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遷摸了摸下巴,開口道:“她就是這麽說話的,用嘴巴。”


    這位遠方表哥被噎了一下,還想說點兒什麽教訓何鳶——他不敢說時遷,還不敢說何鳶嗎?到時候真的把時勵惹毛了,時勵也不會針對他,說不定老爺子還能對時遷疏遠一些。


    正當這位表哥想代替時遷教訓何鳶的時候,時勵出現在二樓的門口。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百歲的老人當真因為何鳶的一句話出來了。


    就連站在他身後的田萌萌也是一臉吃驚,看起來也是出乎意料極了。


    何鳶穿著旗袍,坐在梨木雕花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一隻手放在腿上,一隻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


    時勵一出來,就看見她。


    何鳶這幾十年來,幾乎沒有變樣,一如他當年初見她時,保留著這一份容顏。


    時勵保養的很好,哪怕已經一百歲了,身子骨也沒有癱瘓,還能站起身來走路,這和他年輕的時候當過兵有很大的關係。


    何鳶看到他,卻也沒動,一雙眼睛要望進時勵的眼底。


    時勵猛地抓著扶手,好似受了什麽巨大的衝擊,倒吸了一口冷氣,拄著拐杖的手緊緊的捏成拳頭。


    田萌萌看到這一幕,心裏一個跳動,小心翼翼的:“祖爺爺……”


    她伸出手,想要扶一扶時勵,卻被時勵躲開了。


    時勵現在控製不好自己的力氣,所以用了一些力,田萌萌後退了一步,心裏更加害怕。


    他剛才上來找時勵的時候,時勵還在樂嗬嗬的同友人聊天。


    時勵的性格一直都是這樣,溫溫和和,不過偏偏是這種溫和的人發起火來,或者是沉下臉色才顯得更嚇人。


    田萌萌硬著頭皮上來告狀,又撒嬌又賣萌,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


    一開始,時勵的表情都很正常,他的表情改變的轉折點是在聽到‘何鳶’兩個字之後。


    田萌萌到底也是個半大的孩子,她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祖爺爺臉上露這種表情。


    這表情實在是太複雜了,複雜的沒有任何言語能夠形容出來。


    時勵當時的情緒很不穩定,一連問了好幾遍樓下的女人叫什麽名字,田萌萌被嚇壞了,老老實實的說叫何鳶。


    隻是聽到一個名字,時勵的心情就接近崩潰。


    他身體有些輕微的發抖,又壓著聲音問了一下女人的特征,田萌萌努力的迴憶片刻,全盤托出,她告訴時勵,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田萌萌沒有仔細看她的臉,但是何鳶臉上有一個特征很明顯,她就說了出來:左眼和右眼下麵各有一顆小痣。


    時勵這時候,已經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往樓梯口走。


    他走的是那樣急,腳下的似乎不是紅木地板,而是幾十年的光陰和等待。


    田萌萌一路追上去,心裏百思不得其解,同時也感到了一種未知的惶恐。


    而樓下的何鳶,她坐在椅子上,淡然的看著這一切。


    時遷三步並兩步往樓上走去,扶住時勵。


    時勵的身體好似被重逢的震驚與悲涼掏空,臉上浮現出了一個不知道是悲是喜的表情。


    但是把時勵這一番變化看在眼裏的眾人,無不目瞪口呆。


    時遷心情也很古怪,但是他什麽都沒說。


    時勵一步一步往下走,慢慢的接近何鳶,最後走到一樓,站在了何鳶麵前。


    何鳶這才開口,她看著時勵,說道:“好久不見,你變老了。”


    時勵一個哽咽,渾濁的眼睛滾出了大滴大滴的淚水,他突然猛地跪倒在何鳶麵前,如同枯木一般的手抓住了何鳶下擺旗袍——一如當年賴在她身邊撒嬌的小孩兒,光陰帶走了時勵的生命力,卻不曾在何鳶身上留下任何來過的痕跡。


    時遷被祖爺爺來這麽一下,嚇得不清,除了他,想必在場的眾人都被嚇得不清。


    時遷知道內情,緩了幾秒,說道:“太爺爺,起來說話。”


    時勵哽咽的,用沙啞的聲音開口:“……他在等你。”


    他一直重複這句話,好似除了這話,他忘記了所有的語言。


    “他在等你,阿鳶姐,他在等你迴來。”


