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徒手將上半身慢慢挪近不遠處的樹木,一手抓起地上的粗樹枝當拐杖,一手扶住樹幹,兩手抓兩手硬,一用力,人慢慢站起身來。


    蘇墨風的叫喚聲越來越靠近,我急忙朝他的聲音方向戰戰巍巍地走去,身殘誌堅、意誌堅定地一步一步挪過去。


    還沒走出五米距離,就看到蘇墨風一臉焦急地朝我快步走來,他的模樣也好不到哪裏去,白色的恤上沾滿了斑斑點點的泥巴,臉上有幾道被刮傷的痕跡。


    盡管他一身狼狽,但當他繞過倒下的樹幹和一路荊棘,朝我走來時,我內心湧起千萬潮緒,從來未曾像此時這般期待他的出現。


    他看到我腿上的傷,臉色一沉,“快坐下。”


    我本來還期待來一場許仙和白娘子斷橋上相遇的場景,被他一聲大喝,嚇得身形定在原地,怔怔地看著他扶著我坐下,而後抬高我扭到的腳踝,本著他醫生的本能,仔細查看傷情。


    “腳踝關節腫脹,皮下有淤血,膝關節外皮受損。”他表情凝重,又探身看我的神情,見我精神氣尚可,臉部線條才稍微放鬆,輕聲道,“你這情況建議盡量減少行走,就先坐在這裏,我找東西幫你包紮。”


    他二話不說,抓起衣服下擺,兩手一撕,撕成幾條布條,又找來一根幹淨的粗樹枝,折斷凸出的小枝丫,用布條將樹枝綁到我受傷的小腿上。


    “就這樣將就一下吧。”他掏出手機,看了看屏幕,“這裏沒信號,打不出電話。”他扭過頭看我,本來想說找個有信號的地方打電話,但見我一臉無助的模樣,就差伸出手抓住他的褲腿讓他別丟下我一個人,他心軟下來,蹲溫聲道:“別怕,我在這裏陪著你。”


    我也不想假裝深明大義讓他去找個能打電話的地方,我害怕一個人待在這裏,而且現在天色漸晚,深山老林,誰曉得這黑乎乎的林子裏是否藏了什麽猛獸?


    於是我嗯了一聲,讚同他的留下。


    就讓我自私一會兒。


    我坐下的地方並不是很舒適,後無靠背,前無墊腳,下麵還有幾塊堅硬的石子硌在我的骨頭上。


    難怪老媽總嫌棄我不夠有肉,原來是這麽用的。


    我深深後悔當初沒把自己吃胖一些。


    我忍不住挪了挪身子,想調整個舒服的坐姿。


    蘇墨風在旁邊本來默不吭聲,此時卻突然站起身來到我麵前,俯身伸手橫抱起我。


    “你,你做什麽?”我嚇一跳,突如而來的懸空感讓我下意識圈住他的脖子。


    “抱緊。”他簡簡單單說了兩個字,大步朝前走幾步,找到一塊幹淨的地方輕輕放下我,讓我背靠著樹幹,可以放鬆身體。


    把我安頓好後,蘇墨風坐到我旁邊,保持半米的距離。


    危機感過去後,我們兩個之間那份無色無味的尷尬又慢慢溢出來。


    “我們會一直困在這裏嗎?”我有些不安地自言自語。


    “不會的。”蘇墨風的聲音依然安穩如磐石,給我幾份安全感,“趙院長如果沒事的話,會找人救我們,如果他出事了,也會有人搜救到這裏來,畢竟上麵那條路是這條村子去鎮上必經之路,遲早會有人發現損壞的車子。”


    蘇墨風這麽一分析,我的心放下七七八八。


    我們倆再次陷入尷尬的沉默。


    幾秒過後,蘇墨風不自在地清清喉嚨,“你要不要喝水?”說完他掏出一瓶水遞給我,是一瓶還未開過的礦泉水,那包裝,是當初趙院長正在搬進車裏的水。


    “幸虧有幾瓶水跟著掉下來。”蘇墨風解釋道。


    “你先喝。”我察覺到他的喉嚨似乎不太舒服,從剛才到現在就咳了好幾聲。


    “你喝了我再喝。”蘇墨風不由分說,幫我擰開瓶蓋,瓶口湊近我嘴邊。


    我確實也口渴,隨意喝了幾口又推到他麵前。


    也不知是天色已經很晚,還是層層疊疊的樹葉遮擋住光線,我們所處的周遭環境越來越暗。


    我有些害怕,偷偷瞄幾眼蘇墨風,見他風清月朗的模樣,完全沒有被環境所困擾。


    他側過頭,對上我的目光,微微一愣。


    “害怕?”


    “還好。”我逞強道,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常一些。


    他沉默兩秒,緩緩開口:“有時候真是搞不懂,為何你總愛逞強。本來隻需要一句話,或者一個擁抱就能解決的問題,最後卻落得杳無音訊的結局。”


    一百零七、我不同意


    夜幕終究還是降臨,四周一片漆黑。


    山裏的晚上跟城市裏的不同,城市裏的夜再黑,也總歸有一些光亮,但山裏的夜是純粹的黑,那種黑容易讓人產生一種錯覺,以為自己掉入了宇宙中,四周沒著沒落,平生一股恐懼感。


    蘇墨風已然靠近我,將自己的外套披到我背部,而後微微摟住我,讓我貼近他的胸膛,好驅走這林子裏的潮濕和寒氣。


    “那日之後,我雖然說氣你,但我更氣我自己。我被鎖在房間裏,明明知道你那邊肯定會出事,死命地砸門砸窗,卻無濟於事,那種無力感讓我很恨自己,在這一年裏,我都無法原諒自己,居然讓這種事情發生。如果我沒有讓你來,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蘇墨風的聲音在黑夜裏如同一曲低調的演奏曲,。


    “後來,邱醫生要來這邊當駐站醫生,偶然之間我在他那裏看到你的報道,才知道你來了這邊。我就找院長申請,代替邱醫生來這裏。”


    我呆呆地轉過頭,看向他,在一片漆黑中,我看不清他的臉,更不知道此刻他是如何表情,但我清楚知道自己此時內心的感受。


    我沉默很久,才道:“那天飯席上,如果你在場,事情也許會不一樣。”我不敢迴想那天蘇尚文和齊妮兩人當著蘇家的親朋好友對我的冷嘲熱諷,那種被人指責到地底卻無人能對我伸出援手,無人能給我依仗的感受真的猶如萬劫不複。


    我不知道有無人將那天現場發生的每一句對話轉達給蘇墨風,也不知道蘇墨風能否體會到我當時候的心情,我隻知道,被人裸揭開傷疤順便再戳上幾刀,那種痛永遠都無法釋懷。


    “蘇爺爺和齊妮說的話雖然不中聽,但道理都在。你是蘇家長孫,海外留學,智商超群,前途無量,我是個無名小卒,什麽都不是,跟你站在一起,怎麽看怎麽八字不合。他們會羞辱我,是因為太過於緊張你,我會離開,同樣,也是因為太過於緊張你。”


    我頓了頓,幹涸的嘴唇起了皮,粗糙的皮輕輕摩擦我的唇部,產生一種感,但卻無法抵擋我此刻說的每一個字產生的冷意,“一直幫我治療的徐醫生說過,我想有個健康的身體,就得保持心態平衡,我不能太過於執著一樣東西,一旦有了在乎的情緒在,就很容易有心情的波動,所以,你看,我這一年來一直在養病。我躲開你們,也是因為想忘了那些會讓我牽掛的人。我是個平凡人,貪生怕死,我不想那麽快死,而你,我惹不起,我隻能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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