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那大理寺關押的證人……”


    “斬了。”皇上淡淡的道。


    梁啟明心猛地一沉!終於明白了,問題出在這個人身上,皇上知道了。他馬上想到了,是晉王告訴了皇上,隻是,晉王怎麽知道的?晉王就算是見過恭王身邊的侍衛,但這個宋悅薊出來之後,晉王是沒見過的呀。自己費盡了心機,將這個證人的身份弄得毫無破綻!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梁啟明囁嚅著,畢竟這個人是他帶來的,並且是當成真正的宋悅薊,也想好了,萬一,他是說萬一若是被認出來是假的,就說把自己也隱瞞住了的。但是,他自認為真的是沒有什麽破綻的……


    也實在沒想到皇上居然用這種處置方式。


    就算知道皇上已經知道了,梁啟明硬著頭皮也要問一句:“皇上,這麽重要的證人,殺了不是……”


    皇上看著他,半天才冷笑了起來,不說話,隻是冷笑。


    笑的梁啟明汗毛倒立的,皇上才冷冷的道:“殺了。此事也不要再提了,你退下吧。”


    梁啟明隻能趕緊的跪下了:“臣告退。”


    然後弓著腰站起來,退了出來。一出來站在門口倒是愣了半天,然後猛地想起來什麽來,左右的找,沒找到,便趕緊的走遠了點,站在角門那邊往後麵看。


    一個乾清宮這邊的太監正好過來了,看見他便躬身行禮,梁啟明忙笑著問道:“請問一下,慶芳公公今天不當值嗎?是昨晚上值夜了,這會兒在休息?”


    他是戶部尚書,皇上麵前的紅人,太監自然不敢怠慢,躬身笑著道:“梁大人不知道嗎,慶芳公公昨晚上已經被皇上貶去了馬廄喂馬。”


    梁啟明渾身都一震!實在是太意外了,吃驚的半天迴不過神來。


    那個太監躬身等了一會兒,不見他繼續問,便笑著道:“大人沒事了?那奴婢可就先走了。”


    梁啟明忙道:“請,請,公公忙你的去吧。”


    那太監走了。


    梁啟明太震驚了,並且徹底明白了。


    皇上必然是知道了宋悅薊是假的,也必定是晉王告訴他的,皇上隻是斟酌之後決定這件事上饒恕自己,但是又不能不警告,所以,處置那個太監就是明確的警告!


    這個太監是一直跟著皇上的,這些年跟梁啟明的關係也非同尋常,因此梁啟明許以金錢,買了宅子,放了女人在宅子裏,便將這個太監籠絡住了,皇上有什麽事情,太監都會一五一十告訴梁啟明。


    梁啟明站在原地想著,驚疑不定。


    整件事皇上若是都知道了,那麽自己的罪責其實不小,皇上為什麽會輕饒?是怕大臣們寒心?還是因為念及自己這幾年的輔佐之情?


    梁啟明頭發根都覺著立起來了,驚疑不定的想了半天,才從宮裏出來了。


    六月初六,晉王搬家了。


    說是搬家,其實楚恪寧就是從屋裏出來,坐上了車來到了錦華園宅子,然後就可以進屋了。


    屋裏早已經收拾妥當,至於老宅子那邊的東西,今天隻是將所有常用的東西搬過來,其他的東西慢慢收拾就是了。


    常用的,基本也就是內宅的一兩個屋子裏的東西,也好搬。


    韓耀庭在家,心情很不錯,用過了午飯拉著她逛園子。


    “一晚上的深談,看樣子皇上是全然的改變了對王爺的看法?惠妃有喜,老太太高興的眉梢挑的老高,還專門過來跟我道喜。”楚恪寧笑著道。


    扭頭看了一眼韓耀庭。


    韓耀庭今天穿著件佛頭青錦鍛直裰,更襯的麵容清雋,狹長的眸子帶著笑意正看著她:“一晚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正是因為沒挑該說什麽,和盤托出,皇上才會信任。至於惠妃有喜的事情,老太太怎麽說的?外麵的人都知道了嗎?”


    “知道了啊。”楚恪寧微微有些奇怪:“這是喜事,還有什麽隱瞞的?昨天襄陽伯夫人和月兒來看我,還道喜了。”


    說著又搖頭:“我想說和我沒關係,這話都說不出口。”


    韓耀庭聽她說話跳躍極高,前一句還說著這個,下一句就是那個了,顯然是沒專心的想要聊什麽話題,因此笑著,也就跟她亂聊:“情形就是這樣,也難怪人家會這樣想,你隻心裏明白就行了。”


    楚恪寧果然又想別的去了,忙問:“對了忘了,咱們要不要將母妃接來?換了這麽大的宅子,隻咱們兩個住?不過咱們到底會待多久?什麽時候能迴太原?”


