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寂當然不怕,不管旁人怎麽說,都不能動搖他解救世人的念頭。


    長孫忘情離開蒼雲堡直接去找鄭州。


    如果是一般人就算直接殺了,長孫忘情也不會去找鄭州。


    然而苦寂不是一般人。


    在西天域那個神奇的地方,活佛就是一切。


    敢殺他的徒弟,到時候隻不過是徒增自己煩惱而已。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說服他。


    整個雁門關,能做到這一點的人,恐怕隻有鄭州。


    雖然不太好意思,可長孫忘情還是必須得這麽做。


    一炷香以後,鄭州一臉懵逼地帶鄭州去了蒼雲堡,鄭臨沅問詢也趕來,他想看看鄭州是怎麽應付苦寂的。


    入得蒼雲堡以後,長孫忘情指引:“他叫苦寂,來自西天域,修佛。”


    苦寂行禮:“見過先生。”


    鄭州點頭,心中不解,區區一個和尚,讓自己來一趟是幹嘛?


    鄭臨沅在鄭州耳邊輕喃:“此人認死理,州兒小心應對。”


    鄭州:“???”


    他認不認死理,關我屁事?


    繼而,苦寂將剛才所說的話,又重新說了一遍。


    鄭州聽後,恍然明白為何長孫忘情要找他。


    原來是遇上聖母了。


    “我若不聽,你又該如何?”鄭州問。


    苦寂答:“那就讓我死在軍陣前。”


    他堅定如常。


    鄭州嗤笑:“你不會以為自己的命很值錢吧。”


    苦寂不為所動:“值錢與否並不重要。”


    長孫忘情和鄭臨沅像兩個好奇寶寶般緊緊關注著二人對壘。


    鄭州揮手說:“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說完他就要走,長孫忘情和鄭臨沅目光一對,沒想到鄭州竟然會做出這種局決定。


    鄭臨沅趕緊起身,在鄭州身邊說:“此人在西天域地位非凡,死不得。”


    鄭州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難怪他沒被打死,活到現在。


    鄭州繼續向門外走:“有人苦讀經書,卻做殘忍之事,這種人,就算死了又何妨?”


    苦寂聽出鄭州是在揶揄自己,皺眉問:“這位先生,我何曾行過殘忍之事?”


    鄭州腳步定住:“我問你,此世間最痛苦的事是什麽?”


    苦寂胸有成竹:“是死。”


    鄭州搖頭:“道行不夠。”


    苦寂反問:“先生有別的想法?”


    鄭州點頭:“此世間最痛苦的事是活著。”


    苦寂:“我不解。”


    鄭州道:“世間如地獄,行災厄,度繁瑣,送別親友,最後孑然一身,將希望與痛苦留給後人,這算不算慘?”


    “死可以選擇,活著卻無法選擇,這算不算痛苦?”


    苦寂若有所思,不再言語。


    他隱約覺得鄭州所說有些道理,卻與他長久堅守的教義背道而馳。


    鄭州又問:“你可知世上最幸福的事是什麽?”


    苦寂順著鄭州的思路:“是死?是解脫!”


    鄭州搖頭:“是活著!”


    “這又是為何?”苦寂不解,鄭臨沅和長孫忘情也不解。


    鄭州剛剛明明說過此間最痛苦的事是活著,現在為什麽又要推翻自己之前所說?


    鄭州挺胸道:“在此間活著,有夢想,有目標,或還有一人在花下等著,或還有數人飲酒作對,無限快哉,這難道不是幸福?”


    “是。”苦寂點頭,覓得鄭州漏洞:“所以,我才不能讓更多人慘死。”


    鄭州冷笑:“而如今你卻要碾碎他人夢想,讓地獄中的人無法解脫,讓常懷幸福的人,被迫墜入地獄,這行徑難道不夠殘忍嗎?”


    苦寂打了個寒顫,忙反駁:“我沒有,師父從小就教導我懷一顆救苦救難的心,我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


    鄭州冷靜:“我再問你,若有一人,家中父母,妻女全都被害,心中絕望準備自絕,恰被你看到,你會如何?”


    苦寂立刻說:“攔住他,為他頌揚佛法。”


    鄭州道:“這便不是救苦救難。”


    苦寂疑惑:“這是為何?”


    鄭州道:“他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在此間已無信念支撐,活著不過是行屍走肉,徒增苦難,無法解脫。”


    苦寂好像明白了什麽,但不敢說,說出來他堅持一生的佛法就支離破碎。


    “我再問你,若有一人心懷信念,夢想衝天,於信念中不慎將死,你該如何?”


    苦寂:“救下他,他信念未失,此間是幸福之地。”


    鄭州點頭,這話苦寂說的沒錯。


    “可救不活怎麽辦?”鄭州問。


    苦寂:“誦讀佛法,送他去西方極樂世界。”


    鄭州搖頭:“又錯了,佛法送不了他去西方極樂世界,活著幫他完成夙願才行。”


    “你總說佛法,對於不懂之人,佛法隻不過是你們的自娛自樂,中廣域都是俗人,我們堅信,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苦寂沉默許久,俄頃開口:“那中廣域那些普通百姓又該如何?他們有妻兒,生活美滿幸福,卻要因為你們的貪欲而喪失生命,這也是正確的嗎?”


    苦寂自認為自己直指痛處。


    鄭州表情毫無變化:“這是錯的。”


    苦寂合掌:“那就請先生高抬貴手。”


    鄭州抬手:“我還沒說完。”


    “大宋羸弱,賦稅連年提升,被逼到販賣兒女者不勝枚舉,互換兒女做吃食者也多如牛毛,此行而來,你應該見過。”


    苦寂汗顏,他從未見過這般人間慘劇。


    鄭州說:“若不從根源上解決問題,中廣域必成人間煉獄,再者說,你不懂權勢,權勢不要所有人都滿意,大多數人滿意就是成功。”


    苦寂瞧著鄭州的麵孔。


    這人的話好像有魔力般。


    鄭州緊接著問:“以你所見我推動此等大戰,為此喪生者高達數十萬,我死後會如何?”


    苦寂機械般迴答:“墮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這是懲罰。”


    鄭州仰頭高笑:“既然如此,那就讓我擔上這罪責,讓活著的人,活的更好,讓希望取代煉獄,讓中廣域的光長明不滅!”


    苦寂無話可說,他見過很多擅長詭辯的人,佛法都能一一說服,唯獨鄭州,佛法不僅不能說服他,反而苦寂還有一種自己就要被說服的感覺。


    看來,隻有師父可以辯的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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