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恪寧一下就明白了,怒火直衝上了頭頂!下意識的轉頭先看韓耀庭的臉色,韓耀庭果然沉著臉深深蹙眉,反倒沒有她那麽生氣。


    夫妻倆一時誰都沒說話,都在等對方說話。


    “你……”一陣有些不自在的安靜之後,兩人又同時的開口。


    楚恪寧咬住了下嘴唇,韓耀庭很快繼續說完自己的話:“你繼續說,趙月兒是跟皇帝說了她懷孕的事情,幫你解圍?”


    原來他還想繼續聽。


    楚恪寧自己卻有些有氣沒力,剛剛一瞬間巨大的憤怒叫她氣過了頭,好像把身上的勁都使沒了,她覺著胳膊酸的抬不起來,手哆嗦的必須用另一隻手抓著才行,半天才有氣沒力的道:“我說的這些,王爺是不是一個字都不信?”


    韓耀庭怔了一下,然後低下頭去雙手搓了搓自己的臉,起身過來拉著她過去坐在了榻邊,雙手扶著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這才溫柔的道:“為什麽這麽說?你說的所有話我都相信……你如此認為,是因為我臉色不好?”


    他又搓搓自己的臉:“我實在沒辦法有好氣色。自然不是對你,我相信你,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不對,不是看見你的時候,即便沒見到你,也能猜到你會做什麽。你聰明機靈,能擺脫的自然想方設法擺脫,若是擺脫不了,你可能會……走魚死網破的路,也不會束手待斃。我擔心的是這個,看到你安然無恙,我才真的鬆口氣,而且看到你時便已經猜到應該是平安脫身了……隻是我真的沒辦法讓臉色好看起來,皇帝如此欺人,如此算計我的妻子,我怎麽還能笑得出來?我若還能輕鬆自如,那還是男人嗎?”


    楚恪寧的無力感消失了些,他的話自然讓她心裏很舒服,她最不願意的就是被人誤會,尤其是被自己的愛人誤會,懷疑。這恐怕是天底下最讓人難受最讓人無力的事情了。


    “你真的……相信我?咱們前腳迴府,後腳皇帝……賞賜的東西就到了,暗示的是……”她有些艱難的道。


    韓耀庭道:“皇帝想暗示什麽我很清楚。我不可能那麽糊塗,不聽你的解釋,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你的反應,反而去相信皇帝的暗示。”


    他也和剛剛楚恪寧一樣,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你是我的妻子,天底下我最親近的人。而他是我的殺父仇人,我怎麽會舍親人的話不聽,卻去聽一個仇人的話?”


    要說韓耀庭這話說的真是太有道理了。


    隻是這麽平常的道理,很多人卻並不明白,不但不明白,鑽了牛角尖還出不來,一定要做出來傷害親人的事情,最後追悔莫及的時候才知道自己錯了。


    楚恪寧都有些無措起來,鼻子都有點酸,看著他吃吃的道:“相公……你實在是太,太體貼了,體貼的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韓耀庭終於被她逗笑了,摟住了她,低頭看了一會兒,唇才落在了她的唇上,一開始很溫柔,像是安撫她,卻又帶著些歉意,他沒有保護好她的歉意,他說不出口的一些話……


    過了一會兒,熱烈了起來,唇舌熱烈的糾纏在一起,將她摟的緊緊的。楚恪寧同樣希望他摟緊些,仿佛這樣才能感覺到心安,今天一天的慌亂彷徨,現在終於慢慢的消失了。


    她也不是鐵打的,在宮裏的那一陣,特別的彷徨無助,很心酸。能感覺到他的歉意,他想說的話,她終於好多了。


    第101章


    終於鬆開了,兩人都有些氣喘籲籲的,好像頭一次一樣的沒調整好氣息。經過這一番無聲的交流,兩人想說的話,對方都領會了,韓耀庭臉上露出了笑容,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尖道:“繼續說。”


    楚恪寧這會兒依然全身無力,隻是現在的全身無力和剛才當然不同,現在是被親的身子發軟,被他摟著緩了好半天,才定了神,便將趙月兒來了之後的事情說了。


    韓耀庭臉上的笑容隻是曇花一現而已,這會兒早已經沉了臉,道:“皇帝會如此,也是一貫的手段,他自然不能胡來,更不能如你擔心的會來硬的,現在又不是占山為王,他當的是皇帝不是山大王,不可能不顧禮義廉恥。”


