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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兌市中,來來往往喧鬧異常的街上響起了眾多有些稚嫩但卻分外格格不入的聲音,不少的過往行人望著大街上多出的許多少年兒童,他們特征都是背著一個斜跨的布袋包,手裏拿著一份一尺多寬的紙張高聲叫喝著,引來眾多來往行人的注目。


    報紙?


    眾多人從未聽說過這種東西,於是很多人看著,卻選擇了駐足觀望。但也有些人好奇心上來,看了一會後,就走上前去,“嘿,小孩,你這什麽報紙多少錢一份?”


    “這位大爺,隻要五個大子,便宜的很,您要不要來一份。”說著,這孩子將手中的報紙遞到這滿臉虯結胡子的大漢麵前。


    “好,我便買來看看,要是沒有你說的那麽精彩,老子非要揍你一頓。”這漢子脾氣暴躁的很,接過報紙,然後從腰間摸出五個大子遞給少年,然後舉起碩大的拳頭威脅道。


    “大爺,咱這可是上好的宣紙,收您五個大子那都是賠本買的。”消瘦的孩子將五個大子數了一邊,然後別進腰間的口袋中,笑嗬嗬的說道。


    而那莽漢伸出粗糙的手在報紙上捏了捏,果然不出那小童所說,這紙張的質量都是極好的,尋常五個大子決計買不到這樣一大張的上好宣紙。


    他雖然魯莽卻也識得不少字,不然也不會買這報紙,低頭看去,一打眼就看到了報紙最正麵有一行大字‘青城日報’,下麵還有一行小字‘愚昧書屋勘校發行’。再往下去便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這麽多字?”這漢子手拿著報紙也嚇了一跳,這份‘報紙’的幹貨著實有些超出他的想象,哪怕還沒看到內容,也是絕對的物有所值。要知道想要正兒八經買到些帶字的書籍,最少都要幾錢銀子,若是一些珍本的書籍便賣三五兩銀子也是尋常。


    接著往下看去,《考城隍》三個字映入目中,頓時覺得有幾分疑惑,但還是耐著性子往下看去。


    “聽說同村裏的老道士講,過去的神仙分為天神與陰神。天上的神仙天生地養,法力無邊,與天同壽,掌管著四時氣候、雷霆風雨。而地上的陰神則掌管著陽間中人們衣食住行,禍福旦夕,想要當上陰神,則要通過天庭的考核才行。


    聽那老道士講,他的姐夫的祖父宋先生,名燾,原本是城中一位落魄士族的士子......”


    隻看了一段,這漢子就被吸引住了,隻覺得這行文通常流利,哪怕他識字不多也能看懂個大概。尤其是看到地上的地神還需要考核時,這新穎的設定還真是頭一次聽說,讓他不由得就想要看下去。


    於是在旁人眼中,隻見這個漢子端著‘報紙’站在大街上,雙腳像是生了根定住了有足足一炷香的時間。


    “至此這宋燾先生便走馬上任做了城隍,這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了。再說另外一件事,有一人自己修行,時間長了卻發現耳朵中竟傳來了聲音。篇幅有限,若知後事,請看下迴分解。”


    “嗨呀!”看完這則故事之後,這漢子站在高懸的太陽底下竟莫名的覺得有一股子寒氣從尾椎骨直衝到了天靈蓋,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他也是橫練的練家子,有幾分武藝傍身,但是這小說雖然處處無鬼,但隻是‘陰神’二字再加上那詭異的考校方式,和最後宋燾上任城隍時的詭異場麵,著實叫人心裏發毛。


    但偏生怪異的是,他渾身打了個激靈冷顫後,竟覺得無比的過癮,甚至還想再看一遍,同時對後續的故事也升起了好奇心,內心中好像有諸多的猿猴亂走,攪得他不得安寧。


    於是他收起報紙,走前幾步抓住了一個正在叫賣的小童,“我問你,這故事後麵還有沒有了?”


    小童被捉了,看到這大漢兇神惡煞的模樣還有些惶恐,但聽到他的問題後才吞咽了口口水,開口道:“這故事每三天都會更新一篇,若是想看,可以等三天之後的青城日報。”


    得到了答案,這大漢頗有些失魂落魄的鬆開了手,再看著報紙上的故事,地步還有署名,他仔細瞧去,默默地念了出來:“笑笑生?這可真是個古怪至極的名字。”名字看來雖然古怪,但是他卻一眼就記到了心中去了。


    這時一旁有人跟他相熟的人正看熱鬧,見這漢子的反應,連忙喊道:“這玩意有這麽好看嗎?拿來我瞧瞧。”


    這漢子心中正煩躁,連忙揮揮手:“去去去,要看自己買去。”然後就把這報紙往腋下一夾,匆匆走了,這報紙除了故事,還有一半多的內容都未看完,他準備尋個好地方去仔細看看。尤其是‘考城隍’這篇故事,更需要好好迴味一番。


