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長公主代天子祭天,在青城山上齋戒半個月後,隨行的龐大車隊也在長公主抵達青城一周後來到青城山。在禮部的安排下在青城第一山舉行了極為盛大隆重的祭天儀式。


    梁采薇身穿繡著九頭鳳凰的鳳服,頭戴黃金珠寶華冠,在朝廷禮部極為繁瑣多達百餘道的章程之後,登上祭天禮台,敬告皇天。


    她將三炷香插在青銅鑄就三足鼎器中,轉過身來目光深邃且久遠,任何人都看不透她此刻在想些什麽。


    站在祭台下獨臂抱著長刀的恨天刀目光看向站在祭台上宛若鳳凰的女子,目光之中流露出幾分異色,但也轉瞬即逝。


    而此時陸文正在落霞山躺在躺椅中,查看由愚昧書屋中送來的今日的情報。


    如今他每日的日常,寅時便起,開始揮劍五千次;卯時開始練習身法與刀法;辰時吐納煉氣引導天地靈氣與未消化的藥力錘煉肉身;巳時飲食,然後隨袁老學習醫書、道經以及修行上的困惑直到午時,而下午與晚上各有一個時辰隨袁老學習,其他時間則有陸文自行支配。


    原本陸文還需要自己下山了解時事,如今隻需要有愚昧書屋整理好來,便會給陸文送至落霞山來,為陸文節省了不少的時間。


    他知道今日是梁采薇代天子祭天的日子,但是對這並不感興趣。


    法界大敵乃是妖族,天象巨變也是因為陣法不穩定,跟老天爺他老人家有半毛線關係?


    所謂祭天也不過是安定天下民心的手段,作秀而已,沒什麽看頭。


    不如在落霞山多運行幾周天功法、練習劍法刀法,增長幾分實力。哪怕是跟著袁老照料那些剛剛破土的糧食草藥也比看這熱鬧來的有用。


    陸文看完愚昧書屋今日收集來信息,微微歎氣。


    “天象變動,青城山土地絕收近半,青城八坊的糧食價格日日攀升,尋常人家根本吃不起了。”陸文放下手中情報,輕歎一聲,“值歲荒,餓殍遍地。天子出行,延綿十裏儀仗。”


    “臭小子,變天了。快出來收衣服。”


    袁老的吆喝聲突然從門外傳來,聲音極大。自從住進落霞山,袁老便越來越像老農,那一件純白色的大袍也穿的越來越少,整日穿著麻布灰衣伺候著那幾畝青苗,原本挺拔的身軀也像個老農慢慢佝僂下去。


    “來啦!”陸文同樣扯著嗓子喊著,起身走出門外。


    一出門就被迎麵吹來的勁風吹的險些睜不開眼,再睜開眼去望去,隻見外麵一片枯黃色,層層黑雲烏泱泱壓到了落霞山頂峰,整片天空宛若黑色的墨汁。


    “好大的風雨。”


    陸文一路小跑將掛在衣架上的衣服收起,還未迴到屋裏天空中豆大的雨滴就滴落下來砸到頭頂上,‘魚龍百轉’身法施展,速度陡然提升了不少,這才堪堪在變成落湯雞之前抱著衣服迴到了房間裏


    長公主代天子祭天後,便離開了青城山,隨行的儀仗車隊據親睹者所言足足延綿出去十裏。


    長公主乘‘金儀鳳鑾’。這儀仗極為奢華,有十六匹披著黃金甲的純色白馬在前拉著,皆是自北莽而來的汗血寶馬,鳳鑾以寸木寸金的赤血楠木為主體,車輛關節處皆有黃金包裹的鐵器鏈接,車上鳳型裝飾也多以黃金,輔以玉石。


    ‘金儀’長寬超過八丈,宛若一座陸上行宮。


    本來公主出行是絕無必要動用如此大的陣仗,但是長公主是代天子出行,於是就用了出行三儀中第二等的‘金儀’。


    金儀內火爐中獸型碳燒的正旺,女子手中抱著一方小巧的玉質暖爐,看著手中‘青城日報’。


    “笑笑生?寫這誌怪故事的人到是有幾分奇思妙想。”梁采薇讀完一篇這期日報中名為‘畫皮’的誌怪故事,放下手中報紙。


    “我將這人捉來送入宮中為公主解悶。”恨天刀古長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不必了。”梁采薇臥在座椅上鋪滿的皮毛中慵懶的說道,隨後任由婀娜多姿的身體陷入柔軟的皮毛中,緩緩閉上了眸子。偌大金儀內,隻剩下爐火中獸性碳燒灼的聲音。


    ......


    竹屋內,一方銅火爐中竹炭燒的正旺,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袁老坐在門框上,一身麻衣灰褂,肩上搭著褡褳,身形佝僂著,手中拿著一本醫書,看著就好像一位正在研究醫書的老農,隻是那雙眼睛明亮,沒有一絲渾濁,仿佛一灘平靜的湖水。


    而在屋內能夠感受到一股灼熱的氣血,要比銅爐內的烈火更加炙熱,時不時還有沉悶的雷聲傳來,仿佛有天地雷霆在房間內響起。


    後麵房間中,陸文脫光了衣服泡在一盆碧綠的液體中,軀體竟呈現出一個碧玉般的圓潤光澤,但臉上的神情卻有幾分扭曲,軀體表麵散發著高溫將水桶內的藥液都蒸發,一股股氤氳的白色蒸汽籠罩在房間內。


    時不時,還會發現有陣陣雷音從軀體內傳來,仿佛陸文的軀體化為遠古雷池,有雷霆在其中醞釀。雷音每個一炷香時間便要轟鳴一次,而每次轟鳴就會發現陸文臉上一陣扭曲,氣血也更加凝練一分。


