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耀庭搖頭。梁啟明眼紅的是皇帝的信任。其實朝堂上的事情,皇上基本上都交給他們那些人了,重要職位全都是安排的他們的人。


    隻是梁啟明太貪心了,想要所有的事情都把持著。


    皇上倚重韓耀庭的隻有一點,說白了就是京城的人脈,皇上也需要搞好人際關係啊,讓韓耀庭來協調維持罷了。


    但就是這個,梁啟明都不願意撒手。


    想了想,韓耀庭道:“且看看吧,過一年半年的,我進個言,你出去吧,駐守瓊州或者哪裏的,走遠一點。”


    高源默然了一會兒,點頭:“是。”


    “好像是讓你抄燕國公府吧?你趕緊去吧。”韓耀庭道:“我也要去抄家了。”


    高源笑了,道:“是。”轉身帶著兵馬去了。


    韓耀庭拿著聖旨去禁衛軍調兵,帶了二百多人去榮國公府。


    兵士走在街上,將行人嚇得都躲遠遠的,生恐衝撞了,把自己抓起來。


    來到了榮國公府,早有這邊包圍府邸的看到了,領兵的過來,一看是晉王帶著人,忙單膝跪下道:“晉王。”


    韓耀庭點頭道:“聖旨在此,奉旨抄家。你帶幾個人去牢裏將錢正陽、錢景輝、錢景亮帶來。”


    “是!”帶了幾個人去了。


    韓耀庭帶著人從府門進來院子,府裏頭安安靜靜的,除了站在周圍的兵士們,看不到別的人。


    內眷都被關在後宅,韓耀庭問了問,家丁下人都在何處,一共多少人?


    “所有的下人一共是三百零二名,其中男家丁共一百六十人,其餘都是丫鬟婆子,分兩處關著。”


    男家丁是需要看管緊一點,免得忠心些的突然的動手傷人。


    韓耀庭道:“所有下人的身契全都找到,一個個的對過,對的上的便發賣。去人市找人牙子來,多找些,就在府門口,登記造冊。”對另一個頭領道:“每個房院十個人,兩個登記的,其餘人點算物品。”


    大家齊聲答應,馬上就去辦了。


    過了一會兒,就聽見後院傳來了哭喊的聲音。


    一直跟著的成渝去屋裏搬了張椅子出來,韓耀庭便坐下了。成渝居然又進去找了一圈,叫了個兵士一起抬了張桌子出來,然後出去了,大約是還想給沏壺茶來?


    韓耀庭看著一箱箱的東西抬了出來,一樣樣的點算著,從這個箱子放進那個箱子,點算的人大聲念著,登記的人寫著。


    他心裏還在琢磨著。


    他知道皇上讓自己來抄榮國府的家,其實是給自己一個出氣的機會,皇上知道,榮國公錢逸陽是協助之前那個昏君謀害自己父王的主兇。


    這三年自己在京城過得艱難,一半的困難都來自榮國公。


    而皇上應該不知道,自己是打算為錢景亮求情的,隻是因為之前有人到皇上麵前求了情,而皇上大約覺著錢景輝、錢景亮並無什麽重要的,也有可饒恕之處,做個順勢人情也是可以的。隻是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因此還詢問了自己的意思。


    一個個的箱子搬了出來,先將大件的點算起來。


    “黃花梨獨板有束腰書桌一張,黃花梨方桌一張,花梨滾腳凳四把……”


    過了大約兩刻,成渝還真的不知道從哪裏提了一套茶具過來,茶壺、茶爐、茶杯等等的,看著有點眼熟,像是晉王府的東西。


    韓耀庭嘴角勾了勾,笑道:“你倒是閑的很。”


    成渝笑著躬身,將所有東西放在了桌上,給他沏茶,聲音很輕的道:“皇上是仁厚的,一開始隻想殺兩個人,榮國公錢逸陽和燕國公湯棕。昨天晚上,梁啟明和新上任的刑部尚書嶽城就一力的規勸皇上,一定要多殺人,才能震懾住滿朝文武。讓皇上別忘了,現在的這些朝臣們,幾天前還給昏君跪拜,稱昏君萬歲萬萬歲呢。”


    韓耀庭看他倒了一杯茶,拿起來喝了一口,果然是府裏的女兒茶。


    成渝用茶鉗子從茶爐裏麵捏出來一塊燃燒著的銀霜炭,放進了一個金鳥獸橢圓手爐裏,遞了過來:“王妃知道您要在這邊很久,叫奴婢帶來給您。”


    韓耀庭接了過來,唇角已經勾了起來,道:“王妃在家忙嗎?是不是又有人去找了?”


