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烝的帕加尼像是一頭髮怒的獅子,奮力奔跑,傲慢地把它們扔在身後,衝破藩籬虛枉,眼前的夜色也泛起死灰的白光,黎明尚未到來,黑夜被光束關進監獄——路的盡頭是山水湖光一碗,是一碗甜豆花。


    還是熱的。


    林烝發梢上帶著一點晨露,剛醒的鳥和麻雀在枝頭說了一會兒話,小鎮裏陸續有人走出來,伸著懶腰。


    林烝把瓷碗托到他麵前,青花樣式有點土氣。


    桑野還坐在車裏,怔怔地接過豆花捧在手裏,低頭的時候覺得眼眶也有點熱。


    他把眼淚憋迴去,舀了一小口豆花,笑彎了眼睛:「甜的。」


    桑野隻吃了一半就說飽了,胃口比在林烝身邊的時候還小,把瓷碗推給林烝,叫他解決了剩下的。碗底都是糖。


    林烝重新坐進車裏來的時候天光還蒙蒙亮,綿山是石青色的,帶著繚繞霧氣。


    「現在去哪兒?」桑野問。


    林烝:「送你迴去。」


    桑野驀然偏過頭,搭住他方向盤上的手:「我不迴去。」


    他手背上還有傷痕,林烝看了一眼。


    桑野笑說:「我不迴去。我們去溫泉山莊上看看?好久沒來了,我想住頂樓的總統套。」


    林烝:「困了?想睡覺的話在車上眯一會兒。」


    「不是,」桑野打斷他,握緊他的手指頗有深意地前後蹭動。


    林烝:「……」


    桑野放開他往座椅上一靠,在他發動引擎往山上開的時候愉快地笑起來:「我在法國開了一家花店,賣百合和白玫瑰,每天都能遇見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人……」


    「好久沒有泡溫泉了,之前幫費迪南去參加宴會還去了一趟日本,他們那裏的溫泉硫磺味道好重,大眾湯浴非常開放,我睡過了頭,還錯過了煙花祭……」


    桑野嘚不嘚叨叨了一路:「啤酒節的時候我特意去了一趟德國,沒有人管著的時候確實好,我們喝了個痛快,還有個妖嬈的小翹臀來約我……」


    頂樓的專層服務人員打開總統套的大門,林烝把他們揮退,再轉身的時候就被桑野掛住了脖子。


    「要不是他畫著太濃的煙燻妝,我差點就答應了,」桑野被林烝打了一屁股,笑嘻嘻地吻他的嘴,「差點就答應和他分享一下道具百科和自*操作……」


    他吞了一個字,上趕著要林烝來問。


    林烝看穿了他的小把戲,隨著他的心意問:「自什麽?」


    「自『衛』,正當防衛的那個『衛』。」桑野朝林烝並起兩指,帶有暗示意味地扣了扣手。


    「可惜道具並不好用。」他看著林烝的眼睛說。


    林烝無奈地長唿氣,彎腰一抱把他抄進房間,扔在床上摁了下去,堵住他叭叭了一早晨的嘴。


    桑野兀自講著他離開的這兩年的所見所聞以及各種艷遇,在林烝的前奏裏充滿了街頭巷尾的俚語。


    等間奏音符往五線譜裏一落,所有窸窣的交談戛然而止,桑野被扼住咽喉,砸進去的交響曲突然變成他的哭聲。


    林烝額上的汗滴下來落成一連串的休止符,擁抱著安撫來得太快的桑野的失控。


    桑野突然地哭出來,跟孩子一樣根本不講什麽哭起來的臉麵,稀裏嘩啦往下一淌輪弦和琶音,哽咽得一縮一縮,巴住林烝的肩膀哭著問他:「林烝你愛不愛我?」


    林烝沒有說話,桑野便捶他,一口問一句:「林烝你愛不愛我?」


    問到最後他又哭起來,耍賴一般地哭:「快說!快說你愛我!」


    林烝托著他的後頸抵住他的嗚咽嘆了口氣,吮咬他的嘴唇,輕輕叼起來磨了牙才放下,留下一點點傷口,認命般地迴答他說:「愛。不能更愛你了桑野。」


    桑野停下他的耍賴,鼓點便響起來催了四個八拍,唿吸聲也成為樂曲的一部分。


    桑野哭得不過癮,又摻著眼淚問他:「什麽叫『不能更愛我了』?誰知道你是不是五毛錢的不能更愛我了……」


    林烝扣住他五指,音階往下一落,酥麻像是野蜂振翅在桑野背脊上嗡嗡響了一片,林烝咬牙問他:「還要怎麽愛你?這樣夠不夠、重不重?全都是你的,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好不好?」


    桑野汗濕了眼睫,迷濛說:「他們都說我不好,說我對你無理取鬧,我有什麽好?」


    「我愛你對我無理取鬧,」林烝用力一吻他,桀驁地說,「我們的事情,哪容他們置喙?」


    桑野抱住林烝低聲笑出聲來。


    完事之後桑野趴在床上玩消消樂,關掉了遊戲聲音,小聲哼著亂七八糟的童謠,眼睛不住地往衛浴方向瞟,裏麵有林烝洗澡的水聲。


    「my mother, she butchered me,


    (我的媽媽她殺了我)


    「my father, he ate me……」


    (我的爸爸他吃了我)


    林烝出來的時候正好聽見這兩句,皺了眉頭拍了他一下:「換一首唱。」


    桑野撅著嘴向他扔了個斜眼,愈發嘚瑟地哼起來:


    「my sister, little zhengzheng lin,


    (我的小妹妹,林烝烝)


    「she gathered up the bones of me,


    (她撿起我所有的骨頭)


    「and tied them in a silken cloth,


    (包在一條綢手巾裏頭)


    「andid them under the juniper.


    (埋在那棵杜鬆子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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