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藏又想起剛剛那碩大的猛虎離著孫悟空十幾米遠,就戰戰發抖不敢近前的模樣。


    不禁又問道:“方才那隻虎見了你,怎麽就不動了,停著讓你打他,莫非是傳說中的定身術?”


    孫悟空笑道:“不瞞師父說,莫道是隻虎,就是一條龍,見了我也不敢無禮!”


    “我老孫,頗有降龍伏虎的手段,翻江攪海的神通,見貌辨色,聆音察理,大之則量於宇宙,小之則攝於毫毛!變化無端,隱顯莫測!”


    “見到那疑難處,就看我老孫的本事吧!”


    孫悟空這方話倒是說得頗為豪氣,透露出的精神氣讓李牧也不禁微微揚起嘴角。


    此妖若是待到此劫結束還存活著,必定也是個人物。


    三藏聞得悟空此番言語,愈加放懷無慮,策馬前行。


    一行三人走著路,說著話,大多時候是孫悟空和唐僧對話,李牧偶爾插一兩句,倒也不顯寂寞。


    不知不願見,夕陽來臨,天空被染成了暗紅色。


    孫悟空神識展開,便發現了遠處有人家,禦使開口道:“師父,道長,天色晚了,那壁廂樹木森森,想必是人家莊院,我們趕早投宿去來。”


    唐僧和李牧沒有異議。


    李牧和孫悟空其實是用不著曉行夜宿的,隻不過主要的取經人是個凡人,不曉行夜宿,恐怕過不了多久身體就吃不消了。


    法師策馬而行,李牧腳踩實地,看似緩慢,卻總能穩穩的跟上狂奔的馬匹。


    不多時,三人就到了莊院前下馬。


    孫悟空撇了行李,大步走上前,叫聲:“開門!開門!”


    莊園裏麵有一老者,扶筇而出,唿喇的開了門。


    剛打開門,老者看見孫悟空這般長相,腰係著一塊虎皮,好似個雷公模樣,直接嚇得腳軟身麻,口出譫語道:“鬼來了!鬼來了!”


    李牧搖頭苦笑,踏步上前,學著元始天尊門下弟子的模樣打了個道禮,“老者莫怕,我等並非惡鬼。”


    見到李牧這出塵的青年道士打扮,且行舉有禮的模樣,老者微微鬆了口氣,卻還麵帶狐疑。


    這時三藏法師下翻身下來,走到近前攙住叫道:“老施主,休怕。他是我貧僧的徒弟,不是鬼怪。”


    老者抬頭,見了三藏也是麵貌清奇,且一身法師打扮,終於是放下心來,站定問道:“你是那寺裏來的和尚,帶這惡人上我門來?”


    三藏法師開口道:“貧僧是唐朝來的,往西天拜佛求經,適路過此間,天晚,特造檀府借宿一宵,明早不犯天光就行。萬望方便一二。”


    老者看著李牧和唐僧道:“你們二人看起來雖是個唐人模樣,那個惡的卻絕非唐人。”


    堂堂妖王再三被凡人侮辱,一邊的孫悟空終於是忍不住了,厲聲高唿道:“你這個老兒全沒眼色!唐人是我師父,我是他徒弟!我也不是甚糖人蜜人,我是齊天大聖。你們這裏人家,也有認得我的,便是你我也曾見過!”


    那老者一臉懷疑的開口道:“你在那裏見我?”


    悟空比劃著道:“你那般小的時候,不曾在我麵前扒柴?不曾在我臉上挑菜?”


    老者道:“這廝胡說!你在哪裏住?我在哪裏住?我來你麵前扒柴挑菜?”


    悟空道:“我堂堂齊天大聖會胡說?你是年老體衰,記憶衰弱,認不得我了!我本是這兩界山石匣中的大聖。你再認認看!”


    老者眼珠用力轉了轉,方才記了起來,開口道:“你倒是有些像他,但你又是怎麽得出來的?”


    悟空立即將菩薩勸善、令其等待唐僧揭帖脫身之事,對那老者細說了一遍。


    老者終於下拜,將唐僧、李牧請到裏麵,即喚老妻與兒女都來相見,具言前事,個個欣喜,又命看茶。


    李牧心中暗暗下誓,這孫悟空長得確實太過醜陋,下次叫門的事情,還是讓自己上吧。


    出門在外,第一印象,重要的很。


    茶罷,記起了孫悟空身份的老者倒也不在懼怕,主動問悟空道:“大聖啊,你也有年紀了?”


    悟空道:“你今年幾歲了?”


    老者道:“我癡長一百三十歲了。”


    四大部洲仙靈之氣濃鬱,即使凡人也可獲一百五十歲。


    孫悟空道:“那你應該要算我的重子重孫!我那生身的年紀,我不記得是幾時,但隻在這山腳下,已五百餘年了。”


    老者也不惱火,連連點頭道:“是有,是有。我曾記得祖公公說,此山乃從天降下,就壓了一個神猴。隻到如今,你才脫體。”


    “我那小時見你,是你頭上有草,臉上有泥,還不怕你;如今臉上無了泥,頭上無了草,卻像瘦了些,腰間又圍了一塊大虎皮,與鬼怪能差多少?”


    一家兒聽得這般話說,都嗬嗬大笑。


    這老兒頗賢,即令安排齋飯。飯後,悟空道:“你家姓甚?”老者道:“舍下姓陳。”


    三藏法師聞言,即雙手合十道:“老施主,與貧僧是華宗。”


    悟空不由出聲道:“師父,你是唐姓,怎的和他是華宗?”


    三藏法師開口答道:“我俗家也姓陳,乃是唐朝海州弘農郡聚賢莊人氏。我的法名叫做陳玄奘。隻因我大唐太宗皇帝賜我做禦弟三藏,指唐為姓,故名唐僧也。”


    那老者見說同姓,又十分歡喜。


    孫悟空又道:“老陳,左右打攪你家。我有五百多年不洗澡了,你可去燒些湯來,與我師徒還有道長洗浴洗浴,一發臨行謝你。”


    那老兒即令燒湯拿盆,掌上燈火。


    仙光能夠驅塵去汙,卻不能去除精神上的疲憊。


    李牧也不推脫,自顧自的占了個大木桶,浸入其中,泡起了澡,倒也頗為舒暢。


    此行西遊,隨時蓮花法身,但原始天尊道法玄妙,普通人能夠人能夠體會到的,李牧的法身都能體會的到。


    浴罷,李牧重新穿上道袍,見唐僧還在念誦經文,便也坐在其旁打坐。


    孫悟空見了李牧和唐僧的著裝,想了想,翻開行禮中唐僧的一間清灰布衣穿上,再將虎皮圍上。


    談話他走到李牧麵前問道:“老孫今日這等打扮,比昨日如何?”


    李牧笑了笑,“有個人樣了!”


    三藏也睜開眼睛道:“好!好!好!這等樣,才像個行者。”


    三藏道:“徒弟,你不嫌殘舊,那件直裰兒,你就穿了罷。”


    悟空唱個喏道:“承賜!承賜!”


    或許是感激三藏法師給予了自由,李牧可以看出悟空此時是真的以弟子自居,天色已晚也不嫌麻煩,去尋些草料喂了馬。


    正所謂馬無夜草不肥,這馬養肥了,師父坐著才舒服。


    此時各各事畢,唐僧三人與那老兒一家,亦各歸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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