    成渝點頭:“沒間斷,一個走了一個就來了,好像都派了人在府門口看著呢。”


    韓耀庭搖了搖頭,這也是想得到的。


    成渝依然是慢條斯理的忙碌著,繼續的說著:“梁啟明和嶽城一直說到了戌時,大約他們是覺著,已經說動了皇上,今天一定能見到血流成河的。隻是他們不知道,等他們走了之後,晚上亥時末了,皇上換了尋常的衣服,出了一趟宮。跟著皇上的是他的隨從,奴婢不知道去了哪裏,不過迴來的時候,倒是看見皇上手裏拿著一束梅花。”


    “梅花?”韓耀庭微微的蹙眉。


    成渝輕聲道:“是少見的朱砂梅。奴婢聽說,京城種植朱砂梅的隻有一戶人家,就是……”


    “大理寺正趙永進。”韓耀庭已經知道是誰了:“據說還是因為趙永進早年間查清楚了一樁案子,給一個南邊的商人洗刷冤情,這棵朱砂梅便是那商人送的,南邊才長得活,京城獨獨活了這一棵。”


    成渝笑:“原來一些傳言都是真的,之前傳言趙永進是衛國公的人,現在看看,原來真的是。”


    這個傳言確實有,但其實隻有幾個人知道而已,說‘傳言’都算是誇張了。應該說是個不太嚴實的秘密,被少數幾個人知道的秘密,而知道的這幾個人,便是韓耀庭、齊國公等等這些人,這些人很默契的沒有將這個所謂的傳言傳開,依然保持著秘密的狀態。


    衛國公是太子的舅舅,三年前三皇子登基,將衛國公父子全殺了。這三年趙永進依然是在大理寺做他的寺正,雖然官職很小,但能在一輪輪的血洗中活下來,也挺不容易的。


    最不容易的,是那傳言竟然是真的。


    第115章


    成渝笑著,看見韓耀庭茶杯裏的茶已經喝完了,便忙給添了一杯,輕聲的繼續說著:“聽說趙永進最小的兒子,其實就是衛國公的嫡孫……不知道是真還是假。這就要問問涇陽侯了,說不定他知道。”


    韓耀庭將手爐拿在手中,冰涼的手指感覺溫暖了一些。原來涇陽侯是請趙永進求情,趙永進跟皇上說了話,皇上才那麽輕易的饒了錢景亮。


    真是想不到。


    這麽看的話,鄭玉依的態度大約的不止是鄭卓煜說的那麽堅決,應該更堅決更明確。這才迫使涇陽侯不得不為錢景亮求情。


    須知,涇陽侯跟榮國公也是一直不和,不和的原因,就是因為涇陽侯之前跟衛國公走的略近。而知道那個傳言的這幾個人,也知道,涇陽侯和趙永進私下裏是有來往的。


    各人都有各人的一些秘密,當然沒必要讓別人知道。


    不過涇陽侯和衛國公真正的關係,還有和趙永進的來往,隻怕是連兒子鄭卓煜都瞞了的,所以鄭卓煜比較奇怪父親是怎麽跟皇上求得情。


    韓耀庭往手上哈了哈氣。鄭玉依這陰差陽錯的對錢景亮動了心,倒是給自己省了些事,自己不用開口求情,避免的一些麻煩。不然那梁啟明懷疑的眼睛若是盯上了錢景亮,判了流刑的人能不能到發配的地方,都難說了。


    “如果衛國公的孫子真的是偷偷養在趙永進的府上的話,那可真是……老虎的爪子底下睡覺,夠大膽的。”


    韓耀庭笑了道:“燈下黑。估計也是情況緊急,沒時間送出去。”


    “對。”成渝笑了道:“也是昏君要對付的人太多了,趙永進這種小人物都顧不上。”


    “東珠八顆,小正珠十一顆,湖珠三十顆,紅寶石十四塊,藍寶石兩塊,綠寶石五塊……”那邊抄家的還在念著。


    “青玉透雕花卉紋香熏一個,越窯青瓷荷葉帶托茶盞一套,其中包括茶壺一個,茶杯四個……”


    成渝聽了一耳朵,道:“這是抄的正房吧?國公夫人倒是收了不少好東西。”


    韓耀庭心裏歎氣,聽著都繁瑣,這樣一樣樣的抄,真不知道幾天才能抄完。前朝抄一個貪官的家,據說一個月才抄完。韓耀庭真有點頭疼。


    端起杯子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才道:“皇上是故意讓你將這些話告訴我的。”


    成渝原本還臉上帶著笑容,聽了這話一下子變色了,驚得看著他道:“王爺……”


    韓耀庭擺手:“不是說你,你是不知道的。皇上知道你是我的人,那天晚上有你領路,才能找到那個昏君。他也知道我今天必定會把你領迴,因為他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我不可能還裝傻讓你在宮裏,那不是犯蠢嗎?他如果不想讓我知道這件事,就不會昨晚上出去,因為不用那麽著急,今晚上去也一樣。或者,即便是出去了,也不用帶一支朱砂梅迴來。京城的大戶人家,誰不知道這種朱砂梅隻有趙永進府上有?他帶迴來還讓你看見,就是為了讓你告訴我,他去了趙永進家。”


    成渝臉上依然變色,緊張的道:“王爺……奴婢是不是闖禍了?”