    韓耀庭笑:“我估計最多就是一兩年吧。上一次寫信倒是問了,母妃來信說,咱們在京城一切當心,她不過來了。信昨天收到的,沒給你嗎?那就是在書房……現在不知道收拾到什麽地方去了,一會兒叫人找找。”


    楚恪寧點了點頭。


    “其實太原那邊的王府更大,你沒見過,那邊王府和……”說到這裏韓耀庭聲音小了點,笑著道:“這邊的皇宮一樣,居於太原城正中,有東南西北四個城門,裏麵的宮殿也有無數。”


    楚恪寧著實的驚訝:“那麽大?”


    “藩王都是如此,在封地為王,各地的王府就相當於是小皇宮。母妃已經搬迴去了,住的不會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隻是離得遠,不能時時探望。”說到這裏韓耀庭已經蹙眉:“母親是不願意來迴路途的折騰,皇上這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讓咱們走。”


    楚恪寧倒是著實向往起太原晉王府來了,道:“你跟皇上經常的提提。”


    “提了,上次提就是那天晚上。”韓耀庭歎了口氣:“想清清靜靜的當個閑散王爺,怎麽這麽難啊。”


    楚恪寧低頭看見地上有顆小石頭,忍不住的便踢了一腳,踢的還挺遠。


    韓耀庭笑了起來:“你今天很高興啊,”湊到她身邊近一點笑著問:“有什麽高興的事情我不知道嗎?”


    楚恪寧有些驚訝的笑看著他:“我有什麽事情你會不知道啊?”


    韓耀庭便笑了,過了一會兒道:“高源又抱怨成親的日子定的太遠了,九月最後一天,熬到那時候還要三個月,讓我問問你,能不能去和王家商量,提前到六月底。”


    楚恪寧直覺著他剛剛似乎是有什麽想問的,原本想等著,誰知道他將話題岔開了,又是這件事,忍不住一下子就笑了出來:“高源是不是以為這娶媳婦是開玩笑的事情啊?還一下子提前三個月,他想的倒是美。”


    韓耀庭便笑了道:“開玩笑呢。”拉著她的手拿起來,放在嘴邊親了一下:“心情可以理解,我當時要娶你的時候,也是每天扳著手指頭數日子,恨不能馬上就到。”


    楚恪寧也想起來那時候了,笑著往他身上靠。


    韓耀庭攬著她的腰,說說笑笑,沿著河邊的大路往前走,路旁垂柳依依,風吹過來,水麵上泛起漣漪。


    第161章


    皇上沒有再提關於這件事,倒是病了,三天沒上朝。


    梁啟明東查西查的,也查出來不少的東西,沒查出來的也猜出來了,斟酌了之後,決定先按捺住,避免繼續惹怒皇上。


    晉王府搬家之後,足足熱鬧了一個月,每天都有人來道賀,楚恪寧這一個月連府門都沒出,倒是陪著客人將府裏轉了轉,已經有幾條路很熟悉了。


    韓耀庭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府裏,隻為數不多的奉旨進宮了幾次,經過那晚上的深談,皇上對他已經非常信任,隻要涉及侯爵、藩王、體製等等的事務,就找他去商量。


    韓耀庭每迴都能遇見梁啟明,但梁啟明現在已經不能站在皇上的禦案旁邊看折子了,和別的大臣一樣,站在下麵躬身肅立,韓耀庭都能有個座,他依然是站著。


    梁啟明比以前也收斂了很多,以前韓耀庭建議個什麽,他總能挑出來一些毛病,加以駁斥,即便最後駁不過,但也讓韓耀庭的建議在皇上眼裏不那麽完美。


    但現在,韓耀庭說什麽,他從不說話,躬身細聽。


    顯然,上次的那件事,盡管皇上沒有處置他,甚至連難聽的話都沒說,但梁啟明還是敏銳的感覺到了,皇上心中正在積聚對他的反感。


    這一點他還是很聰明的。


    惠妃有喜的消息已經是滿朝皆知,還是老太太先說出去的,她完全就沒把良妃放在眼裏,或者有其他的什麽意思在裏麵,老太太一貫高深莫測,所做的事情別人覺著吃驚意外才對。


    七夕女兒節快到了。


    早在十幾天前,宮裏位份最高的良妃娘娘便已經散出來話,七夕節宮裏要舉行拜月儀式,請幾位有品級的女眷去。


    楚恪寧自然接到了請柬。


    後宮的拜月儀式,春秋魏晉的時候比較盛行,漢唐雖也有,但已經不是必須辦的了。


    不過到了豫朝,除去先前那位昏君的幾年,之前的每朝皇後都在後宮辦這個拜月儀式,尤其是慶平朝的時候,因為皇後娘娘正好就是七夕這天的生辰,所以,七夕女兒節的拜月儀式特別熱鬧,皇上隻要有空都會參加,五品以上誥命全都進宮,有時候比過年都熱鬧。


    “良妃此舉必有深意,你可有準備?”楚恪寧在屏風後麵換衣裳,韓耀庭進來將丫鬟遣出去,服侍她穿朝服。


    衣裳穿好了,修長的手指勾著她的下巴,輕聲道:“皇上不立後,便無嫡出,那麽最重要的便是皇長子了。豫朝最重嫡庶長幼,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隻要皇長子能長大成人,除非奪位,否則其他皇子絕無登上皇位的可能性。所以,惠妃有喜,皇上自己都很緊張,一開始沒打算聲張的。他是最了解良妃的人,都說過那樣的話,我想必然不是無的放矢,良妃應該會有想法,所以你要小心。”