    而原本看熱鬧的人看著漢子步履匆匆的走了,其他人見這漢子神魂顛倒的模樣,也不禁生出了許多的好奇心。五個大子雖然不少,但也要看買什麽,若是買書籍怕是連兩三頁也買不到,遑論店家還不會賣的。


    至少眼前這報紙,稱得上是‘值得’。


    於是不少人都生出心思,準備也去買上一份看看。


    一天下來,在兌市中有人發現不少人手中都端著一份宣紙津津有味的看著。還有人躲在陰涼處端著宣紙坐在上首,下麵圍了七八個人都堵得水泄不通,眼睛都緊緊地盯著上首處的人盛情並茂的讀著報紙上的東西。


    ......


    傍晚時分,玄武大道一角的二層沿街閣樓的匾額上,‘愚昧書屋’四字在落日餘暉中燁燁生輝,如曾鍍了一層金粉。


    在沿街店鋪與後麵工坊之間的小院落中,有序的擺著幾張桌子,桌邊有著十餘個年紀約莫在十歲左右的孩子,此時他們人手一隻木碗,碗裏麵滿滿當當的是大米還有菜肴,每個人都嘻嘻哈哈。


    但當一位表情肅穆的老者從屋內走出,隻見這些孩子齊齊的噤聲。


    “都快些吃,吃完飯做晚課。”


    這是陸文從兌市南坊中尋來的一些無家可歸的孤兒,叫他們去街上叫賣報紙,給他們開工錢,管吃管住,並讓書屋中讀書識字的老師傅叫他們認字。


    而在店鋪前麵陸文、徐七巧,連同幾位店鋪中聲望最高,工藝最精湛的老師傅,正圍在櫃台前。有一位留著八字胡,頭戴小氈帽,一條粗大的辮子在背後隨著這位會計師父手中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微微左右搖擺著。左手把這算盤,目光則看向一本厚厚的記賬簿,而右手那稍顯枯瘦的手指在算盤上宛若翩飛起舞的蝴蝶,上下紛飛間使在場眾人隻能聽到‘啪啪啪’算珠撞擊的聲音,而根本看不清這位老先生右手的動作。


    唯一能夠看清動作的陸文則微微感歎:“世間萬法皆有境界,刀劍有境界,而算數、書法也有境界。隻是在武道修行麵前,這也就成了普通人的小道。


    但若聚小成大,人人都有一技之長,這小道積攢起來也能積攢出一條通天大道,一如這剛剛開始的每周時報......”


    不多時就見這老先生動作一滯,隨後挑起一旁的硯台上的毛筆,在記賬簿上寫了幾筆。然後將記賬簿捧給陸文,並指著記賬簿中的字跡用周圍眾人都能夠聽到的聲音道:“掌櫃的這是咱們今日報紙方麵收益。共計印了八百張報紙,今日合計賣出了七百九十一份,再刨去材料成本、人工成本以及這店鋪經營成本,今日利潤還剩下七百一十三個大子。”


    老先生將手指指在利潤那一行,而說道這裏這老先生的聲音也微微有些上昂,能夠聽出幾分激動。


    陸文則微微點點頭,他身上剩下的二百兩銀子大都注資到了這愚昧書屋之中,身上隻剩下十幾兩銀子的寶鈔。但他開創報紙的初衷斂財隻是一個小小的目的。


    愚昧書屋當下能夠做到自給自足便可以了,至於未來,陸文腦海裏有的是其他的法子。


    而在座眾人也都有幾分開心,這收入雖然算不上多,但是一改過去店鋪虧損的窘境。這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十分開心,而且他們知道未來書屋盈利隻會更加的多。


    這都得益於經過改良後的造紙術,將造紙的成本生生降低了數十倍之多。原本的造紙術需要絹絲和蠶絲,哪怕隻是一些殘次品、壞絲,收購價格也較高。但經過改良之後的造紙術,隻需要木頭、竹子這種幾乎隨處可見的材料,以至於生產紙張最大的支出反而是人工費用了。


    而且通過新造紙術生產出來的紙張,比用絹絲生產的紙張效果更好。


    而這些都是這個新掌櫃的所帶來的變化,外界有人說這位新掌櫃的是‘星君下凡’、‘道庭祖師轉世’,在加上青城劍神親傳弟子、青城山小師叔祖這等放到梁國也響當當的名號,使得這位看似普通的掌櫃的蒙上了一層浩瀚而神秘的麵紗。


    陸文站起身來,笑道:“今日的利潤大家都分勻了去吧,這段時日以來諸位也都辛苦了。明日開始是我‘愚昧書屋’每周一次打折日,明日的書籍全都以原價一成價格出售。今天便給孩子們放一天假,不用上晚課了,一會讓他們去街上將這件事宣傳出去。”


    “是。”在座眾人全都持禮,雖然他們有些不懂這掌櫃的用意何在,但都本能的要去執行。


    至於陸文的用意則很簡單,造紙術經過改良成本已大幅度降低,但是陸文並不準備讓所有人都輕易的得到書籍與知識,而是要讓他們來搶。


    這正應了那句話,別人送的都不值錢,自己辛苦得來的才最珍惜。


    “另外我交給各位的道音標注,現在隻有七巧學的最快,從明日開始就由七巧先出去講課,講一堂課便有一錢銀子,等你們都掌握了就可以和七巧輪換著來。”陸文說著看向驚愕徐七巧,“怎麽樣?”


