代理。”朱大娘撓了撓頭,艱難地記住這個詞,“哎呀,不就是地方上的勢力?”


    天神自己下不來也出不了手,當然隻能讓當地的權勢代勞。


    可是地方上本來就從仰善獲利豐厚,怎麽著,它們要狠狠砍自己一刀?


    “你知道,仰善在盟軍地盤上的保護傘是誰麽?”


    朱大娘脫口而出:“司徒鶴?”


    “原鄉會。”


    朱大娘非常意外。


    “原鄉會不就是所謂的老鄉會?”


    它知道那隻是個鬆散的組織,時常舉辦聚會,但沒有嚴密的結構,甚至沒有固定的章程。


    這能保護仰善?


    “原鄉會的成員都經過我和魚駭的精挑細選,要麽有學識、要麽有品才、要麽有人脈,既有貝迦歸來的學子,也有本地權貴家的精英。”說句難聽話,原鄉會裏就沒有普通人,“他們和他們背後的家族,或多或少都與仰善有些關聯,有些甚至現在就主營仰善的生意。”


    別人要是一直能從你這裏賺錢,他就很難狠下心對付你。


    這就叫作,利益捆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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