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別人說一句你要猜很久的感覺是很糟糕的,就像在一個對你而言完全陌生的地方走夜路一樣,走一步猜一步。你不知道下一步是會踩到狗屎還是掉進深淵,不知道自己腳下是實的還是虛的,若是虛的你甚至都不知道有多虛。你明明睜著眼睛,可卻像個瞎子。”


    我看見韓一蹙著眉頭無奈的說了聲對不起後朱竹好像哭的更厲害了,她有些無力的蹲在了地上,抱著腿哭出了聲。


    蹲在地上的朱竹斷斷續續的有些語無倫次的低吼著:“韓一,你王八蛋,王八蛋!你不知道……不知道這些年………你怎麽可能知道!古小八走了,她輕鬆了,我多麽希望……希望是我……要不是你,你不知道這些年我過得多麽辛苦!我和你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可是為什麽……為什麽!”


    朱竹的吼聲越來越大,她抓起地上的落葉朝韓一身上胡亂砸去,一把接一把的砸去。


    “你不懂!你什麽都不懂!我始終比不上王冉!我以為你當年去美國之前隻見了我而沒有去見王冉,甚至沒有告訴她你要去美國的事情是因為對你而言我更重要,我到底都以為自己贏了王冉,結果呢……嗬嗬。”


    韓一麵色浮現出一些痛楚,他抓住朱竹亂揮的手,把朱竹得手緊緊的握在手裏,一聲接一聲的低聲重複著“對不起,朱竹,我真的對不起你。”


    朱竹聽後忽然笑了,她抬起頭看著韓一語氣冷靜的質問道:“對不起?對不起!嗬嗬,一句對不起就夠了?你除了對不起還會說什麽?啊?!這些年我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嗎?每天每天,我看著鏡子裏那個連正常生活中都習慣性掛著假笑的自己,我有多痛苦你知道嗎?!但是我還一直努力著,堅持著,我一直堅持著,一直堅持著,難道就是為了你韓一的一句對不起嗎?”


    聽著朱竹冷靜的語氣,我的心裏抽了一下,隻是單純的心疼而已,我想那時候的朱竹其實一點兒都不冷靜,或許此刻她轉過身我就會看見一張涕淚橫流,鼻子通紅,腫著眼睛,妝容也全都哭花了的臉。


    韓一也心疼了,他鬆開了緊握著的手擦著朱竹的眼淚,看著她柔聲說:“朱竹,你聽我說,別鬧了好不好?我們不是以前了,不能再鬧下去了。那個時候我們都太小太不懂事,都正是年少輕狂的年紀,難免會糊塗做錯一些事情。現在所有所有的事情都已成定局,誰也無法挽迴,你為什麽就非要這麽執著呢?”


    韓一話音剛落,朱竹就猛地站起來甩了韓一一巴掌,“嗬嗬,那個時候你瞞著王冉偷偷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怎麽不說自己不懂事?在那些你撫摸著我,和我一起瘋狂癡纏尖叫的夜晚怎麽不說自己年少輕狂?在我為你先後墮了兩次胎的時候你怎麽不對我說別鬧了,怎麽不說對不起?怎麽不說怎麽不說怎麽不說啊!”


    說這些的時候朱竹用力的打著韓一的胸膛,韓一一聲不吭也不動搖一下就這麽站著由朱竹打,說完這些後,她看著韓一臉上鮮紅的巴掌印,準備伸出手撫摸一下的時候又收了迴來,捂著臉哭出聲來。


    韓一歎了口氣,輕輕的抱住了朱竹,朱竹靠在韓一懷裏哭著喊著“我就是這麽賤,我就是這麽一個連自尊都沒有的賤人。對不起,韓一,我愛你,我愛你啊!為什麽你要在費盡心思的為我編織出一個未來後又來告訴我不可能?”


