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單獨對我說?”


    傅白坐在湖邊的一塊較為平坦的石頭上。他和銀龍目前已經出了仙府,來到黃泉邊境一片難得的清澈的湖水旁邊。


    這裏是傅白偶然的發現。當初他正在堵截一隻越過邊界的妖獸,一劍劈下去用力過猛,不小心把地麵鑿出一道巨大的裂縫,沒想到那裏竟然湧出了清亮的水,很快,就形成了一小片湖。


    傅白閑來無事的時候,就會到這裏散散步。


    銀龍身子沉在水中,隻有腦袋露出來。它微微張開嘴巴,露出牙齒,嗚嗚兩聲。


    “嗚嗚是什麽意思?”傅白單手托著臉,“是餓了嗎?還是想如廁?”


    銀龍的眼皮向上翻了翻。


    “哦,這個我懂,你是在對我翻白眼。”


    銀龍放棄了,半個腦袋沒進湖水裏麵,咕嚕咕嚕地吐泡泡。


    “吐泡泡有什麽特別的含義嗎?”傅白好奇地問。


    傅謙無語。


    他真的就想喝個水而已。


    滿肚子的話說不出,反倒喝了滿肚子的水。傅謙頗為鬱悶。


    其實就算傅瓊剛剛沒有威脅他,就算他能夠口吐人言,傅謙也知道,傅白很難相信他。


    傅白是一個不會輕易交付信任的人,然而一旦得到他的信任,就幾乎不會被他懷疑。


    他就是這樣的人。盡管這一點讓他吃了很多虧,但他始終沒有改變。


    而且,傅謙還不至於安逸太久昏了頭。他還記得自己仍然處在通冥井之中,這裏的一切,也許都不是真的。


    然而低著頭的傅謙這般想,當他抬起頭看見傅白那張注視著他的臉時,先前給自己做的心理建設又盡數崩塌了。


    在這裏,傅白就是活生生的人。


    傅謙現在還不知道這口井對他的“懲罰”是什麽,但如果真的要他殺掉傅白才能出去,那傅謙恐怕很難下手。


    換作傅款,或是別的什麽人,也許很輕易地就把這個“假傅白”解決了,但這對傅謙來說,卻是幾乎不可能辦到的事。


    傅謙能想到一切最糟糕的結果,但他又努力不去往那個方向思考,仿佛這樣就會避免預感的結局發生。


    呆在岸上的傅白可不知道他心裏這些大起大落的想法,隻是覺得沒辦法和銀龍直接溝通很困難。


    “要是我能聽懂一點龍語就好了?可惜你們一族太過神秘?相關記載少得可憐,”傅白深感遺憾?他閑時也喜歡鑽研古籍?“你來到這裏後我翻閱了很多書,隻有零星幾句話有用?幾乎沒什麽收獲。要等你化形,可能還需要個幾百年呢。”


    因為銀龍不會說話?所以隻有傅白一人在講?仿佛自言自語。


    “你好像很不喜歡傅瓊?嗯,之前隻有土豆對他比較抗拒,我記得你是不怎麽理會的。但為什麽……”


    傅白說著說著就困惑起來,銀龍這時忽然立起上身?爪子赫赫張開?是攻擊的樣子。


    傅白觀察了一下銀龍,他當然知道它不會攻擊,它這麽做,應該是為了傳遞某種信息。


    “你是說……對我有威脅?”傅白慢慢摸索它的意思,“傅瓊對我有威脅?”


    銀龍點點頭。


    傅白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


    “不會的。雖然看起來我們兄弟平時接觸很少?不怎麽來往。但傅瓊……怎麽說呢,任何人都可能害我?隻有他不會。”


    傅白篤定的語氣讓傅謙很著急,恨不得抓住他的衣領在他耳邊喊。


    就是這個人把你害得那麽慘啊!


    但與此同時傅謙也知道?傅白和傅瓊的關係在這時候的確很好。他們不是那種形影不離的狀態,但一起長大、一起上戰場的經曆?讓他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和信任彼此。


    也正因如此?當初傅瓊的第一劍刺中的人居然是傅白?這讓所有人都無比震驚。


    傅謙很想撓頭,但龍的爪子和它的腦袋距離實在太遠了。下意識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就顯得很滑稽。傅白此時還把它當作那條靈識未開的幼龍,以為隻是什麽龍的叛逆期之類的,於是拍拍它的鱗片說:“傅瓊可能要住兩三天,如果你不想和他天天見麵,我就把他安排在別的院子吧,反正大哥給的這座仙府也足夠大了。你和土豆這段時間住一個院,別打架,算了,給你說沒用,每次都隻有它惹你的份兒。”


    傅白絮絮叨叨地說著,這時候他還沒有像後來那樣,說什麽都習慣性地言簡意賅。傅瓊是個明目張膽的話癆,傅白也具有隱藏的話癆屬性。在和親近的人說話時,他偶爾刹不住車,會多囉嗦兩句。


    話題已經從不要和傅瓊起衝突發展到不要和土豆天天吵架了。


    “之前你還小,不太會說話,所以沒什麽。現在你會的龍語多了,土豆招惹你,你也開始還嘴。你們兩個,一隻狐狸一條龍,語言都不通,居然都能吵到一塊兒去,還一吵就是半天,真厲害。”


    說到最後都不知道是在訓斥還是在驚歎。


    “總之,不要去找傅瓊的岔,因為你會吃虧。也不要和土豆吵架,知道嗎……”


    傅白說到這裏,一頓。


    “你等一下。”


    傅謙還在聽他說話,沒反應過來怎麽迴事,就見傅白身起劍落,一個紫衣墮仙被他利索地斬於劍下,身首分離,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


    傅白收劍歸鞘,轉身又坐迴剛才的位置,把那顆礙事的頭顱踢到一邊,接著跟傅謙說,


    “知道嗎青遊?不要總是吵架,等過幾天我找土豆也談談,讓它不要整天張牙舞爪的,一點都不聽話。”


    傅謙看著傅白腳邊那顆骨碌碌的頭顱,沒吭聲。


    “好了,我就說到這兒吧,”傅白起身,拍打身上得塵土,“說多了你肯定嫌我嘮叨。哎,也不能怪我嘮叨,實在是你和土豆近些日子有點過分。行了,我們出來得也夠久了,迴吧。”


    傅白又讓銀龍迴到小魚缸,他用胳膊夾著慢悠悠地走了迴去。迴去之後,正如他之前說的,把龍和狐狸安排在了一個院子,然後他就找傅瓊說話去了。


    直到臨近傍晚的時候,傅謙才再次見到傅白。


    傅白說:“青遊,剛才浮焰迴來了。她說斷生涯附近出現了些異狀,我打算在那裏觀察些日子,就不迴府了。”


    傅謙聽到傅白這話,原本還在百無聊賴地趴著,一下子繃直了身子從水裏往外竄。


    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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