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比二,其實還沒有必殺的把握,所以妙湛天其實又給他們帶上一個殺手鐧。


    白子蘄安排完畢,四大強手身化飛虹,直奔尾丘而去。


    天宮很清楚,但凡留下一個大能掠陣,幻宗都未必敢來進攻,但他們在神火大陣的計劃就很可能受阻。


    人手緊缺啊。跨湖之前那兩位天魔,死得真是不值。


    ……


    “首戰發生在尾丘!天宮派來了一、二、三……我沒數錯吧,四個齊出?!”董銳拿著攝魂鏡,放大沙盤上的景象,“謔,好激烈,這裏地麵又塌了!”


    神火天隕,本來就讓這裏的地質結構岌岌可危,哪裏還承載得起新一輪的仙魔大亂鬥?


    賀靈川卻不覺意外。


    天宮的強人有限,對比幻宗處在劣勢。白子蘄手裏這幾張好牌已經不能一張一張打出去了,所以他選擇了一把梭哈。


    換作賀靈川自己,隻會圈選兩個隕石點,每一點派三名仙人挖撬,這樣又有效率,又能保障自身安全。


    作為進攻一方,本來掌握著主動權。可是肖文城厭惡風險,竟把這項權力拱手讓給了對方。


    白子蘄哪會跟他客氣?


    主帥若不會審時度勢,就連保守都是一種錯誤。


    戰場怎麽能夠折衷?


    就在董銳說完不久,密室光線忽然一暗,供桌上有一盞油燈“啪”一下滅了。


    守在燈邊的侍童一聲驚唿:“魂燈滅了一盞……皮師叔祖!”


    這張桌子上一共有七盞油燈,燈罩的顏色藍中帶青,裏麵的火苗異常穩定,風吹不動。


    賀靈川知道,這是魂燈。


    有資格被擺放在這裏的,隻可能是幻宗七位長老的魂燈。


    誰知現在不由分說滅了一盞,莫說火苗沒了,連燈盞外壁都裂出好幾道縫隙。


    人死,燈滅。


    被肖文城派去尾丘挖陣腳的是——


    “皮師弟!”


    肖文城大驚,可話音剛落,又一盞魂燈熄滅,燈盞都碎作三瓣,滾落到桌麵上。


    青煙嫋嫋,斯人已去。


    守燈侍童震驚得結巴了:“白、白師叔祖的魂燈也、也也滅了了!”


    董銳喃喃道:“皮長老、白長老都沒了。”


    這兩位長老被困本界十幾年,剛剛與宗門會合,哪知一轉眼就犧牲在戰場上了。


    剛出虎穴,又入冥府。


    賀靈川這才驚訝。


    照這速度來看,仙魔雙方才打了個照麵,最多交手四五個迴合,幻宗兩位長老就沒了?


    四殺二,哪有這麽容易?


    他看肖文城,後者滿臉鐵青,眼中也是難以置信。


    那幾個天魔,他們都交過手,斷不可能秒殺他的師弟。


    “必定是妙湛天又出陰招!”


    上一次妙湛天親自出手,殺掉他四位師弟。


    現在,難道又要重蹈覆轍?


    “地底發生了什麽事?”朱大娘開口,“我們看不著!”


    隕石在地底,仙魔雙方的戰場當然也深入地下,從沙盤上根本啥也看不出來。


    並且由於千幻和妙湛天的爭鬥一刻不停,這個隕石坑隨時都有大量白汽蒸騰,即便俯瞰沙盤,視線經常受到幹擾。


    他們隻能瞧見,隕石坑依舊發光,神火大陣的陣腳好端端地,而熏天的白霧中有四道飛虹重新升起,直撲下一個隕石坑!


    天宮的四大仙魔從地底出來了,一點兒也不浪費時間。


    破壞神火大陣最快的辦法,就是挖取相鄰的兩三個陣腳,所以薛長老和須陀前往的白頭山隕石坑,距離尾丘隻有十餘裏。


    對於走空路的天魔來說,抬抬腿的功夫就到了。


    禍害完皮、白二位長老,他們趁熱打鐵,又要去收割下一組受害者。


    幻宗七大仙人,一個照麵就隻剩五個。從數量上來看,再不能碾壓天宮了。


    雙方力量的天秤,又被撥迴去了一點。


    “那幾個天魔,用出了不屬於祂們的力量。”千幻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出乎賀靈川想象的平靜,“賀驍,借昊元金鏡一用。”


    危機當前,祂終於下定決心。


    先解燃眉之急,鏡子有什麽問題,以後再說。


    賀靈川等的就是這一刻,很幹脆道:“好。”


    隨後他走到鏡邊,隨手按在鏡麵上。


    明若秋水的鏡麵上,頓時有紅光一閃。


    緊接著,昊元金鏡自行脫壁而出,仍像原來那樣浮在半空,不過不再跟著肖文城了,而是直接出現在賀靈川麵前!


    這怪誕一幕讓肖文城明白了,鏡子的主人還是賀驍,毫無爭議。


    “這能重新接入本界?”


