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年屆而立的大哥找不到媳婦兒,錢重要的心裏暗自焦急。不過他急在心裏,麵上卻從未表露,隻是一直在心裏琢磨能幫助哥哥的辦法。


    正上學的錢重要畢竟算是個文化人,他知道大哥娶不上媳婦兒就是因為家裏窮,所以他決定從這個症結上著手——想辦法掙錢。


    可是他畢竟隻是個十四歲的學生,哪裏有來錢的辦法呢?聽說外出打工能掙到錢,錢重要是願意的,但是他知道父親和大哥是絕對不會同意他輟學的,所以他隻能另想辦法。


    辦法很快有了——偷偷去山裏挖藥材賣。


    一個孩子想到一個能幫助家裏的辦法時,那種喜悅的心情,已經讓他忘記衡量這麽做是否可行了,更忘記考慮這麽做會不會有危險了。


    錢重要開始了生平第一次的逃學,也是最後一次。


    用小學生作文的開場白來說,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錢重要和父兄打了個招唿,就背著書包走了。錢五和老父親都以為錢重要是去十幾裏外的縣中學上學去了,哪裏知道,錢重要是去更遠處的自然保護區裏挖藥材。


    當地有種叫野豬糞的菌類,其實就是中醫上學名豬苓的稀有中藥材。從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豬苓的需求量就逐年多了起來,價格自然也水漲船高。到了春秋兩季的收獲期,有很多的農民和當地的群眾采挖,不過從1987年國家頒布了《野生藥材資源管理條例》,隨意采挖野生豬苓已經是不可能了,這更促使了豬苓價格的上漲。


    錢重要就是準備去自然保護區裏挖豬苓,他知道這是一種盜采行為,但是他也知道當地很多人都在做著相同的事。可能由於不像偷獵那樣給人血腥的感覺,挖藥材的人被巡邏員發現了,一般都是一番訓誡,然後沒收東西走人,大都沒事,所以錢重要不認為挖豬苓會有什麽危險,可惜他錯了。


    雖然對挖藥材的管理不像對處罰偷獵者那樣嚴厲,但畢竟在自然保護區挖豬苓是一種違法行為,所以無論是誰都不會名目張膽的在自然保護區的外圍采挖,而是本能的盡量向更深的人跡罕至之處尋找,而且那些沒人到過的地方豬苓的數量也更多,收獲自然也更豐富。錢重要就是本著這樣的念頭,不斷的向更深處走去。


    他沒有白辛苦,看著原本應是裝書的書包裝了不少的豬苓,錢重要似乎看到了未來嫂嫂的紅蓋頭,滿心的喜悅讓他混沒注意一隻黑熊出現在他的身後。


    過程很簡單,黑熊把毫無防備的錢重要一掌掃昏了過去。等錢重要從昏迷中蘇醒過來,他的一條胳膊已經被熊咬斷了,但這還不是最糟的,臉上的劇痛清楚的告訴他,他被熊給舔了!


    隻要稍微有點動物知識的人都知道,熊的舌頭上長有倒鉤一樣的倒刺,骨頭上的肉渣它都能舔下來,可以想象被它舔過臉的錢重要會是什麽樣子。


    錢重要強忍著被咬傷的左臂和臉部傳來的劇痛,從地上爬了起來,即使這個時候,他還沒有忘記把摔倒時掉在地上的書包給撿起來。裏麵,是他幫助哥哥娶媳婦的希望,是他在想象中看到的未來嫂嫂的紅蓋頭。


    錢重要用還完好的右臂挎著書包,艱難的往外走去,沒等走出保護區,就被巡邏隊員發現了。也幸虧他被巡邏隊員發現了,因為劇痛和過量的失血已經讓他意識重新變得模糊起來,隨時可能再次昏迷。如果在自然保護區裏昏迷至深夜,就憑著他滿身的血腥氣,就可以知道等待他的將是什麽。


    錢重要的慘狀也嚇壞了巡邏隊員,他們把這個滿臉是血的孩子送到了最近的醫院救治。在錢重要再次昏迷前問清了他的姓名和住址,隨後和錢家取得了聯係。


    錢五和老父親趕到醫院時,臉上裹著紗布,手上打著繃帶的錢重要還在昏迷當中。巡邏隊員告訴錢五,錢重要是去自然保護區盜采野豬苓,書包裏的豬苓就是證據。不過看在錢重要還小,而且遭遇了這等慘禍,就不追究他的責任了。說完幾名巡邏隊員就走了,帶著“不再追究責任”的恩情走了,同時帶走的還有那個書包,那個裝著錢五未來婆娘的紅蓋頭,以及裝著錢重要希望的書包,一起走了。


    雖然心疼這個弟弟,但是當錢重要蘇醒過來時,錢五還是抑製不住的對著錢重要劈頭蓋臉的一通痛罵。直到錢重要隔著紗布,顫抖著聲音說出去挖豬苓的目的時,錢五一下啞了嗓子,愣在原地半天,猛的轉身走了出去。


    整整一天錢五都沒有出現,錢老爹也沒有去找他,因為他知道,錢五是心裏難過,為了弟弟,也是為了他自己難過。


    第二天拎著一桶羊碎湯的錢五剛進醫院,就被醫生“請”進了雪白的辦公室。


    辦公室裏就醫生和錢五兩個人。


    醫生很同情也很溫和的對錢五說:“巡邏隊給你弟弟墊付的住院費用已經花完了,今天必須續交,否則治療不得不停止。而且,恐怕還要出院。”


    錢五看到醫生說“必須續交”時的表情就明白了,如果不續交費用,治療不是不得不停止,而是一定會“被”停止。弟弟也不是恐怕會出院,而是一定會出院——被攆出醫院!


    錢五沒來得及把湯送到弟弟的病房,就跑出了醫院,他又找到了巡邏隊。


    巡邏隊的答複很簡單:“如果錢五再來無理取鬧,他們就要追究錢重要盜采藥材的責任。”


    錢五又去村裏所有能張的開嘴的人家裏借,可是和他一樣窮困的村民也是愛莫能助。他們除了能填飽肚子的那點兒糧食,又哪來的那麽多的錢呢?多少錢?天文數字,一個錢五這樣人眼中的天文數字,五千塊!


    有人善意的勸錢五:“你弟弟破相是一定的了,如果隻是治療皮外傷,就出院吧。開點藥迴來自己吃著,然後定期去醫院換藥,能省不少錢!”


    這真的是一個相同境遇下的人給出的善意提醒了,但錢五能接受這樣的善意嗎?當然不能!所以錢五又迴去求那個雪白辦公室裏的醫生了。


    有看官問我是不是特喜歡黑熊,不然怎麽總是讓黑熊出場製造意外。我要告訴這位看官,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這都是真實的故事,我隻是照事實敘述。如果非要問為什麽總是黑熊引發了意外,隻能說巧合了。不過如果諸位看官堅持認為有變化更有觀賞性,下次我把黑熊關禁閉好了。嗯……換棕熊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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