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白麵色如常,仿佛他們之間什麽都沒發生過,他從頭到尾都不知曉自己被李家這對表兄弟利用了的事。


    他簡單地問了幾句晚宴後來的事,白柏有一迴一。兩人站著閑聊了一會兒,白柏又詢問傅白是否明天啟程迴雷劫山。


    傅白隱瞞了自己的行程,迴說“是”。


    白柏信以為真,也可能是假裝信以為真。


    “還要恭喜傅白師兄拿到了仙器。之前表哥和我商量的時候,一直擔心師兄你不肯收。”


    “就算我不收,李莊主恐怕也得想法子硬塞給我不可。”


    傅白語氣淡淡,白柏摸摸鼻尖,尷尬地笑了兩聲。


    “我表哥是真心實意地想感謝師兄的。”


    “這個我不懷疑。”


    兩人同時沉默下來,白柏偷瞄對麵的傅白一眼,傅白微微仰頭,看著天邊月色,也不言語。


    “傅白師兄……”


    白柏的態度十分矛盾。他的確是一早就知道了,此次雷劫山派傅白下山處理繡像傘的事。或者說雲蹤閣得到的消息,根本就是他放出來的。而唐悟掌門派傅白下山,也算是在他的預料之中。


    李行舟很難對付,他表哥李停雲又是個沒有萬全準備不出手的人。雖說沒了傅白,他們挖空心思,也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但有傅白在,無疑會事半功倍。


    是他向表哥推薦了傅白。


    白柏喚了傅白的名字,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說了抱歉就相當於變相承認,一句話不解釋又有點過分。


    “要不我就先迴去休息了,傅白師兄你也早睡。”


    他擔心繼續拖下去容易尷尬,就主動道了晚安,隨後轉身要往自己的房間走。


    傅白的視線從天邊移到眼前。他看著白柏的背影,無聲地歎氣。


    一因有百果,這就是為什麽華陽勸他,不要在凡界流連太久的原因。人世間的因果變化莫測,被遺忘在田間的鋤頭可能會要了一條人命,不小心踢到路中間的石子會掀翻一輛馬車。一個小小的因,會結出善果,也能釀成惡果。而處在這條因果鏈上的人事物,沒有哪一個能夠預知自己的位置。


    這是連神仙也捉摸不透的宿命。


    初進雷劫山、不知天高地厚揚言要罩他的白柏,和眼前這個運籌帷幄、城府頗深還擺了他一道的白柏,是同一個人。


    這也是華陽沒有說出口的隱藏的原因。


    人心比宿命更難測。


    仙人曾經也是凡人,但經曆過多次渡劫後,內心已經達到澄明化一的境界,他們靈魂的雜質很少。


    可凡人仍是凡人,他們需要算計、需要謀劃,拚盡全力才能在這艱難時世中勉強成活。


    “白柏,”傅白心想就這麽算了,在他身後開口道,“上次比較匆忙,很多地方招待不周。等什麽時候你上雷劫山,我們再來比試。”


    傅白肯這麽說,表明他對於在有座山莊發生過的一切已經釋然。凡人有百苦,他不必為此耿耿於懷。


    白柏背著身,良久,迴道:“一定。”


    夜深露重,傅白沒有在院子裏久留,很快就迴了屋子。


    白柏在院子裏站了一小會兒後,才舉步迴房。


    傅白推開自己屋子的門,走進去,反手又把房門掩上。


    “你不睡覺,到我這裏做什麽。”


    本應該因為醉酒在屋子裏唿唿大睡的韓九,此時卻四平八穩地坐在桌子旁邊。等傅白進屋後,他神神秘秘地說:“我總覺得小白和李莊主在背後謀劃了什麽不可告人之事。”


    “何以見得?”


    “你想想,在古廟的時候,他不是解了一個雲走雷行鎖嘛。既然這種陣法,是李家獨門的,不外傳,那白柏又怎麽會解這個呢?畢竟他姓白,不姓李啊!”


    “啊,就這?沒別的事我要歇息了,你也快迴去你自己的屋子。”


    傅白往外趕他,韓九“哎哎”叫道:“你先別急著哄我走啊!真的!我覺得我說的特有道理!”


    “是是,要不你明早和李停雲私下核實一下?”


    “這種事我能找他核實嗎?你當我傻啊!”韓九迴頭跟他擠眉弄眼。


    “你還知道自己不傻?所以就別在人家地盤說這種沒根沒據的話了。”


    在傅白的堅持下,韓九總算走人了。


    傅白把房門關緊,這次還上了鎖。他背靠著門板,突然轉頭瞄了眼床柱,那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支短小的箭簇。


    他停頓一瞬,轉身往床榻的方向走,將那支箭拔了出來。箭是完整的一支,傅白快速看了一眼,手指微微用力,將箭身捏斷。


    箭裏麵是中空的,一個小小的信卷從中掉出來。


    傅白把信取出,是唐掌門的字跡。


    ——門內一切安好,勿念,早日旋歸。


    唐掌門應允了傅白的請求,讓他安心在外麵修複仙器。


    傅白把信卷湊近燭火,點燃,親眼見它燒成灰燼。然後他開始收拾行囊,把繡像傘和李停雲給的玉佩,一齊裝進了百寶袋。


    說是收拾,其實傅白的東西並不多。他取出一柄嶄新的歸一劍,隨身佩戴,簡單檢查過沒有遺忘東西,就準備趁夜離開山莊。


    他不打算明天一早和其他人一起離開。現在繡像傘在他手上,總得有些不甘心的人要動心思,天亮走會有不少麻煩。


    傅白疾步走到門口,推門,房門無聲地打開。他剛邁出一隻腳,就見庭中站著一人。


    是同樣收拾整齊的韓九。


    韓九得意地說:“我就猜到以你的性子要趁黑走。”


    “嗯,多謝相送,就此別過。”


    傅白敷衍地一抱拳,擦著他的肩膀準備過去,被韓九一手按住。


    “欸欸,我不是來跟你道別的!”


    “那你何事?”


    “我跟你一路啊!”


    “你知道我接下來要去哪兒?”


    “修傘唄。老白我跟你說,我知道一個專門修法器的地方,包君滿意。”


    “心領了,我有自己的打算。”


    傅白還是堅持要自己走,韓九將他拖住。


    “老白你還是把我捎上吧!你看你剛下山,人生地不熟的,總得有個朋友幫你照拂吧?你這個性子,自己走估計走不過一個村,就得挨揍。”


    傅白提了一下肩膀上被人拽歪的行囊,直視韓九,歎道:“老韓,我們還是就此別過的好。你不用替別人監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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