    楚恪寧點頭:“之前和之後其實都想過,應該不至於。但事到臨頭還是很擔心,當時最怕的就是這個……”


    身子又被他摟住了,韓耀庭將她摟得緊緊的,楚恪寧也抱住了他的腰,覺著自己密密實實貼在他身上,感覺到他結實的肌肉,才有種安心的感覺。


    很久很久,兩人才鬆開,楚恪寧靠在他身上,聽他輕聲的說著:“我不是個好丈夫,保護不好你……”


    楚恪寧驚訝的坐直了身子正要說話,聽見他還繼續說著:“也不是個好兒子……”


    慌得她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王爺,千萬別這樣說,忍字頭上一把刀,這誰都知道,但真正做得到的人不多,非但做不到,還要嘲諷那些能做的人。當然,有些人忍是因為慫,隻能忍。但王爺不是,王爺隱忍不是因為軟弱害怕,也不是要永遠忍下去,我知道你在做的事情。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做大事要有勇有謀,這才是大丈夫真男人,隻一味好勇鬥狠,報不了仇也保不住自身,那才是蠢材。”


    韓耀庭原本想把她的手拿下來,因為他想說話。


    但是卻被她如此滔滔不絕的倒是吸引住了,看她說的眼睛都亮起來了,不由的又莞爾,便由著她捂著自己的嘴。


    “謀大事者布大局,藏於心而行於事,這些我都懂,所以,王爺你起碼在你老婆麵前不用有任何的愧疚,也不用為不能解釋而煩躁,怕我傷心,誤會了你。我絕對不會。”


    楚恪寧說完了。放下了手,她感覺到了剛剛韓耀庭想說話,於是等著他說。


    不過韓耀庭不說了,將她身子摟住放倒在了自己腿上,俯身唇便落了下來……


    又是很久很久的安靜。


    剛開始的氣氛很嚴肅,現在卻靜寂安寧,帶著一絲甜蜜,恢複了往常那種新婚燕爾,靜寂中帶著隻有兩人才懂的甜絲絲。


    說開了,兩人都輕鬆了一些,楚恪寧這會兒才覺著口渴的很,今天著實的說了不少的話。於是起身去叫甜豆沏茶。


    她自己也去裏屋換衣裳,笨重的朝服還穿著呢。也沒有喚丫鬟進來,韓耀庭進來幫她換下來衣裳,換了件家常穿的月白色棉長裙,這才出來。


    甜豆已經沏好了一壺茶,楚恪寧叫她出去不用在屋裏服侍,她親手將茶倒出來,給韓耀庭一杯,自己一杯,捧著熱乎乎的茶杯,聞著茶香,倚在他懷裏喝著,胃裏都舒服了很多。


    韓耀庭看樣子也渴了,喝完了一杯茶,長舒了口氣,這才問她道:“你不問問我昨晚上出城的情況?”


    楚恪寧忙道:“是什麽情況?誰要見你?”她扭頭看他:“我還擔心了很久。”


    “太子。”韓耀庭很輕的說出來兩個字。


    驚得楚恪寧眼睛都睜大了,道:“他已經……”


    韓耀庭點點頭:“對,他已經到了城外,是十幾個侍衛護著他來的,兵馬其實還在後麵,保定附近。”


    “為什麽太子要獨自涉險先來京城?他跟著兵馬不是更安全?兵馬在後麵,他本人倒先跑來了,這是什麽戰術啊?”楚恪寧皺眉問。


    韓耀庭好笑道:“戰術?哪算什麽戰術。”說著詳細跟她解釋:“太子的兵馬實在太少,沒到保定府的時候,這種少倒是有一個好處,就是往京城移動的時候到底好隱藏。但到了保定府,需要現身的時候,自然就隻要壞處。兵馬少贏麵就少,太子來京城也是實在不得已,他想策反一些人,尤其是幾個衛所的都指揮使,京城周邊三個衛所,策反了一個,那就意味著多了一萬兵馬,而京城這邊就是已經失守了一個方向。”


