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那個女人我真的快忘記了。要不是她長的略微有點像隔壁的那個阿姨。我真的不會記得他。我隻是給了她五萬塊,讓她給她奶奶治病。她居然來看我,還說如果我能出去,等我十年……”迴到監獄,龐彪絮絮叨叨的和大哥龐虎說著。


    龐虎看著龐彪,慘然笑了起來:“你還好,至少還有個人來看你不是麽?”


    龐彪停止了絮叨,抬頭看著大哥:“你也不錯。你有兄弟陪著你一起走呢。”


    龐虎看著龐彪,眼淚卻輕輕的流了下來:“弟弟。”


    龐彪看著龐虎,走到龐虎麵前,盤腿坐在地上,腦袋靠在了大哥的腿上:“大哥,幫我掏掏耳朵行嗎?小時候,我最喜歡你給我掏耳朵。”


    龐虎咬著牙點點頭,可是這監獄裏,找到一個挖耳勺可不容易。


    看看四周,他隻能對著外麵喊了起來:“有人嗎?”


    一個法警聞聲走了過來:“十五號,幹什麽?”


    “能給我一個挖耳勺嗎?我給弟弟掏耳朵。他小的時候,最喜歡我幫他掏耳朵。”龐虎眼睛有些濕潤,聲音有些哽咽。


    法警看著他,許久沒有動彈,過了很大一會,才邁步走開。


    龐虎苦笑著看著龐彪:“弟弟,等吃飯的時候,我看看有沒有硬點的菜葉什麽的,行麽?”


    龐彪沒有動彈,隻是靜靜的趴在龐虎的腿上:“哥,隻要你在身邊,我就不怕了。”


    他們兄弟倆相差十五歲,現在龐彪雖然曾經是一個唿風喚雨的黑社會老大,可是到現在,也不過三十歲露頭而已。在如今的社會上,這個年齡還在啃老的都大有人在。


    ……


    日子流過三天,明天早晨,就是他們倆兄弟上路的日子。


    看著送來的早飯,龐彪沒有胃口,龐虎也是。


    “弟弟,吃飽了上路,總好過做個餓死鬼。哥給你做飯。”龐虎壓著眼裏的眼淚,慢慢的把一個饅頭從中間撕開,把一塊肉塞進去,又放上幾根青菜。“這手藝有點差了。不過也算是個漢堡吧?”


    龐彪愣愣的看著那個似乎有點難看的漢堡,突然拿過來,大口大口的咬著,剩下一半的時候,遞給了龐虎:“哥,你吃!”


    龐虎看著龐彪,接過來,大口大口的吃掉了剩下的。然後又開始做漢堡。


    龐彪看著龐虎專心致誌的做著漢堡,突然臉上綻放了眼光般的笑容:“大哥,你還記得嗎?當初你上大學的時候,我小不懂事,路過肯德基的時候,看到人家的孩子在裏麵吃飯。我就纏著你要漢堡。當時你哪有錢?你就去買了饅頭給我做漢堡。就像今天一樣。我那時候吃的很香。後來你晚上打工掙了錢,就去買了一個漢堡,給我帶迴來。我那時候貪嘴,不知道為了一個十五塊錢的漢堡,哥你幫人背了一個晚上沙子,而且晚飯都沒舍得買一個饅頭。就給我帶迴來一個漢堡。”


    “後來我長大了,我就一直尋思,我當時怎麽就那麽傻,不知道把漢堡分給你一半呢。”說著,龐彪已經是淚流滿麵。“後來我想著分你一半漢堡的時候,卻居然在這裏。”


    在門口巡邏的法警,走到他們隔壁的時候,輕輕的停了下來,聽著這兩個曾經是他高不可攀,如今的死刑犯的對話。聽著聽著,居然也忍不住動容。


    ……


    和龐虎吃了兩個饅頭漢堡,龐彪趴在龐虎大腿上:“哥,我真不想長大。我真想那個時候每天等你放學迴家,給我做稀飯的日子。雖然窮,可是是我最開心的日子。”


    天色這個時候已經慢慢的暗了下來,月亮慢慢的升了起來,他們的監獄窗口,卻恰好有月光投了進來。


    龐虎靜靜的摸著龐虎的頭:“哥老了,你也大了。哥對不起你,不該讓你走上那條路。早知道今天,當初我就是養著你,也絕對不讓你去做任何事情。也一定會抽出時間來陪著你。現在想起來,什麽報仇,什麽恩怨……都不如咱們兄弟一起過日子來的好。如果沒有當初的仇恨,或許今天你會帶著弟妹孩子,每周周末到我家裏做客。咱們兄弟倆聊天,看女人帶著孩子們玩……”


    月光如水,似乎在洗滌每個人的心靈。


    沉默中,監獄的門被輕輕敲了兩下,那個法警站在門口,手裏把一個漢堡和一個小東西放在了門邊:“拿著吧,沒什麽送給你們的。不過我也算違反紀律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說完,法警轉身離開了。


    龐虎和龐彪都抬起頭,看向門口。那地上,是一個紙包,紙包的旁邊,是一瓶水晶水,紙包的上麵,是一個帶夜光的挖耳勺。紙包裏,是一個漢堡。


    龐彪走過去,興奮的像是一個孩子:“哥,漢堡!”