    迴答他的不是賀靈川,而是鏡麵蕩過幾圈漣漪之後,重新變得澄清。


    然後,鏡內就出現了畫麵:


    天宮四尊仙魔掠過天空,精細到連他們麵部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右下角鏡麵,則是白頭山隕石坑內的景象:


    隕石撞入地脈之後,就在這裏打了個窩,一邊發光發熱,一邊緩緩自轉。


    近看才知它塊頭驚人,表麵更因高溫而白熾,幾乎就是個小太陽,連仙人都不願直視。


    順著隕石坑流進來的海水,沒等靠近隕石就被蒸發成大團大團的白汽,可見其溫度之高。


    眼見得白汽遮擋視野,賀靈川伸手在鏡麵一拂,畫麵中的白汽就變成了透明的虛影,不再幹擾密室眾人的視線。


    沙盤可沒有這種功能。肖文城見了,心裏五味雜陳,一時不知是何滋味。


    從前,隻有仙尊和他能夠這樣隨意調度昊元金鏡。


    白頭山隕石坑,薛長老兩人出身幻宗,當然不喜歡靠近神曦真火,但眼下必須把它收走或者撲滅,這才算成功撬動神火大陣的一個陣腳。


    仙人們出發之前,千幻曾經賜給他們一具供桌禮器,上麵附有蜃仙的大神通。薛長老二人拿到的是油燈,於是就把燈油倒到隕石上。


    這是標準的“火上澆油”,按理說,隕石該越燃越旺、越燒越亮,然而燈油一澆到隕石表麵的確是嗤嗤作響,冒出來的大團黑煙凝而不散,就沉降在隕石坑內。


    薛長老才開工這麽一會兒,坑底就有黑煙淤積出來的一層軟膏狀黑色物質,濃稠粘膩,不管什麽東西掉進去,都像踩中捕鼠膠板的老鼠,被黏得動彈不得。


    並且以隕石的高溫都不能再次燒化這些黑膏,反而被它們拖累得轉速越來越慢。


    隕石轉速一旦放慢,溫度也開始下降。


    朱大娘看了幾眼,動容:“這是雙方鬥法的具象。千幻真人還占據地利,率先摸索出應對神火之法,就占了上風。”


    也就是說,隻要薛長老繼續施法不受幹擾,這個陣腳的確可以被挖掉。


    所以,“幹擾”這不就來了麽?


    千幻下令:“昊元金鏡重新就位。須陀,你去白頭山。”


    這是他的世界,他可以向任何一個人傳話。


    “是!”須陀長老原本在石龍峰的隕石坑,千幻這一點將,它肥壯的身影就從山洞深處冒出來。


    它召喚出昊元金鏡,一頭紮了進去。


    動作非常絲滑,就和從前一樣。


    鏡麵像從前那樣泛起漣漪,隨後眾人就瞧見,須陀長老的身影果然出現在白頭山隕石坑之內!


    傳送很成功,一如既往。


    幻宗的高機動性又迴來了。


    眾人都長舒一口氣。


    肖文城一邊注視畫麵,一邊觀望鏡子。


    昊元金鏡又迴歸從前的用途,一切照舊,就好像它從來沒被拆走。


    可肖文城知道,這種“正常”本身,才是最不正常!


    因為鏡子的所有人明明不是千幻,卻可以接入這個世界的法則,可以供幻宗門人使用。


    從賀靈川的角度看,昊元金鏡的所有權還歸他所有,他隻是將這麵鏡子的使用權暫地劃給了千幻,所以說是“出借”。


    但在肖文城看來,這件事從頭到尾寫滿了“詭異”二字。


    雖說是“借”,千幻仙尊怎可能不將它占為己有?


    可直到現在,鏡子也還是賀靈川的。這隻能說明,千幻的嚐試失敗了。


    當初賀驍能將作為一界秩序之具象的昊元金鏡,從千幻的法則大網上生拖硬拽下來,還把鏡麵搞破,說明賀驍背後的力量之強大,已經接近或者相當於千幻仙尊,這是遠遠超越了幻宗群仙個體的力量。


    現在他甚至可以將鏡子借給千幻使用,自己仍舊為鏡子主人,這說明什麽?


    這意味著,昊元金鏡現今因循或者攀附的法則,很可能在仙尊之上!


    修為和見識到了肖文城這個水準,就知道法則的“嵌套”原理。


    越是基礎和根本性的法則,越能嵌入細微而具體的法則,這樣一層一層、從上往下嵌套,世間萬般道理也就井然有序、並行不悖。偶有錯亂變化,也還在根本大法的框架之內,跳不開去。


    賀驍重新拿出昊元金鏡,明明已經不歸屬千幻,卻一邊與祂的法則相融,一邊保持自己的獨立性,這就說明,賀驍背後力量所掌握的力量,可以向下兼容整個幻界的法則!


    誰更基礎、誰更根本,一目了然吧?


    所以,本界的法則、千幻的規矩,才無法向上逾越。


    這些道理,肖文城都能想通,千幻當然更加通透,更不知如何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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