    楚恪寧恍然明白了,道:“找王爺是……你能策反誰?”又擔心:“太子這樣見你,是不是也見了其他的人?這樣安全嗎?會不會有人表麵上被他拉攏,但背地裏去告訴了皇上。”


    韓耀庭搖頭:“太子自然會謹慎,目前隻見過我,也隻有我知道他在城外。至於叫我策反誰……”


    他搖了搖頭:“衛所的都指揮使我都不熟。論身份我是藩王,怎麽可能跟掌管兵權的都指揮使來往?這是非常犯忌諱的。但我認識一些侯門公子,而這些人其中一部分在侍衛營,有些是和侍衛關係好。”


    “宮廷侍衛?”


    韓耀庭點頭:“宮廷侍衛一部分是考武舉上來的,一部分是一些武將家族出來的。之前京畿處侍衛營的那個梁教官,他是教練這些人的,但他沒什麽根基,能服他的基本上都是考武舉出來的那些老百姓出身的人,在京城沒有背景的。而另一部分習武世家出身的公子少爺,這些人很少有能服他的,但這些人在宮廷侍衛中也是很大一部分,所以能拉攏自然是拉攏才好。而這些人我認識一些。”


    楚恪寧明白了,侍衛保護的是宮廷的安全,這些人要是倒戈了……還真的是一箭穿心。


    “太子到底有沒有把握?”問了一句,卻又不是很關心,想起來了另一個問題,忙道:“對了王爺!你說的意思,太子如果在這邊聯絡到了一些人,覺著有把握了,就會讓保定府外圍的那些兵將現身……奔襲京城?如果是那樣的話,皇上到時候會不會懷疑有人跟太子裏應外合?會不會懷疑到你身上?”


    這很有可能,皇上現在還享受太平盛世,一點點都沒感覺到危險的降臨,等突然的敵人出現在身邊的時候,必然驚慌失措,即便是沒有任何的證據,他也必然懷疑城裏有人裏應外合,因為他就是個寧可殺錯不放過的人,到時候很有可能懷疑到韓耀庭頭上。


    韓耀庭點點頭:“這些我自然早就想過了,保定府的兵馬奔襲京城的時候,咱們提前出城。藏身之處已經找好了,誰都不知道,等戰況停了,再看結果。”


    “好。”楚恪寧道,其實她也是白操心,這些事情當然韓耀庭考慮的會非常全麵,等到自己都能想到的問題,他當然早八百年就想到了。


    正說著,香豆稟報說威震將軍高源求見王爺。


    韓耀庭便去前院見他,楚恪寧這才緩了口氣,休息休息。


    前院書房,韓耀庭進書房的時候看見高源緊張的盯著自己,甚至在看到自己的一刹那還明顯鬆了口氣的樣子,心中疑竇頓生,接著馬上就明白了,蹙眉忍住了火氣,道:“你怎麽來了?”


    高源忙道:“啊是這樣的,追封的事情,欽天監官員上奏皇上,說明年的二月初八是個好日子,我來告訴王爺一聲,咱們的時間不多了……”


    韓耀庭皺眉冷哼,過去坐下了:“你聽到了什麽?”


    高源表情一頓,想了想道:“就是欽天監……”


    “聽到了什麽?”韓耀庭冷冷的再次問道。


    高源就停住了,撓著頭坐下,低頭想了半天才抬起頭,囁嚅著道:“有人說,早上皇後娘娘傳晉王妃進宮,然後皇上就迴宮去了……”


    韓耀庭放在桌上的右手一下子握成了拳頭,握得特別緊以至於手關節都發白了,可見他用了多大的力氣。


    高源有些擔心的道:“王爺……不管怎麽樣,皇帝這是為了激怒你,現在……真的要忍,王大成已經開始準備了,我的禁衛軍也準備好了,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出岔子。”


    “皇帝故意放出來這個風聲,故意如此含糊其辭,就是為了激怒我,讓我犯錯,以後他用不著我的時候就可以用這個借口處置我,我很清楚。”韓耀庭將手鬆開了,有些艱難,但還是努力鬆開了,道:“所以即便是王妃安然無恙,皇帝也要用外麵的流言蜚語打垮我們。清者自清,這話說出來給人感覺似乎都是無奈之詞。不過,我依然會忍的。”