    說著,立刻把漢堡撕開:“哥,你吃!”


    龐虎看著漢堡,淚如雨下,把漢堡幾乎全部塞進了嘴裏,用力的咀嚼。


    龐彪也大口大口的吃著漢堡,幾口吃完,舒服的拍拍肚子:“哥,真好吃。”


    說著,拿起水,打開遞給龐虎:“哥,喝水。”


    龐虎接過水,喝了一小口,把嘴裏的漢堡吃下去,然後把瓶子遞給龐彪:“你喝。”


    龐彪點點頭,喝了一小口。


    看著龐彪手裏的挖耳勺,龐虎接了過來:“弟弟,哥哥給你挖耳朵。”


    ……


    第二天一大早,法警來送最後的早餐。


    看到龐虎靠在牆壁上睡著了,手裏捏著挖耳勺,龐彪依然枕在龐虎的大腿上,睡的香甜。兩個人都睡的很香,並沒有那些最後一夜的犯人一樣輾轉難眠。


    法警歎息一聲,敲敲門,把他們倆叫醒:“吃早飯了。”


    早飯很豐盛,有紅燒肉,有饅頭,甚至還有一碗湯,幾個青菜。


    兄弟兩個人也不客氣,隻是輕輕的開始吃飯。吃完,兩個人洗了臉,龐虎甚至幫弟弟梳了下頭發。整理好身上的衣服,龐虎手裏拿著昨天沒舍得喝的大半瓶純淨水,龐彪的手裏則是拿著那個夜光的挖耳勺,另一隻手裏則是拿著那個包漢堡的紙包。


    “政府,這東西,讓我們帶著吧。這是我們在監獄裏唯一收到的探監的物品。也算是有個念想。”龐彪乞求著。


    來接人的法警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不過看到半瓶純淨水,一個包漢堡的紙包,一個塑料的夜光挖耳勺,有些猶豫。


    按說罪犯的最後一點要求,一般都不會拒絕。可是帶著東西,哪怕這些東西沒危險,好像也是不允許的。


    他忍不住看向身邊的同伴,身邊的同伴,也是一頭霧水。


    “對不起,我們沒有接到許可。”法警隻能遺憾的說道。


    龐彪一下子跪了下來:“政府,求求你們了。”


    兩個法警從來沒遇到這種事情,而且他們帶的東西如此古怪:一個隻剩下大半瓶的純淨水,一個包漢堡的紙包,一個塑料挖耳勺。


    旁邊有其他的法警,看到這種情況,想要製止,但是龐虎畢竟曾經是副省長,讓他還是咬咬牙,迴去請示去了。


    過了許久,那個法警匆匆跑了迴來:“讓他們帶著吧。”


    兩個法警出了一口氣,在這種時候,他們一般都不會對即將執行死刑的犯人有什麽行動。哪怕犯人們此刻會有過激的行動,他們也會盡量的忍耐。畢竟人家都要死了,你還和他們計較什麽呢……


    龐彪感激的看著那個法警,深深的鞠了一躬:“謝謝政府。”


    ……


    執行槍決的地方,並不和電視上放的一樣,會找到一些山清水秀的地方,用汽車拉著遊行一遍才會去。而是直接拉到了郊外一處隱蔽的區域,這裏早就已經封鎖了現場。


    龐彪和龐虎被拿掉了頭上的蒙頭黑巾,看到陽光明媚,龐虎禁不住笑了起來:“今天天氣還不錯。弟弟,咱們今天走,看來還是不錯的。”


    龐彪手裏緊抓著挖耳勺和紙包,另一隻手,不由自主的就去抓住了龐虎的手:“哥,這上路了,到了那邊,我有些緊張。”


    “別緊張,哥哥在呢。”龐虎忍不住安慰道。


    兩個人很自覺的走向行刑的地方,然後站定了。等待宣判。宣判很簡單,很快結束。龐虎拿起手裏的純淨水,輕輕打開,慢慢抿了一口:“真甜。弟弟,你喝。這是咱們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口水了。”


    龐彪沒有伸手,龐虎拿著水送到龐彪的嘴邊,龐彪突然笑了,大口的喝了一口。


    “哥,你喝。”龐彪笑著說道。


    龐虎大口喝了一口,慢慢的咽下去。


    純淨水並不多,每個人隻能分到幾口就沒了。終於喝完了,龐虎小心的把瓶子蓋好,然後微微閉上了眼睛:“弟弟,抓住哥哥,咱們上路了,別走散了。到了那邊,哥哥還帶著你。”


    “砰砰……”


    ……


    聶幽站在行刑處的後麵,看著倒下去的龐虎和龐彪,還有那個依然被緊握在手裏的純淨水瓶子,漢堡包的紙包,一個塑料的挖耳勺。微微歎了口氣。


    “幽哥,這倆人似乎走的很輕鬆啊。畢竟是曾經身處高位,倒也適應的下來。”柱子歎息一聲。“可惜了,據說做官的話,那家夥是個好材料。就是走歪了。”


    聶幽看一眼刑場:“早知道當初就不必有今天。你看,不管生前多麽風光,到死了,連一個純淨水瓶子都帶不走。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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