    在陸文體內,滾滾氣血如江河東流,從皮膚到骨骼衝刷著肉身的每一處,不放過任何一處角落,使的身體的每一寸皮膚、肌肉,每一塊骨骼都得到了淬煉。除此之外,還有龐大的天地靈氣與藥液輔助氣血衝刷著身軀,三種力量集合使的陸文的身體都有些微微顫抖。


    他此時隻感覺身體好像變成了一隻無限膨脹的氣球,甚至已經感覺不到五感的存在,若不是他憑借著灰色空間使心神達到了入定境界,恐怕早就控製不住這三股力量,陷入迷失了。


    每一次身軀內傳來的雷音,都是骨骼得到了三種力量的淬煉。按照袁老所說,身體就好像一方小天地,若是肉身到達了一種極限便會出現異響。在先天凡息境界晉升真息境界時,若是開啟的竅穴足夠,便會有虎豹雷音的現象出現。


    而陸文如今由鍛骨境晉升搬血境,全身的骨骼經過過去近一年時間的淬煉,已經臻至極境,每一塊骨頭都呈現出一股玉般的質感,而雷音便是骨骼內骨髓淬煉到極境的異象。


    每一次雷音震動,都是從骨骼內部傳來,以雷音共振之力將骨骼、肌肉、皮膚內的雜質不斷排出,讓皮膚,肌肉與骨骼逐步達到真正的肉身極境。但每一次雷音都是對身體極大的負荷,若不是有袁老精心調配的藥液,還以及虯龍勁對天地靈氣龐大的吸納能力,以陸文如今的底蘊,不消兩三次雷音就要損傷到五髒六腑,傷及根基。


    肉身極境絕不是想象中那麽好到達的,如今陸文隻不過承受了第六次雷音,便覺得肉身快要被撕裂,隻是元神達到入定境界才能勉強控製,但也已經達到了極限。而這雷音仿佛還未達到極限,陸文如今也隻能苦苦支撐。


    “雷音淬體,也隻在一些擁有遠古血脈的兇獸哪裏聽說過。想不到以人族之軀也能抵達到這種境界。六次雷音淬體,便是一些擁有真血血脈的妖族也不過如此。”袁老手裏拿著醫書,但是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陸文身上,仔細觀察著陸文身上每一處血肉的變化,看到陸文如今的肉身,不禁感慨道:“這小子已經與一些妖族真血血脈幼崽無異,單憑肉身力量就能夠橫掃人族後天境界。若是先天修士不用罡氣,措不及防之下也要吃虧。”


    而這時,又是一陣雷音轟鳴聲傳來,袁老正色:“七次了!”


    雷音轟鳴足足一炷香,比前幾次雷音還要更久,房間內陸文的身體已經由碧玉色變得血紅,連同藥液都化作紅色,整個人好似從鮮血中走出。


    便是袁老也不禁微微色變,他好幾次忍不住要出手,但是沒想到陸文憑借意誌硬生生的扛了下來。


    袁老坐在門檻上,手指微動,隻見在陸文房間中旁邊桌子上的瓶瓶罐罐瞬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掀飛,數十種靈液、丹藥紛紛落入陸文的藥浴盆中,原本殷紅的藥液瞬間又變的碧綠。


    而正在忍受雷音的陸文,隻覺得舒體通透,一股溫暖的柔和的力量湧入身體,極快修複著被雷音反複淬煉的身體,讓他有了一絲緩衝的機會。


    時間仿佛沒有了意義,雷音不斷地轟鳴,度過雷音之後陸文便抓緊時間休息心神。肉體方麵有袁老隨時為自己補充藥力,無語擔心。反而是後天境界根本不需要的元神成了陸文此刻突破的最大障礙,需要不斷吸納天地靈氣中和狂暴的氣血與源源不斷的藥力。


    第八次雷音襲來,全身骨骼到處都傳來雷鳴轟隆聲,足足持續了兩炷香。


    緩過來之後陸文歇了一炷香時間不到,便臉色一變。


    第九次雷音來了!


    一刹那,轟鳴雷音連綿不絕宛若春雷。


    聲音之大就仿佛驚天霹靂響徹在陸文體內,每一次轟鳴都能看到有血霧從皮膚中滲出,不僅是骨骼、肌肉皮膚,甚至連血液都在這雷音中得到淨化。


    渾濁的淤血夾帶著身體各處的渾濁從皮膚表麵化作血霧噴湧而出。


    而陸文全部的心神再無保留,盡一切力量吸納天地靈氣,輔助藥力修複身軀。


    足足半個時辰,第九次雷音才漸漸停歇。


    而陸文也感受到了,第九次雷音就是極境,沒有第十次雷音了。而他也感覺到了,肉身氣血、力量不知道比以前強大了多少倍,但是心神層麵的疲憊讓他連胳膊都有些抬不起來。


    “總算是跨入搬血境了!”陸文心中一鬆。


    自建立愚昧書屋以來,陸文幾乎足不出山,每日就在落霞山上修煉,加上袁老的藥液補充。無數天材地寶的積累,依舊使用了近一年的時光才突破鍛骨境。


    而按照袁老所說,這部功法由的搬血境入先天,隻會更加艱難,哪怕有藥液支持,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夠進入先天。


    但陸文心神疲憊,已經無暇多想,勉力爬出藥桶,匆匆穿了衣服,打開木門,望著迴首看過來的袁老,勉強在臉上扯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隨後便眼前一黑,意識最後隻感覺到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自己,然後便沉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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