    高源放了心,也明白了,點點頭道:“忍天下難忍之事,才能成常人難成之功。王爺,大事為重。”


    韓耀庭點頭,道:“你迴去吧,不用擔心我。王府這邊還是要少來,最近叫所有人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凝目注視,擦亮自己的刀劍,等著事情的發生。”


    高源一愣,道:“王爺……”


    韓耀庭點了點頭。


    高源便站了起來,拱手作揖道:“是,屬下這就先迴去了。”說著出去了。


    第102章


    高源走了,韓耀庭在書房坐了許久。


    之前他希望的是先能離開京城,迴到封地,最好的情況自然是名正言順依然做自己的晉王,不好的情況,那就離開太原府,天下之大,尋一處安身之所還是很容易的。


    如果能名正言順當著晉王,那麽在當地壯大自己的勢力,培養親信,招募兵丁。若是沒辦法隻能尋找藏身之所,其實這一步韓耀庭也已經想到,定好了地方布置好了一切,這些年也送過去了一些金銀珠寶,主要的目的,依然是站穩腳跟之後用這些招募兵丁,組建軍隊。


    他也知道不容易,所以這方麵考慮的不甚很多,一明兩暗的幾個落腳地倒是安頓的非常仔細。因為一切都需要他離開京城,若是走不了,其實以後的這些也就無從談起。


    原本隻要送走了老王妃,他就完全無後顧之憂了,就是考慮如何走的問題了。


    但計劃沒有變化快,待老王妃能平安出京的時候,情況已經變化了,他成了親有了王妃,同時也知道了,太子正帶著兵馬偷襲京城,準備翻了這個天。


    韓耀庭便改變了想法,能現在就推翻皇帝,他當然會選擇現在。


    皇帝在這個時候越是這樣欺人太甚,韓耀庭想要掀翻他的想法就越強烈,從開始抱著協助太子的想法而已,自己隨時準備脫身,到現在已然是一定要掀翻了他!


    背著手在書房來迴走了兩圈,韓耀庭心裏很明白,就太子現在的兵馬,想要翻天真的是太難了,無異於以卵擊石。


    除非是有奇襲的手段。


    他蹙眉站在窗戶前看著外麵,院裏雪還沒有化完,牆角太陽照不到的地方,依然堆著很厚很厚的雪。


    奇襲的手段,抓住皇帝?


    一道靈光閃現。


    韓耀庭突然想到了。如果皇帝依然還在清逸園,倒是可以偷襲!清逸園在城外,自然是沒有京城守備森嚴,要偷襲當然會比京城容易很多。


    即便是不得手,從四麵八方都可以退,不會像京城這般,直接就被甕中捉鱉了。


    想到了這裏,韓耀庭從書櫃中拿出來一副畫軸,掛在牆上打開了,原來是一副京城地圖。他找到了清逸園的位置,仔細看了會兒。


    清逸園他並不熟悉,沒去過幾次,但是前太子應該熟,因為小時候先皇常帶皇子們過去那邊。清逸園內鋪的是地龍,是皇家貓冬的一個好地方。


    太子熟,他身邊貼身的侍衛必然也熟。


    如何能讓皇帝去清逸園?這是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就大了,怎麽抓住了他?


    韓耀庭在書房呆了許久,午飯前一直沒迴來。楚恪寧在後院無聊,拿本書出來看了一會兒,又看不進去,煩躁的放下了,學著韓耀庭喜歡的樣子,背著手在屋裏來迴得走。


    要說她更咽不下這口氣!


    到底怎麽迴事她心裏最清楚,從頭到尾聽著皇帝威逼利誘用那些惡心的言語盤算自己的也是她,最後明明什麽都沒發生,皇帝卻還算計了自己一把,‘賞賜’了一些東西!


    這麽明顯是要讓自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皇帝還希望晉王可能會相信,然後厭惡疏遠了自己。滿京城都傳著自己的流言蜚語,讓自己沒法抬起頭做人。


    現在已經被算計了,楚恪寧深知什麽叫人言可畏,流言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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