    韓耀庭搖頭:“不是的,你隻是傳話的。且皇上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讓我放心而已。”


    這話成渝有點聽不懂,想了想問道:“王爺的意思,皇上是怕王爺多心?”


    韓耀庭點點頭:“畢竟不是三年前了,京城裏情況太複雜,很多話不能直接說出來。皇上的意思,他並沒有懷疑我什麽,有些事情可以不告訴梁啟明,但是卻可以讓我知道。”


    韓耀庭親自殺了之前那個昏君,梁啟明便總認為韓耀庭是搶功勞的,認為這三年如果沒有他梁啟明,新皇上不可能做到重新迴京,登上皇位。所以對於韓耀庭已經起了排擠的心了,而且看他的樣子,是要掀起朝局的一番爭鬥才行。


    他對付韓耀庭的手段,就是先從高源下手。


    因為高源確實也有個重大的把柄,跟恭王的事情有牽扯。


    但皇上清楚,現在到了京城,坐上了皇位,就不是身在草莽的時候了,京城都是些勳貴,這些人哪裏將梁啟明看在眼裏?皇上想要晉王爺來協助他,籠絡也罷,威懾也罷,幫助穩定朝局,盡快的幫他坐穩皇位。


    這個是梁啟明做不到的。


    勳貴們雖然大多不掌握實權,但和朝局又是息息相關,官員們絕大部分跟勳貴們都有來往,千絲萬縷,錯綜複雜的關係。穩定朝局,需要是的和風細雨,而不是風暴。


    前麵那個昏君就是個現成的例子,他登基之後殺了多少的勳貴,直接是從皇族親王們開始下手的!結果如果?朝廷裏麵眾叛親離,身邊也都是些不忠之人,造反的人一來,多少人直接就反水了?


    最重要的一點,皇上本人的性格,本就是溫良仁厚的,他就不願意殺人。而梁啟明卻希望用殺人來立威,皇上當然會反感。


    當然,梁啟明的忠心耿耿皇上也記著,就是為了不讓他疑心,皇帝才用這種拐彎抹角的形式來安撫韓耀庭。


    “這個趙永進,說不定明天涇陽侯就要保舉了。”成渝已經明白了,點頭道。


    韓耀庭搖頭:“我要親自保舉。”


    成渝一愣,然後馬上反應過來了:“您是想讓皇上知道,您已經了解他的意思了?”


    韓耀庭點點頭。皇上雖然用的方法比較拐彎抹角,但韓耀庭需要給明確的迴複,讓皇上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了皇上的意思,並且和皇上是一樣的想法。


    “王爺,內眷們全都帶來了。”


    韓耀庭正想著,一個兵士過來稟報:“照著名單全都對過,一共是八人,除了錢逸陽的夫人之外,有二房夫人一名,兒媳婦兩名,女兒兩名,孫女兩名。另有女眷兒媳婦一名,自盡了。”


    兵士說著,幾個兵士已經將八個婦人女孩兒抓了過來。


    “押解的人來了沒有?”韓耀庭問道。


    “已經來了,在府門外候傳,另外,錢景輝和錢景亮也押解過來了。”兵士道。


    說著,將名單送了上來。


    “帶進來。”韓耀庭抬眼看了看並排站在對麵的婦人女子們。


    婦人們倒是還穿戴的整齊,關起來應該也沒人對她們動手動腳,當然,臉色好不到哪裏去,一個個麵如死灰。


    榮國公夫人萎靡不振,甚至不敢抬頭看,低著頭恍如僵屍一樣晃來晃去的,一點沒有給身邊的人安撫鎮定的作用。


    而那個錢安綺,已經全然沒有了平常飛揚跋扈的樣子,嚇得亂顫,看那樣子就差尿褲了子了。


    韓耀庭道:“找幾個婆子領進去,全都換了粗布衣裳,環佩全都摘下來,一個不要留。”


    兵士答應了,去找婆子將人領了下去。


    正好錢正陽、錢景輝和錢景亮被押了進來,錢正陽一聽就怒叫道:“卑鄙無恥!做這種小動作,你也配當王爺!”


    頓時好幾個兵士上前去將錢正陽打的跌倒,錢景輝驚叫著阻擋,也跟著跌倒了,然後攙扶。


    錢景亮走在最後麵,麵色木然,看見了也沒去攙扶,等錢景輝把他父親攙扶起來了,錢景亮才淡淡的道:“晉王是一番好意,二叔,你不要糊塗了。”


    “好意?好意個……”


    “爹……”錢景輝慌忙的阻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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