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並不是說宗玨現在有什麽不好,畢竟宗玨當初那麽快速地成長起來九成九原因在於她這個上司的任性和不靠譜,隻不過偶爾她也是會稍微懷念懷念那個用亮晶晶眼神看著她的年輕野幹的。


    把跳腳的宗玨壓下去,伊邪那美又看向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蹲在地上抱著尾巴理毛的金箍棒——中文她也是能聽會說的——輕笑著問道:“你確定要負責?”


    “嗯嗯!”金箍棒用力點頭。


    “但隻養他可是不夠的。”伊邪那美把想抬頭反駁的宗玨又摁下去,“他的工作可還得有人來接手,還有他本丸裏的那一群,總不可能直接丟掉不要吧。”


    金箍棒跟著伊邪那美的話想了想,搖搖頭。


    宗玨本丸裏的刀劍對他都很不錯,即使後來知道是他砸爛了鍛刀房還打傷了宗玨也沒有怎麽責難他,小孩子們都很樂意拉著他一起玩,還有好吃的點心和飲料,他甚至還被帶著偷偷一起去戰場上玩了一圈,雖說時間溯行軍連他一棒子都扛不住,但也好過成天在靈山上頭百無聊賴地聽和尚念經不是。


    “本,本丸裏的刀子精他們我也會負責的!”涉世未深的金箍棒輕而易舉地就被拐了進去,“損失我也會賠的!”


    小狐丸看看麵不改色藏起毒物鑒定報告的鬼燈,又看看上頭拐著彎挖坑的伊邪那美,再想想一年到頭除了宴會就是宴會的高天原,突然覺得高天原這麽多年還能維持超然地位沒被黃泉吞並,絕對是伊邪納岐背地裏保佑的結果。


    伊邪那美正和鬼燈一唱一和忽悠金箍棒的時候,一隻小白狗一蹦一跳地跑了進來,“鬼燈大人!”


    毛絨絨的,像是薩摩耶又像是小號北極熊的狗一邊跑一邊叫道,尾巴在身後左右擺得歡快。


    “啊!還有伊邪那美大人!”小白狗汪汪叫了兩聲,“您今天的裙子真好看。”


    “還,還不錯吧。”伊邪那美下意識撫撫裙擺,布料上豔麗的色彩流轉著斑斕的金光,“你來找鬼燈有什麽事嗎?”


    “是桃太郎拜托我來的啦。”小白狗答道,一側眼就撞上了一雙寫滿惱火的眼睛,“誒!宗,宗玨大人!您迴來啦?!”


    宗玨晃晃尾巴,哼了一聲把尾巴纏在伊邪那美手腕上。


    “好了小白。”鬼燈及時挽救了這場即將發生的悲劇,“桃太郎讓你來是什麽事?”


    年輕時候的野幹對所有試圖對伊邪那美套近乎的犬係生物充滿敵意,小白要是再問下去指不定就得被一口吞進肚子裏了。


    小白不解地偷偷看了看似乎跟平時不太一樣的宗玨,答道:“好像是白澤大人那邊碰到了需要地獄幫忙的難題。”


    可想而知某位跟鬼燈宿怨深重的神獸大人必然是寧肯死撐著也不肯求助,不過能讓桃太郎主動叫小白來傳話的難題……


    伊邪那美.看熱鬧不嫌事大咯咯笑道:“正好讓宗玨也一趟去看看吧,我記得白澤的醫術很不錯呢。”


    “你呢,就留下來幫忙處理些宗玨的工作吧。”她笑著對金箍棒說道,“沒了宗玨我們可是很頭疼的。”


    “交給我吧!”金箍棒挺起胸拍拍胸脯道,“我可是很能幹的!”


    像是為了證明這件事他揪下一小撮毛輕輕一吹,就變出了好幾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小猴子來。


    “雖然打架的話他們就不太行啦。”他跟變出來的小猴子一起不好意思地抓抓臉頰,“跟主人學的時候走神了。”


    “沒關係。”鬼燈摩挲著下巴道,“正好有個工作很適合你。”


    於是傻乎乎的金箍棒就被空投去了閻魔殿給那些文件山文件海分類歸檔入庫,年末正是文件最多的時候,這種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工作每次都得占據大量人手,現在有了金箍棒的話起碼能省下一半人手去緩解各個部門焦頭爛額的現狀。


    “按照數字,放進去。”鬼燈當女兒養的座敷童子一子和二子拿著文件,用磕磕絆絆的中文教導新進員工如何工作,對小孩子來說再枯燥的工作也總能找到些樂趣,金箍棒扛著一子,一子又扛著二子,明明輕易就能跳上去的高度非要搭著人梯晃蕩.


    “這個好厲害!”金箍棒看著窗外的金魚草眼睛發光,“它們會叫誒!”


    “喜歡的話。”“可以送給你。”“一些。”


    一子和二子說道,從金箍棒肩上跳下一左一右拉住他的手臂,“要,唱歌嗎?”


