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冥王,出生在很久以前,我的家在這個星球最寒冷的冰川。
在我懂事時,身邊就有一隻絢爛的鳳凰,周圍的人告訴我她是我的妹妹。
我的妹妹總能莫名其妙地燃燒自己,每次燃燒之後,她就在裏麵重生,然後她身上的羽毛就會更絢爛。
我周圍的人說,這世間,越是絢爛的東西,越有毀滅性。
每次看到火中重生的鳳凰,我的父母都會麵帶微笑。
比我年長的巫師告訴我,鳳凰的血在重生後會變得更加炙熱,總有一天,鳳凰會在重生之後,血液變成沸騰的形態。
然後我就問巫師,那鳳凰會痛苦嗎?
巫師麵色蒼涼地告訴我,會,但是那是鳳凰的命運。
我住在父親璀璨的宮殿中,那裏有很深的長廊,我每天從長廊中走出去,都要花很長是時間,不過這是值得的,因為我很喜歡到外麵去玩。
我會和天蠶在冰川裏比賽奔跑的速度,天蠶是一個英俊的雪族精靈,他的眼睛很美麗,我相信這世界上,再也不可能有比他更美麗的眼睛。
每當我和天蠶比賽奔跑時,鳳凰就在冰川頂上看著我們,每當看見我比天蠶更快到達終點時,鳳凰就會笑,鳳凰笑起來很美麗,就算她隻是鳳凰。
我很高興鳳凰為我而笑。
天蠶是我最好的玩伴,從來不會因為比我慢而露出不滿的表情,我們之間有很多的話可以講,他是我無可替代的朋友。
在我的印象中,父母從來不對我和鳳凰笑,隻有在鳳凰重生後,他們才會笑,而我覺得,那是最不該笑的時候,我每次看見鳳凰在重生中活下來,淚水就止不住在眼眶裏流動。
可是,我沒有讓它掉下來。
因為我不敢。
我的父母從來瞧不起我的眼淚,在我很小的時候,隻要我流淚,父母就會把我扔進深深的雪域中,然後讓我自己尋找迴家的路,每次,我都需要花好幾天才能找到迴家的路,而那幾天就像是我的煉獄,就這樣,我的眼淚再也不敢輕易流下來。
我不知道父母為什麽看見鳳凰重生時,會微笑。
我從來不敢問他們為什麽要笑,因為我從來不敢違背他們的意願。
在我身上,留下了太多慘痛的迴憶,如果我按我的想法做自己的事情,我應該早就死在雪原中,隻有遵從父母的命令,我才能找到一點平靜。
後來有一天,我生病了,那天我和天蠶比賽時,我第一次輸給了他。他笑著看了看我。
“今天不算,你病了,但是你怎麽會病呢?”
我也笑了笑,心中像被和熙的陽光照過一樣。
隻有天蠶會這麽問我。
那次,我病了很多天,並且越來越虛弱,父母對我的病從來不聞不問,而天蠶卻越來越焦急,沒有精靈能病這麽久而不好。
我看著天蠶的表情,忽然想抱著他痛苦一場。
可是我沒有,因為我不敢哭。
也許是那場病改變了我的命運。
等我的病好了後,我身體也變得虛弱很多,我已經不可能再跑的比天蠶快了。
有一天,父母把我扔進萬丈高的懸崖下,臉色異常陰沉。
“你不配活著,連天蠶都跑不過。”
我真害怕那種臉色,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爬上懸崖的。
當我走迴家時,家中就像陷入濃密的烏雲中,我渾身顫抖不已,父母的臉色不僅陰沉,而且帶著吃人的氣息。
“你怎麽還活著。”
我站著一動不動。
母親對我說了一句讓我整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話。
“要麽殺死天蠶,活著,要麽,自己去死。”
我的劍刺進天蠶的胸膛時,天蠶根本沒有躲藏,他看著我,一臉的迷茫,而我的心,就像掉進寒冷的冰水中。我不知道是怎麽決定用劍刺進天蠶的胸膛的,我隻知道我太害怕母親的眼光,從她的眼光中,我甚至連死都不敢,我隻能殺死天蠶,活著。
我看著天蠶的毫無生息的身軀,沒有掉一滴眼淚,因為,我不敢。
我常常看見鳳凰喝著黑色的藥,除了會重生,她並沒有任何病,我常常懷疑父母對鳳凰要比對我好,至少,他們從來沒有讓我喝過藥。
可是,後來我知道,鳳凰喝的根本就不是藥,因為,我發現鳳凰重生的間隔越來越短,而她的血液在每次重生後,越來越接近沸騰的狀態。
有一天,我抱著剛剛重生的鳳凰出去,躲到一個無人的冰川裏,抱著她痛哭,那是我長大後,唯一的一次哭泣。
鳳凰躺在我的肩上。
“哥,我倆活著是為啥,我好想你帶著我,去一個無人的地方,在雪原上散步。”
我知道鳳凰最喜歡踩在雪堆上,聽雪發出咯吱的聲音。