    第69章 你在吃醋


    時遷聽著, 覺得有些不對勁, 但是他沒有多想。


    因為周圍的人已經呆立住了。


    顯然, 時勵這幾個動作大大的超出了眾人的預料。


    一幹人迴過神,麵麵相覷,不知道做出如何表情。


    這位百歲老人滿臉淚痕,何鳶隻是看著他, 一句話都不說。


    時遷頓感頭疼,這群人可不怎麽好糊弄, 好在一開始就遣散走了一部分人,這時候才沒有造成太大的慌亂,僅僅時家的人看到了這一切。


    時遷開口:“太爺爺,我們上去說。”


    時勵翻來覆去重複這一句話,壓根沒聽見時遷的聲音。


    時遷無奈, 隻能求助何鳶。


    何鳶抬眼看了一眼田萌萌,田萌萌已經石化在原地。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這一幕, 她是做夢吧?她絕對是在做夢吧!


    可是身體上巨大的恐慌又告訴她,她沒有做夢。


    這一切都是真的。


    何鳶垂下眼睛, 時遷目光求助的看著她。


    她:“他在哪裏。”


    時遷已經安排人清場了, 至少內場是不可能讓外人在進來。


    時家的親戚嘴巴很嚴,這跟時家大多數人都是軍人的緣故有關。


    時遷嚴肅的警告了這件事情不允許宣揚出去,眾人雖不明白發生什麽,但是對於時遷的命令, 都無條件執行。


    這就是時家的規矩, 其原因出自於何鳶的身上。


    時勉和時勵算那個年代最親近何鳶的人, 雖然何鳶那會兒沒有像現在這樣——在時遷麵前毫無保留,但是時勉憑借著一些蛛絲馬跡,依舊猜到了何鳶不似常人。就憑她這麽多年都不變的容顏,想瞞過時勉都難。


    也是這樣,時家從那個時候就有這樣的規矩——時勉要藏住的秘密太多了,他不得不要求時勵的後代什麽都不準問,什麽都不準說,這很大的影響了時勵,也影響了時家的後代。


    導致現在這麽一個情況:眾人不明所以,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沒有人想去了解,想去問,因為三代以前所有人都是這麽過來的。


    清場之後,就剩下本家的人,外戚也很有自知之明的離開。


    田萌萌此時一句話都不說,她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時勵聽到何鳶這句話之後,心情平穩了下來。


    時遷扶著他,何鳶道:“你站起來。”


    時勵顫顫巍巍站起來,他蒼老年邁的聲音好似枯骨:“ 我沒想到,我還能活著見到你。”


    何鳶心道:本來是見不到的。


    如果沒有時遷,她從來都沒想過再迴來。


    時勵輕輕的拍了拍時遷的手,示意他放開。


    時遷比較聽祖爺爺的話,他叫放開,他也沒有反抗。


    隻是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何鳶,何鳶也看了他一眼。


    二人的眼神交流,時勵沒有注意到。


    他還沉浸在迴憶之中。


    時書彥在半路聽到這個消息,快馬加鞭,連口水都沒有喝,直奔現場。


    秘書打電話給他事無巨細的轉述了一遍,時書彥光是聽到自己爺爺給何鳶下跪這事兒,腦門就全是冷汗了。


    他位居高位,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到如此驚悚了。


    他的爺爺,給人下跪,下跪的對象……很可能是他的兒媳??


    這什麽家庭大戲??又或者說……時遷這個兔崽子找了個什麽人當女朋友!


    時書彥險些咬碎一口牙,青筋暴起,他快步走到公館。


    這樣的大人物來到公館,勢必會引起一陣混亂,時書彥雖然現在腦袋不太清醒,但是也知道自己不能從前門光明正大的進。


    在保鏢和秘書的引導下,時書彥從後門進入公館。


    一上樓,田萌萌先看見他,怯生生的喊了一句‘姑父’。


    時書彥點點頭,隨即看到站在房間門口的時遷。


    他氣急了,上去就拍了一下時遷的腦袋。


    時遷迴頭,詫異道:“爸?”


    時書彥壓低聲音:“你還知道我是你爸!給我老實交代,你那個女朋友什麽來頭!”


    時遷突然移開目光,閉口不言。


    假設時遷解釋,時書彥都替他想好了理由。


    假設他不知道,時書彥也可以理解,畢竟時遷也可能是被蒙在鼓裏的人。


    可是時遷現在這個樣子,心虛的偏過頭,也沒有給他解釋,也不像是被蒙在鼓裏的人,時書彥眉頭一抽:“時遷!”


    時遷道:“爸,我解釋不清楚。”


    時書彥揉了揉眉頭,說道:“你太爺爺呢?”


    時遷指了指房門緊閉的屋子。


    “在裏麵。”


    時書彥:“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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