    “我們,教你。”


    “就——在那黎明前的夜晚——”


    “鶴與鬼滑——倒——了——”


    “背後麵對你的——是誰——”


    “是誰——”


    東邊唱一句,西邊應和一句,陰冷黑暗的庫房自帶迴音混響效果,再加上窗外金魚草跟著發出尖叫,嚇得站在門外送文件的小鬼唐瓜臉色發綠,險些當場昏過去。


    另一邊白澤也很想當場昏過去。


    不,跟鬼燈沒關係,打開門看見鬼燈他隻會想要一腦袋把那張臉撞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半點都不帶慫的,哪怕自己現在暈暈乎乎累得吐血都能瞬間滿血複活。


    真正讓他勃然變色當場關上門恨不得時光倒流的是蹲在門口草地上興致勃勃逗弄外頭小兔子甚至抓了一隻拎在手上舔了幾下的宗玨。


    那不是喜歡小動物,而是準備抓迴去做儲備糧。


    白澤掙紮在開門救自己的助手藥師和被宗玨當場抓到的懸崖之上臉色一會白一會青,甚至開始考慮卷包袱走人的可能性。


    迴去,快點迴去,他那漫長生命中僅有的黑曆史,被人求歡為了不傷害對方幼小心靈冥思苦想許久如何拒絕,結果!沒幾天對方發情期過了扭頭拍拍屁股走人這種事情!怎麽可能發生在偉大的神獸白澤身上!


    不可能的!


    白澤抱著腦袋逃避現實,坐在邊上的人早就不耐煩地站起來走過去開門:“你朋友?”


    “等——”


    “白澤大人?”年輕的野幹歪歪頭,“您搬到這裏來啦?”


    “我——”


    “您放心吧。”宗玨一個箭步上前握住白澤的手,“我真的對偶蹄目沒興趣,發情期也不會再來找您交配的。”


    野幹雖然沒節操不太介意種族問題,但年輕的野幹對跨物種交流還是敬謝不敏,之前那真的是發情期突如其來一下子沒控製住,才會本能地向距離自己最近最符合審美的對象求歡。


    什麽?交配當然是要用原形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宗玨:年輕的時候不懂事。【歎氣】


    宗大佬年輕的時候,還是很野幹的野幹呢【摸下巴】


    第九十七章


    宗玨的語氣認真又無辜, 一雙眼睛眨巴眨巴尾巴悄悄從衣擺探出卷在腳邊,倘若是野幹狀態那現在定然是一副正經蹲坐模樣, 正經到讓人舍不得跟他說什麽重話。


    白澤不是那麽容易心軟的人設——當然不是, 能夠從白堊紀活到現在的老妖怪少有泛濫的慈悲心腸,隻不過偶爾也會有那麽一二特例存在。


    尤其自己麵前的還不是那個已經修煉成精分分鍾坑他一臉的老狐狸,年輕時候的野幹就像是隻好揉搓的奶狗, 兩隻耳朵在頭頂一顫一顫,招惹得他忍不住就抬手揉了上去。


    “嗯?”宗玨不明就裏地歪歪頭,但還是很配合地彎下腰來讓白澤揉搓,說實話野幹的尾巴也好耳朵也好都沒有別人想象中那麽敏感,手感也沒有想象中那麽美好, 他一直就不太能理解別人對自己的耳朵尾巴究竟在執著些什麽,沒見他自己都經常懶得舔毛嗎。


    嫌紮嘴。


    “待會跟我一起去喝酒就原諒你哦。”白澤看著宗玨千年沒見過的溫馴模樣, 心裏頭種種壞主意就像野草似的狂長, 雖然旁邊鬼燈那家夥笑得叫人不爽之極,不過想想把麻煩推出去之後的美好生活,白澤決定大度地不跟他計較了。


    “啊,對了對了。”白澤一手仍放在宗玨耳朵上捏著, 另一隻手指著鬼燈對站在一邊的客人道,“他是這邊地獄管事的,大聖的事情可以找他幫忙。”別啥事都來找他打擾他和小姐姐們的午夜約會。


    “大聖?”鬼燈一挑眉毛,這才注意到一邊站著不停撓耳朵的客人, “那一位?”


    白澤聳聳肩,“就是他。”


    一頭毛刺的青年左右看看, 大剌剌攬住鬼燈的肩膀笑道:“小兄弟既然知道俺老孫,那我也就不多囉嗦了,此番前來也是碰到了些麻煩,少不得要小兄弟襄助一二。”


    他說著像是不太適應一般又抬手抓抓耳朵,焦躁地在地上踩了踩。


    “您請講。”麵對這位捅破過天踩平過地至今餘威猶在的齊天大聖,鬼燈自覺把態度調整到恭敬上。


    嗯,待會還得記得通知閻魔大王把生死簿藏好,要是跟隔壁一樣被這位撕一次記錄科非得當場發瘋不可。


    要知道記錄科的諸位現在都已經心理狀況堪憂了。


    “這個啊……”事情說起來還是有那麽丟人和不好意思的,大聖幹咳著支吾一會才開口道,“我的武器如意金箍棒,那啥前些日子……”他一邊說一邊又忍不住伸手去抓耳朵,“那個嗯,離家出走了。”


