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宗信奉長生,推崇中庸。


    一切與教義背道而馳的事,皆不可為。


    喬詩晗自認為自己已經是長生宗最不守教義的人。


    反觀鄭州。


    他要是拜入長生宗。


    那些頑固不化,信奉無為而治的長老們,得當場氣到吹胡子瞪眼。


    一想到這個畫麵。


    喬詩晗不知為何,反而還有點期待。


    她有自己的長生之道。


    一直苦於無人繼承。


    鄭州的出現,讓她看到希望。


    這就是她一直等待著的,最適合自己長生之道的弟子!


    喬詩晗已做好打算,必收鄭州為徒,但在此之前,她還得好好考驗考驗鄭州。


    若是違心之舉,便無法拜入長生宗。


    “喬長老,你聽到了嗎?這小子可是有點瞧不起你們長生宗。”徐青鬆見縫插針,雖不敢硬剛喬詩晗,但揶揄一二的膽量他還是有的。


    鄭州猛然驚醒。


    是啊!


    自己主動拒絕喬詩晗的收徒,豈不是連長生宗也一並得罪了?


    三大仙門他已然招惹了兩個。


    這要是還能活得下去,簡直天理難容。


    “聒噪,不想死的話就閉嘴,我不介意讓大宋天子和滿朝文武見血。”喬詩晗瞥了徐青鬆一眼,冷哼一聲,他心神俱顫,仿佛窺見死亡。


    “你真不怕死?”喬詩晗扭頭,輕蔑質問。


    鄭州:你要是殺了我,咱們就是可以同床共枕的好兄弟。


    這話他也隻能在心裏想想。


    死的經曆人的一生有且隻有一次機會。


    既然決定要轟轟烈烈的去死,何必再留下調戲仙門真人的罵名。


    鄭州迎著喬詩晗宛如箭矢般銳利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誌。”


    “真人可知何為大宋?”


    喬詩晗搖頭。


    鄭州道:“寧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寄人籬下活,這才是我大宋氣節!”


    “好!”出乎意料的一聲呐喊竟然來自於大宋天子。


    趙欣麵紅耳赤,單拳舉過頭頂,明明已是中年,行徑幼稚的就像一個熱血上湧的孩子。


    徐青鬆冷漠地瞥了趙欣一眼,表情難看如吞了數十隻蒼蠅。


    黎幽道宗作為仙武宗門,最看重俗世權勢,曾數次鎮壓大宋悄然崛起的忠義之士。


    結果一目了然。


    偌大金鑾殿內,已無熱血之士,文臣為自保,武官為苟且。


    而今日這句“寧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寄人籬下活”無疑是在徐青鬆麵前把黎幽道宗認為早已蕩然無存的大宋氣節再撿起來,讓那破舊不堪沾滿鮮血的旗幟再飄揚起來。


    此舉,才是對黎幽道宗最大的侮辱。


    鄭臨沅瞧著自己兒子。


    眼中忽然有止不住的淚水。


    當然不是感動,而是被嚇的。


    今日一波三折,他從未想過,一向紈絝的兒子,竟然藏著一顆如此震天撼地的愛國之心。


    可,過剛易折。


    在兩大仙門麵前,說出這些話,他該怎麽活啊!


    就在此刻。


    金鑾殿外本澄澈到萬裏無雲的天空,忽卷起萬丈狂風。


    群臣皆站不穩。


    此風太大,處平地上的他們,卻像站在海上扁舟上。


    如此奇異的天氣,發生在大宋朝各處。


    尤以中原泰州最為誇張。


    姑娘的發飾,富商袖中紙鈔,等等輕盈之物被吹的滿街都是。


    在那泰州萬仞雄峰,泰山頂峰上,一落滿灰塵的死寂庭院,被狂風吹開。


    許久未有響動的風鈴,銅鍾等物皆由風作動力,發出似溪水延綿,又似大江大河決潰時的雄壯聲音。


    此地名為泰山書院。


    曾是大儒授課之地,為大宋朝儒家之道統所在。


    後經仙門摧殘,儒道凋零,泰山書院數百年無人造訪。


    早已是荒蕪之地。


    隻有院中,三聖堂內的三尊大宋儒家巨匠傲然而獨立。


    世人早已忘了,在仙門猖獗,大宋羸弱之前,中廣域曾是儒家天下。


    上古大儒以言立世,以筆為刃,以墨為鋒,書寫下專屬於大宋鼎盛時的恢宏篇章。


    蹭。


    一縷燦金光芒於三聖堂驟然劃過。


    許久未有變化的書聖,竟睜開沉重眼瞼,用古樸卻充滿力量的聲音,重複鄭州在朝堂上的那句話。


    “寧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寄人籬下活。”


    一語出,狂風停,驟雨歇。


    七彩之虹,橫貫整座泰山。


    這道聲音在瞬息之間,傳到大宋疆域各處。


    “寧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寄人籬下活。”


    大宋各處泥濘的街巷裏,還曾對大儒有過幻想的讀書種子,皆跪在地上,淚涕橫流地重複著這句話。


    東京城,國子監。


    大祭酒王文公望著青石磚上跪拜的國子監學生,和在那天穹盡頭好似永遠不會消散的七彩之虹,激動說道:“立世之言!竟然是立世之言,我大宋的儒道還有救!”


    “你們快去儒經上看看,此話出自何處?”


    所謂立世之言便是可以傳頌千秋萬代的功德之言。


    大宋建國千年,立世之言不足百句。


    而近兩百年來,更無一句問世。


    此一點,恰代表著大宋儒道的衰落,無立世之言問世,天下讀書種子,皆心無所依,似無根之蓮,又豈會將一身所學,踏踏實實地賣於天子?


    而這,就是大宋衰落的另一原因。


    而今日,王文公有生之年,經目睹了立世之言的問世,他如何能不激動!?


    不久後,去查儒經的學生歸來,王文公忙急切地問道:“查到了嗎?”


    學生點頭,隨即說道:“此言出自金鑾殿,鄭州之口。”


    “儒經中對此言的評價為中興。”


    王文公忽視了後麵一句,因為第一句話就足夠嚇人。


    “是右相之子,咱們東京城有名的紈絝鄭州?”王文公不可思議地問。


    學生點頭:“據弟子所知,他今日恰好就在朝堂上。”


    王文公沉默了。


    鄭州曾經也是國子監的學生。


    後因鄭州迷戀風月之地,且行事狷狂,不守規矩,而被他親手趕出國子監。


    因為這件事,王文公差點成為鄭臨沅和司馬翎政治鬥爭中的犧牲品。


    而一向寧折不彎的王文公,對鄭州的評價也很簡單,愚笨之人,難堪大用,吃喝玩樂,不學就會,先賢之言,百讀而無法入腦。


    就是這種人於朝堂之上竟然說出立世之言,他國子監大祭酒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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