    生性嬌羞的徐七巧本能的就要去拒絕。性格使然,除了戲台之外,她從未在眾人麵前拋頭露麵過。但是看著陸文那泛著笑意的臉龐,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般的點頭應下了,等她反映過來時,陸文已經安排別的事務了,雖然像在開口,但是話還沒到一半就散去了。


    將一切事物安排妥當,讓眾人散去做事,陸文自己走出書屋,老黃馬則邁著小碎步走上前來,準備載著陸文迴落霞山。


    隻是陸文正準備翻身上馬,似乎有所察覺,迴身轉頭,卻見徐七巧正怯生生的站在三尺外。


    “怎麽,還有事嗎?”陸文笑道。


    “我......”徐七巧愣在原地,她剛才見陸文要走,便本能的追了出來,可是真追了出來,她卻發現自己似乎並沒有要說的,支支吾吾了半天沒能吐出第二個字,隻有一道羞紅又爬上了耳垂,雖然已經是黃昏,但視力極好的陸文卻看得清楚。


    陸文腦海中微微一思索,便想通了七巧的心思,心中醞釀一番,旋即開口道:“教你去講課不是為難你,你性格天生內斂,正好也能借這番機會進行改善。明日試一試,若是覺得實在不好,那便不講了。”


    “嗯。”


    一聲蚊蠅般細微的聲音配合著點頭的動作,讓陸文看明白了,於是翻身上馬,笑道:“迴去吧,我先走了。”


    陸文說罷,身下老黃馬甩了個響鼻,便噠噠的邁開蹄子載著陸文逐漸遠去。


    道紋音標,是陸文前些日子寫出來的。原本陸文想要用前世的音標,但是後來思索一番,便準備將前世的字母換成另外的符號。


    然後陸文便從符紋上獲得了靈感,符紋是陣法的基礎。而且據袁老所說,煉器、煉丹、陣法幾乎都要使用到符紋,所謂符紋是天地規則的具象化體現,無論妖族人族使用的符紋都是一樣的,隻要以自身靈氣為引子,就能夠牽引靈氣的流動,發揮種種玄妙的功用。


    因此陸文便將最為基礎的七十二個符紋進行簡化,對原本的字母進行了替換。這樣一來,日後音標傳的廣為廣泛,若是有人踏上修行道路,便會發現自己學習過的音標就是符紋,也能夠減少學習符紋的時間。


    至於符紋,也是陸文現今每日學習的功課,每天都要花上幾乎半個時辰來進行練習。如今已經掌握了上百個符紋,按照袁老所說掌握最為基礎的七十二個符紋就能夠布置一些基礎的陣法。


    但陸文未入先天,哪怕已經是入定境界,能夠一邊撰寫符紋,一邊吸收天地靈氣,但是因為丹田未開,便無法將天地靈氣凝練透體,作為引子。於是銘刻出來的陣法也就無法使用。


    至於愚昧書屋。


    陸文反倒不用擔心了,紙張成本大幅度降低,再改良造紙術並未泄露之前,愚昧書屋都已經立於不敗之地。至於泄露,陸文最不怕的就是泄露。改良造紙術的目的便是讓人人都有書可讀,人人都能識字。


    造紙術問世,可預見的梁國民智將要提升一大截。而陸文隻是在這股大勢漫卷前的這段時間借改良造紙術,將自己的勢力建立起來,等時候到了,便是未曾泄露,陸文也要主動地將造紙術推廣出去。當然各中細節與發展,還要待時而定,無論如何,愚昧書屋都隻是一個開端。


    而且有袁老背後撐腰,陸文也不怕有什麽人會在這青城山的地界耍手段。


    在這青城山,‘青城劍神’可比小師叔祖的名頭好用一百倍。


    他本來還想將活字印刷與改良造紙術一同拿出來,但是近幾日對於這個世界的出版發行業有所了解之後便放棄了這個想法。在這個世界中,雕版印刷比活字印刷更方便。且不說這個世界中出神入化的工匠技術,單說武者的存在,使得雕版印刷的製作成本得到極大的下降。


    基本上大型的書齋都會有專門的武者負責雕版的製作。當前愚昧書屋還是普通的匠人,在速度與效率上差了不止一籌。


    “徐徐圖之。”陸文用唱腔喝出,抑揚頓挫的聲音在斜陽中拉的極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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