    當年他護送唐僧西天取經的時候還嘲笑過那些神仙家裏的仙童仙獸管不好往外跑,哪裏想過這風水輪流轉的自己的兵器居然也學會了離家出走這一套,而且仗著現在那什麽全球化跑得還挺遠,等他從打坐中醒過來瞧見的就是桌子上字跡歪歪扭扭頗有他風範的信。


    他倒是不擔心金箍棒在外頭吃什麽苦頭,再怎麽說也是他的兵器生出神智後被他親自教導,就算真撞上了硬點子打不贏也不會吃虧,但萬一在外頭欺男霸女橫行鄉裏被隔壁神係的找上門來,少說也是七八九十頁的檢討書起跳。


    ——當初第一次被佛祖摁著寫檢討的時候,那種絞盡腦汁都湊不夠字數的滋味讓他真的寧肯選擇再被壓上個五百年。


    佛祖居然還不讓師父給他幫忙!


    “金箍棒?”鬼燈訝異道,“倒還真的巧了,他現在正在閻魔殿。”不等大聖接話他緊接著又道,“因為他的緣故我們的一位員工現在暫時沒辦法工作。”鬼燈示意了一下被小狐丸和月讀命包圍著正認真按照白澤的忽悠試圖把自己變化迴幼年小野幹樣子的宗玨,“現在又是年末地獄正是人手不夠的時候,所以他自願留下來幫忙了。”


    “這樣啊。”要是還沒皈依佛門之前的大聖不管究竟是誰的錯總歸得先護著自家武器,不管多少念了幾百年佛他脾氣也好了不少,知道年末地獄能忙到什麽地步——他近年結交的幾位地獄的朋友到了年末都是自帶被褥住在辦公室的,誰打擾他們幹活他們就能抄著兵器跟誰拚命——相對而言鬼燈的態度真的算是不錯的了,“那我能去看看他嗎?”


    不論如何先去看一看金箍棒有沒有受欺負是不是真的自願留下來補償錯誤,要是受了委屈被迫留下來當童工他自然不介意頂著百十頁檢討的風險把隔壁地府也給掀了,但要是真的自願自發老老實實留在地獄幹活的話……


    “主人您怎麽來了?!”搬著一大堆文件跟座敷童子一起唱兒歌的金箍棒看見自家主人走進門就像見了鬼一樣,尾音都變著調往上跑。


    “我怎麽不能來了!”大聖吊著眼角道,“不來就看著你給人家添麻煩?”


    “我……我才沒添麻煩……”金箍棒心虛地梗著脖子道,“那個,那個,她們都能證明!我幹活可認真了!”


    他說著拉拉身邊的一子二子,拚命用力點頭。


    一子二子跟著點點頭,交換了個茫然的眼神。


    “行了行了,你快點跟我迴去!”大聖皺眉道。


    “我才不迴去。”金箍棒一聽迴去臉都綠了,“當和尚除了念經就是念經,有什麽好玩的。”


    經曆過波瀾壯闊峰迴路轉的九九八十一難,靈山上當和尚的日子對猴兒性子的金箍棒來說無聊得都快發瘋了,除了念經就是坐禪,連個別的娛樂項目都沒有,自家主人倒是舒服一閉眼睛時間嘩啦啦過得飛快,也不想想他得有多難熬。


    “我,我要吃肉!我還要打遊戲!”金箍棒憤憤地控訴道,“靈山連根網線都沒有!知不知道天庭都引進vr實景了!還有昆侖山!哪吒說人家千八百年前就用上局域網了!”


    他當然愛自家主人,但沒網這種事情,真的是靠愛支撐不住的。


    三界裏與他心性相近能談得來的器靈仙神本就不多,就他生活在半點網絡信號都搜不到的地方,再這麽下去他都跟不上小夥伴們的聊天話題要被排擠出去了。


    “誒呀不就是網嗎!迴去就從呆子那給你扯根過來。”別以為大聖不知道自家二師弟沒事偷偷在洞府拉了網線看那些個番邦紙片人,半點沒有出家人該有的清心寡欲。


    “不管!我就不迴去!”金箍棒一撇頭,“不迴去不迴去!”


    “你真不迴去?”


    “不迴去!”


    那邊他們吵得熱鬧,邊上閻魔大王老好人地試圖勸架,鬼燈摸著下巴道:“總覺得有點微妙的既視感呢。”


    “的確……”抱著文件的小鬼唐瓜也道,“好像在哪裏看到過這種場景。”


    小鬼茄子歪著頭看了一會一敲拳頭,“啊!就像是叛逆期的兒子和更年期的媽唔——”


    唐瓜捂著茄子的嘴尷尬地對有誌一同看過了的金箍棒和大聖幹笑兩聲,扭頭拽著自己永遠不會讀空氣的發小飛速遁走。


    為了不讓茄子成為毀壞外交關係的導火索,他們還是晚一點再來報告吧。


    “算了,你確定不迴去?”大聖環著雙臂問道。


    “起碼,起碼得等那個人好了。”金箍棒還惦記著被自己一棒子差點打迴原形的宗玨,“然後你把網線拉好我才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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