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煙淡,香幽燭盡,風染芳華。

    阿霽早已被宮女雪笙帶去了平秋殿,清寂的晚香居獨有雲凝飄搖,自成一番風韻。

    憶起昨晚金碧大殿上,妖嬈紅衣的邪惑男子在她耳畔的低語,雁醉的灼人……恍若一個迷醉的夢,讓人心不由糾緊。

    那南方女子,是走了吧,或許迴到了南方,嫁作人婦,再沒有留戀北境。

    但在他眼裏,不同於他父王的哀,那隻是恨,赤裸裸的恨,恨她的背叛。

    若有一天,她也會那樣走掉,他會不會恨她?“背叛”二字,該是多痛的咒。她已經被烙上了那個“晏”字,假若再逃,她無法想象得出晏烈會如何。

    無奈地歎口氣,女子抿了口淡茶,柳眉輕皺。

    “本公主不喜歡青色。”綿軟芳豔的語音緩緩傳來,清冷無波的眼眸一抬,正好見著一襲火紅華服咒怨地繞過那一片青青竹林緩步而來。

    “公主既然不喜歡,又何必要來。”淡雅悠遠地開口,她並未從躺椅上起身。

    “雲妃真是愜意。”擠出一抹淡笑,流綺一雙鳳眸幽幽睨了一眼椅上女子。

    “公主也是悠閑呢。”她淡漠地彎唇,噙起疏離的淺笑。從方才那不經意的一句,她似乎有幾分知道流綺公主所來的用意。

    “公主,我這地兒也太清淨,不能招待好貴客,還請公主見諒了。”她淡笑一聲,招唿來身邊的婢女,低語幾句。片刻,一張椅置在了她的躺椅身邊。

    “公主請坐吧。”她忽視流綺眼眸中的一縷薄怒,雲淡風清地抿起唇,“南兒,若沒事的話,你們就都下去吧。”

    一排侍女行了個禮,紛紛退去。偌大的院裏竹葉蕭蕭,美若詩畫。

    看著閉目靜息的女子,流綺按捺不住發了話:“你這是什麽意思?”

    “王上不是說,公主有些話想要和我說。這樣,公主想和我說什麽,就直說吧。”噙起悠然淡笑,她緩緩張開一雙美目,“我很佩服公主的勇氣,所以,公主也不會因為幾句話而囁嚅著吧?”

    “好,你既然知道,我就不便拐彎抹角。雲瀟瀟,我不叫你雲妃,也不叫你楚夫人,你的身份我也不管多少,隻是,不管怎樣,請你馬上從北晏消失。”晏流綺一臉嚴肅,鎮定道。

    淡雅的眸間掠過一絲微怔,隨即又恢複平靜。她淡淡笑:“我倒是想消失呢,可是,恐怕我不能遂了公主的願了。”

    “我可以幫你,王兄一時發現不了!隻要你走,別的我不會強求你。”晏流綺語氣肯定,“就算王兄知道,他也未必會罰我。”

    “公主就這麽自信嗎?”她輕輕笑了笑,攏起額前的碎發,“當年王妃也做過同樣的事。晏王的脾性,公主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

    “我知道王兄他的性子,可是你絕對不能留下來!”她態度堅決,眸光堅韌如石。

    “公主就這麽無法容忍我的存在,寧可去抵觸王,也要把我逼走麽?”她釋然淡笑,似乎並沒有慍怒,“我似乎還不能算是什麽紅顏禍水吧。”

    “本公主不是這個意思。”她並不喜歡她淡雅的笑,“可我不能保證你不會毀了晏氏。”

    “毀了晏氏?”她有幾分好笑地看向流綺,“您把我想得太高了吧。”

    “這裏沒有人歡迎你。風總管、心安王妃,包括我,都是這麽想的。你若是有自知之明,就該趁早走掉。我雖然還有幾分懷疑你為什麽會舍楚驚風而投奔我王兄,但我相信你不是一個蠢到家的女人。”她冷漠地傲視著青衣女子。

    “嗬嗬。”她彎起薄唇,笑得並不溫暖,“隻是公主,我的確是一個蠢到家的女人,在京城我缺什麽,錢,地位,還是親情?舍棄一切到王上身邊來求一個空虛的名分,你覺得我是不是很傻?”

    “……雲瀟瀟!”她咬了咬嬌唇,對她的答話極為不滿,“就算你有別的什麽原因,也不要用這種語氣來迴答本公主!”