    楚恪寧點點頭:“我知道了,心裏已經有準備。”


    韓耀庭道:“我不擔心別的,你自己的安危要注意。良妃要針對惠妃,隻是不知道這些人會用什麽手段,到底你也是沒接觸過這樣的人,所以你要特別小心。即便是惠妃有什麽事,牽連了你什麽,事後都有轉圜的餘地,但若是順便的對你怎麽……還是要小心,吃的喝的,都盡量的不要入口。”


    楚恪寧點頭笑:“知道了。”


    “打聽過,良妃都請了誰?”韓耀庭又問。


    楚恪寧道:“梁越氏、鬆古氏那幾個人都沒請,請了我,齊國公世子妃、王婷,還請了安國公世子妃,不過安國公世子妃人家都四十歲了,實在不願意去,抱了個病。至於還有其他什麽人,我就不知道了。”


    韓耀庭蹙眉道:“還請了王婷?”


    楚恪寧點頭:“對呀。我們這邊她請的幾個,齊國公世子妃和安國公世子妃都屬於是遇事閉嘴不言,能躲就躲的人,現在安國公世子妃還不去。可能是想讓皇上看看請的我們方麵的人不少,萬一有什麽事情,我這邊人多也算是一點……王婷不算很有心眼,且又是高源沒過門的媳婦,身份特別,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對付高源的事情還不甘心,索性今天一次連高源也牽連上……”


    韓耀庭點頭道:“聽你這樣說,其實是有準備的,我也就放心了點。”


    楚恪寧點頭:“放心吧,她想做什麽,手段再高,心思已經是在明處了,不管有什麽事首先懷疑的人是她,良妃想做的滴水不漏是不可能的。”


    這話倒也是。


    夫妻倆從屏風後麵出來了,韓耀庭送她到院門前,又跟著上車,一直送到了府門。


    賞月自然是在晚上,所以酉時正進宮,楚恪寧酉時初出門,來到宮門口的時候,正好遇見王婷下轎。


    王婷看見王府的馬車,忙過來在旁邊等著,親自扶了楚恪寧下車,跟她一塊兒往裏走。


    “王妃,您說良妃為什麽請我啊?我什麽規矩都不懂,隻是威遠將軍的女兒,什麽品級都沒有,沒請我母親卻請了我……母親說,是因為高大人?”


    果然,王婷是極度不安,馬上問道。


    王家人也能想到,請王婷進宮是衝著高源去的。


    楚恪寧道:“應該是因為高大人,所以你今天別亂走動,說話倒是沒什麽,問你什麽就說什麽,說錯了也不要緊,頂多被訓斥一兩句也就罷了。”


    王婷有點緊張的點點頭。


    兩人往裏走著,一路來到了良妃居住的翊坤宮。


    翊坤宮位於儲秀宮之南,更靠近坤寧宮,翊可解釋為輔佐,翊坤有輔佐皇後管理六宮之意。


    所以說,皇上給良妃的位份還是很高的,對她也有格外喜愛的意思。如果說朝臣們可能還覺著皇上現在不立後,但未必一輩子不立後,那麽最靠近後位的,如今就是良妃了。


    隻是不知道後宮這幾個人進宮之後如何表現的,尤其是良妃,是已經做了什麽事情讓皇上厭惡了,還是沒做什麽,隻因為梁啟明的種種爭權奪利的舉動讓皇上厭惡,連累了良妃。現在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上對於惠妃和寧嬪的喜歡,倒在良妃之上。


    楚恪寧先進來,良妃坐在上麵的黃花梨嵌玻璃五屏風羅漢床邊,惠妃坐在她東邊的紫檀雕雲龍紋羅漢床上,坐在良妃西邊的寧嬪坐著的是黃花梨透雕鸞紋玫瑰椅,下麵圍成半圈的錦杌上坐著幾個人,看見她進來,這幾個全都站了起來。


    楚恪寧給良妃行禮之後,在一一給惠妃寧嬪見禮,寧嬪站了起來迴禮。下麵的這些人給她行禮,一番行禮之後坐下了。


    惠妃還沒有顯懷,麵上帶著微笑,隻是眉頭微微蹙著,顯然對於今天,她也擔心。


    王婷進來了,又是行禮說話,寒暄笑鬧,然後坐下。


    楚恪寧已經看清楚了。並沒有幾個人,除了齊國公世子妃之外,還有大理寺卿廖景瑞的夫人,大理寺少卿趙永進的夫人。


    如果按照所謂的派別的話,居然全都應該算勳貴這一派的,盡管廖大人和趙大人沒有站隊,但他們兩個明顯不是梁啟明那一派的。


    看樣子良妃確實是精心的安排,沒有請所謂他們那一派的任何一位誥命前來,應該是為了出事之後不連累這些人。


    且她和寧嬪是被勳貴婦人們圍著的,如果惠妃有事,她們大約的也更好解釋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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