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漫步在雁門鎮的鄭州頗感無趣。


    整個鎮子都已經人去樓空,莫說是人,連牲畜都不見一隻。


    偶有行人也是衣衫襤褸,失魂落魄,多是些不便帶走的殘疾之人。


    讓他們去告發自己,還不如直接出關去北氓域送死。


    若早知道雁門鎮會成現在這副鬼樣子,何必再在此地浪費時間。


    走至困頓,鄭州便尋了處剛搬離不久的酒肆,坐下休息。


    魚倦容也不管酒肆掌櫃會不會再迴來,尋了好幾缸烈酒,盡數打開封泥,想與鄭州一醉方休,待酒醒以後,再去關外冒險。


    若不能迴來,那死前的酒也算是喝過了,好上路。


    鄭州本不願浪費時間,不過,當下天色漸沉,趁黑出關屬實不妥,再者說鄭州也不願露宿野外,便仍由魚倦容做著準備。


    在相府飲的多是些精釀果酒,香則香矣,卻無烈酒爽快,今日恰逢良機,鄭州也是打算一醉方休。


    魚倦容做足準備,正待暢飲時,門外忽傳來男子聲音:“二位在此飲酒,不免寂寥,何不再加一個人?”


    魚倦容聞聲,立刻從腰間拔出兩柄短刃,準備殺了闖入者。


    鄭州按住她的手:“有人來是好事,不必如此。”


    好不容易來個口齒清楚的人,要是再被魚倦容一刀給了結,鄭州真就要暴走了。


    魚倦容道:“可是...”


    那人已經走入,笑著說:“沒什麽好可是的,我不過是過路人,口渴想討兩杯酒喝,姑娘何必妄動殺念?”


    魚倦容轉頭去看,來者著一襲儒生長袍,卻是緊身,長發規規整整地束在腦後,還插著一根碧玉簪子。


    手中折扇畫著亭台水榭,背麵是一襲狂放草書。


    標準的大宋文人裝束。


    看似出塵,卻是魚倦容最討厭的模樣。


    鄭州起身:“既能在這雁門鎮中相遇便是緣分,閣下請坐。”


    那人坐下,鄭州起身點燃酒肆所剩不多的蠟燭。


    橘色燈光下,此人模樣異常俊逸,隻不過比起自己少了幾分英氣和隻有二世祖才能育出的邪魅。


    來者正是陳蘊。


    他從玄甲蒼元軍中離開,便馬不停蹄地來了這雁門鎮,鎮子本就小,再加上荒涼寂寥,陳蘊很快就找到鄭州。


    “那就多謝了。”陳蘊坐定,也不客氣,直接端起一杯烈酒一飲而盡。


    鄭州迴到座位,瞧了眼魚倦容示意讓她放鬆警惕,不必如此拘謹。


    魚倦容點頭答應,手中還是攥著匕首。


    在人跡罕至的雁門鎮,忽有人造訪,而且還是書生造型,很難不讓人生出警覺之心。


    “閣下從何而來?為何來這雁門鎮?”鄭州熟稔地攀談起來。


    陳蘊來之前早已想好說辭,不加猶豫,直接說道:“我自南方而來,本想來這西北體察民情,卻沒想到適逢北氓域作亂,這雁門鎮也成了鬼鎮,實在可惜。”


    “閣下從何而來,為何我見你總是覺得麵熟?”


    陳蘊本意打算試探鄭州,看他是不是敞亮之人。


    見有人認出自己,鄭州心中喜悅,便不顧魚倦容阻攔,直接說道:“我名叫鄭州,自東京城而來。”


    鄭州,東京城。


    兩大作死要素全都湊齊了。


    而且這書生自南方而來,肯定是生性跳脫之人,不可能沒看過城門口的告示。


    這時候,鄭州自認為自己什麽都不用做,等著他去告發自己即可。


    到時玄甲蒼元軍親自而來。


    就算有金龍護佑,還有奇怪的護體罡氣,絕對也是白搭。


    可。


    幻想很豐滿。


    現實很骨感。


    陳蘊渾不在意地端起酒杯:“原來是鄭公子,我在來的路上就曾聽過你的大名,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見虛傳。”


    “你我能在這雁門鎮相遇便是天大的緣分,何不一醉方休,明日結伴而行?”


    怎麽迴事?


    他好像一點兒也不韓怕?


    也沒有立刻逃離酒肆去報官的打算。


    這年頭的讀書人,膽子都這麽大的嗎?


    自己好歹也是叛國逆賊,能不能給些應有的尊重?


    “你入城時,難道沒看到那告示嗎?”鄭州忍不住問道。


    陳蘊忽而笑道:“看到了的,可那又如何?”


    “大宋羸弱且君主昏庸無度,天下有誌之士皆應不懼生死,扛起反宋旗幟,還咱們大宋一個朗朗乾坤。”


    “不瞞鄭公子說,我這次來雁門鎮,為的就是投身玄甲蒼元軍!”


    好家夥。


    這小子也不是個老實人。


    難怪知道鄭州的名諱以後,毫無所動,甚至還有結交一番的打算。


    鄭州無語問蒼天,自己這運氣說不上是好還是壞,誰能想到,偶然撞見的人,竟也是對大宋不滿之人。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


    瞧他這樣子,告發是不可能了。


    鄭州興致淡淡地淺笑,端酒輕抿了一口,以表禮貌。


    酒過三巡。


    鄭州覺得微醺時,陳蘊忽湊近問道:“公子覺得玄甲蒼元軍如何?”


    若在平時,鄭州麵對此問題時,自會考量考量,而如今微醺,心思活泛,便不假思索道:“雖是護國之功臣,卻也失了本心。”


    陳蘊大驚,忙問:“公子何出此言?玄甲蒼元軍鎮守雁門關數十載,戰死者不計其數,為大宋安穩立下赫赫戰功,怎麽在你眼中卻是失了本心?”


    鄭州反問:“玄甲蒼元軍本心是什麽?”


    陳蘊本就出身於此,立刻說道:“鎮守邊關,以其鮮血守大宋千年社稷,以其生命,守大宋黎明百姓!”


    這是在玄甲蒼元軍成軍之前就保留在邊關的誓詞。


    縱十餘年,仍舊沒變。


    鄭州頷首,又飲了口酒後才悠悠說道:“隻是如此玄甲蒼元軍行事與此誓言背道而馳!”


    陳蘊輕撚手指,抬眸問道:“公子可知若無玄甲蒼元軍北氓域大軍早已攻入東京城。”


    “你是耶律怵機身亡一事的親曆者,應該知道玄甲蒼元軍當下正承受著多大的壓力吧?”


    鄭州道:“若玄甲蒼元軍用鮮血,用體軀守住雁門,我自然無話可說!”


    “可據我所知,雁門鐵騎,早已不是當初的雁門鐵騎,北氓域備軍這麽久,卻一直秘而不發,雁門鎮縱變成鬼鎮,卻仍舊存在,以北氓域行事之風格,你覺得這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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