    “公主,我本來就不是個圓潤的人。失禮之處,實在抱歉。”她彎唇,虛軟地笑。

    “那你是準備一輩子做你的雲妃?”她眯起鳳眼,冷冷地問。

    她淡笑不語。

    “我不喜歡一臉這副鬼表情。”她有些惱怒。

    “公主,既然這樣,你又何必要來。我不想多解釋什麽,若你覺得你可以的話,還是去問王上比較好。”她撇過眼來,望向碧藍的蒼穹。

    看淡了,她不想再解釋。就算解釋,又有什麽用。

    世間的紛擾,早已被一把抹去,她笑得淡然。

    “啪——”清晰利落的響聲在竹林畔響起,玉涼的臉頰活生生被烙上五個鮮紅的指印,仿佛是無法抹殺的血的羞辱,流綺妙美的眼裏滿是惱怒,忿忿咒罵:“不要臉的女人!”

    她撇過首來,護上火燙的臉頰,笑容妖嬈如月。

    眼前的一幕,好生熟悉。

    年少時,清幽的竹林畔,芙夫人揚指怒視著她,嘴裏狠狠地咒罵:“楚少爺不是你這種小賤人可以見的!”

    那是驚風說給她聽的,那時,他護著她。

    而這時,再沒有那清冷孤傲的男子去保護她,告訴她會一直保護她。

    她的笑容愈發顫抖,清麗的眼眸泛起水色波瀾,像是湧起無數記憶,痛得揪心。

    “誰讓你傷害夫人的!”一個熟悉的年少聲音冷冷傳來。

    淡眸瞥向聲音所到之處,雲霽一臉冷色,怒視著流綺。

    “霽公子,那是公主,你不可以那樣說話的!”婢女雪笙連忙拉住雲霽。

    “我不管你是不是公主,你傷了夫人,我不會放過你的!”雲霽冷冷地甩開雪笙的手臂,大步上前,“你給我記住,我的名字是雲霽。”

    流綺被幾個侍女護在後頭,臉色有些發僵。

    這個少年,竟然冷得可怖。

    “夫人,你疼嗎?”雲霽轉過身去,冰霜般的眼神瞬間化作和煦的暖光,“對不起,阿霽對不起夫人,阿霽想要保護夫人的,可是……”

    “沒事,阿霽,我沒事。”她彎下腰,攏起阿霽的墨發。

    “可是夫人,你的臉好腫,肯定很痛對不對……”阿霽清澈的眼眸中有一絲心疼,有一絲不忍,“阿霽好沒用,阿霽怎麽可以看著夫人被別人打了?——”

    “綺兒,你過分了。”魅惑的氣息忽然撲麵而來,隱隱有攝人的霸氣而讓人不由屏息,“本王一來就出這種事。綺兒,你是不是在京城待久了,忘了宮中的規矩?”

    “流綺不敢。”流綺皺緊柳眉,慌忙跪了下去。

    這場景著實可笑,偌大的庭院跪了一地人,獨有瀟瀟、阿霽立在一邊,默視著晏烈。

    “瀟,對本王可以反抗,為什麽又要受別人的氣?”他霸道地將纖弱女子攬入懷中,不顧眾人驚異而複雜的目光,幽魅低語。

    她別過臉來,靜默不言。

    “從今日起,沒有本王的允許,擅進晚香居的人一律送至德宣宮,下不為例,知道嗎?”他緊緊摟住女子的腰肢,冷傲命令道。

    “是。”一排人的話音多少都帶有顫抖。看來,要是敢得罪了這位雲妃,恐怕自己全家都得遭殃……

    “綺。”他將目光落在跪倒的紅衣女子麵前,“右相大人的長公子對你有意,本王想想你也應該再尋個夫家,便答應了右相大人。下月十六,本王就送你進右相府。”

    “不,不要,王兄!我不要嫁人!綺兒知錯了,王兄,你不要把綺兒再送走……”流綺驚唿一聲,滿臉的悲傷。她幽幽望了他身邊的默然女子,緊咬牙:“綺兒再也不找她……不,雲妃的麻煩就是了。”

    雲瀟瀟咬了咬菱唇,麵色淡定如水,隻是一隻手護著阿霽,緘默無言。

    “你年紀也不小。右相的公子能來求親已是不易,本王也不想你一輩子留在王宮。下月十六是吉日,相府那裏已經開始著手準備,現在若說不嫁是失信於人。流綺,你放心,本王會保證,右相的公子會好好待你,絕不會像趙氏的八王爺。”他靜默的臉色鎮定無波,目光冷冽。

    就在流綺欲言之即,一段悠遠琴聲幽幽而來,泠泠淙淙,婉娩清冽,如流雲淡霧,飄渺隔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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