    我驚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剛剛親耳聽到的對話,以前記憶中那個文靜的,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笑容的朱竹,那個拚命向上頑強成長的朱竹,那個三觀分明的朱竹竟然為了韓一拋棄了自尊。


    在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莫過於愛。不管一個人多麽強大,當他愛上另一個人的時候,他就不再是他了,因為在愛上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沒有絲毫的自尊和尊嚴可言了。


    我們之間存在了太多不可言說的隱晦,無法說出口的又何止韓一和朱竹,朱竹說的對,我們沒有一個人是幹淨的。


    對於我們的青春,我承認,承認我做不到問心無愧,我想我也永遠不可能麵目坦然的說出“我是幹淨的”這句話。


    我們錯了太多,亂了太多,那些亂了的錯了的以往,這輩子都不可能挽迴了,我們再也迴不到從前了。


    迴去的路上,我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一路沉默。我的眼前如走馬燈般不斷閃現過古小八的臉,古小八的話。腦子開始不由我控製的自動迴想起以前所有的種種,我們相識,相交到現在的過程。


    2001年我、古小八、王冉還有韓一都考到了北京的b大,確切的說我們之中超過b大錄取分數線考進去的隻有韓一一個人。


    古小八也是考進去的,不過是憑借著過人的表演天賦和甜美的外表考進了b大表演學院,並一舉拿下了表演係的第一名。


    王冉呢是為了和韓一上同一所大學,花言巧語把王老爺子說的暈頭轉向然後樂嗬嗬的用錢砸進去的,和韓一都在哲學係,盡管每堂課她都聽的暈暈乎乎也樂此不疲。


    至於我,是比較幸運的。在成績出來的那個下午,拿著成績單的老陸,臉上的表情由晴轉陰,嘴角由上到下,不管我如何解釋,他都堅決認為我是皮緊了所以才敢不差三兩分卻差0.5的。於是那天我被老陸“溫柔的”鬆了一個下午的皮後,隻覺得渾身舒爽,迷迷糊糊在床上躺了兩三天。


    本來差0.5分的我是注定與b大無緣的。那段時間親朋好友都勸我去z大,說什麽隻比b大次一點兒而已啦,寧當雞頭不當鳳尾啦等等等等巴拉巴拉的,全都被我一一拒絕,那個時候我在門前掛了個牌子,上麵寫著“做鳳不做雞,尾雖難聽,雞頭更甚。我陸兮唐唐八尺好漢豈能因區區五鬥米折腰?!好漢做雞,實在可笑,若做雞頭,可笑至極!”


    老陸看到後一陣大笑,嘴裏直誇我有血性,將門出虎子啊,不愧是他陸遠的兒子,說完這句話後我的屁股就腫了一個星期。


    屁股剛消腫,b大就傳出因新生數量不夠,決定下降分數線再擴招五個。老陸一聽大喜,動用了他非凡的人際關係,然後我才如願以償的進了b大數學係。


    從那之後我便知道了幾個道理,隻要天下布滿人際網,走到哪裏都不怕。


    你一直苦苦等待的所有東西,到最後一定都會給你迴應。如果你本事夠大,連放啞巴屁別人都說香,那麽它給你的迴應就會是你所期望的迴應;但如果你人微言輕微不足道,放個屁都沒人嫌它臭,那你還是提早做好其他打算吧,畢竟所有方案都是兩到五套,所有的棺材也都是提前備好的。


    2001年的暑假,那大概是剛高考完的我第一次接觸到“社會”這兩個字。


    社會具有多變性,而人具有多麵性。


    這句話不是我瞎扯的,因為我就是最簡單最無害的一個例子。你看,b大數學係的我現在是一個成天對著屏幕想好好搞一番文學的碼字手,搞到現在都沒有把它搞到手,更不要說把它搞懷孕了。


    河對岸的,小心過河,這條名叫社會的大河水深魚多。


    不過你也別害怕,等你被食人魚咬上幾口,被河豚電上幾下,再被水蛭吸幾口血後就發現自己好多了。


    到那時候,你就能分辨出好魚壞魚,哪條是你能吃的魚,哪條是吃你的魚了。


    把你能吃的魚帶在身邊,需要吃時再吃不要急忙吞掉,一定要好好品嚐;吃你的魚不管如何可愛,都不要與它一起戲水,更不要妄想著戲熟了後吞掉它,記住白眼狼是養不熟的,老虎是不能一起謀皮的。


    等你在河裏淌的時間長了,那個時候的你要麽是魚餌要麽是魚食,當然最好的結果是開了掛的釣魚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此去經數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染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染荷並收藏此去經數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