我無法迴答鳳凰的話,我和鳳凰都知道,我倆去不了任何無人的地方,因為去任何地方,都會被我們的父母輕易找到。終於有一天,我看見重生的鳳凰身上還帶著熊熊的大火,大火再也停止不了,因為她的血液已經沸騰。
父母看著鳳凰,卻哈哈大笑起來。
鳳凰的羽毛已經比我見到過的任何鳥的羽毛要絢爛。
我知道鳳凰會被大火燒成灰燼的,可我沒有任何辦法,我的眼淚隻能在心底流著。
鳳凰飛翔了出去,隻要停下來,那裏就燃起熊熊大火。
鳳凰驚恐地再也不敢停下來。
但是她終有力竭的一天,我知道,她還是不可避免地會落下,因為鳳凰飛不出這個世界。
最後,鳳凰在一個山崗上落了下來,她已經飛到力竭,她落下來的時候,口中吐出鮮紅的沸騰著的血,血落在這片大地上,燒了整整四十九天。
從那以後,那片大地上就變成紅色的焦土,而大地上的精靈們被燒起了如火般的憤怒,從此,他們經受一點挑釁,就會暴跳如雷,他們的眼中帶著能夠毀滅一切的怒火。
我看著重傷的鳳凰,心如刀割。
而我們的父母,在看到那些憤怒的精靈後,高興得像是瘋狂了,他們馬上進入到這個到處都是怒火的帝國,很快變成了他們的長老,就是鳳崗族的長老。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一場陰謀,為了成為那個種族的長老,父母連自己的女兒都不在乎。
有一天,我向他們問道。
“鳳凰是你們的女兒嗎?”
父母眼中帶著惡毒的眼光,天空瞬時低沉陰暗,我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壓力像要把我壓在地底下,我顫抖了。
我再也不敢正眼看我的父母。
我不知道真正的父母的感覺是什麽樣的,但是當我逃出父母的家庭時,我覺得我終於可以輕鬆唿出一口氣了,我學會了上界的黑魔法,可以隱藏我的蹤跡,就連我的父母也發現不了。
我不知道父母為什麽疼愛那些鳳崗族的小精靈,他們永遠也學不會上界的魔法,永遠是低等的種族,可是我的父母卻萬般溫柔地對待他們,照顧他們的王。
我覺得世界很不公平,也很殘忍。
當我自由漫步在雪原和森林裏時,我內心忽然變得劇烈害怕,我害怕這種自由瞬間會被覆滅掉,我對所有的一切都不覺得安全,而當我看見森林中溫馨的家庭時,我的心就異常疼痛。
是的,我要報複,我忍耐得太久了,我要討迴我失去的東西。
那一刻,我任憑眼淚暢流,我想起了天蠶,想起對我笑的妹妹,想起那麽多在寒冷的冰雪地度過的夜晚,還有那暗淡的歲月。
我想到了一個計劃,既然你們這麽在乎那些憤怒的精靈,那麽,我就讓他們覆滅,我殺不死你們,但我可以讓你們疼痛。
於是,我使用各種各樣的辦法,挑起鳳崗族的站著。
在森林裏住著善良而愚蠢的艾拉斯族精靈,他們法術強大,絲毫也不比鳳崗族弱,但是他們千百年來頑固地守著自己的領土,就算受到淒厲,也不去反擊。
我不停調撥著他們之間的衝突,培養殺手以對方的名義屠殺他們的子民,再利用虛假的情報讓他們之間互相仇恨,這些愚蠢的精靈都沒有發現戰爭是被我挑起的。
戰爭讓雙方帶來很大的傷害,但是有時也幫主艾拉斯森林,我不能讓他們滅亡,這是我計劃中不允許的。
艾拉斯可能是這個星球上最懦弱的種族,從來不走出他們的森林,這是無法消滅鳳崗族的。
我還需要等待出現英雄的機會,在過了很多年後,我終於等到了機會。
艾拉斯誕生了幾位英俊的王子,我替他們占卜了命運,他們就是我計劃中最理想的人,我用黑魔法打亂他們的命運,然後意念情緒來影響他們的決心與判斷。
塞亞本來是命中決定的王位繼承人,而昆淵則是篡奪王位的人,現在新月變成王位繼承人,而塞亞被鳳凰咬傷,身上流著紅色的鮮血,這是篡奪王位人的特征,咬傷他的鳳凰就是我的妹妹,這是我計劃好的。
塞亞就是需要被影響的人,他最終是毀滅鳳崗族的英雄,然後我慢慢堅定他進攻鳳崗族的決心,我讓他失去很多親人,讓他懷恨鳳崗族,然後用他自己的頭發幻化出海斯婆婆,常常在他身邊鼓舞他。
塞亞果然如預料的那樣,隻不過,一直讓他堅定自己信念,鼓勵他命運在他自己手上的人是他自己的影子,這真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我又讓古月和昆淵的親人死在鳳崗族精靈的手上,他們是我的計劃中的輔助,我知道他們會瘋狂地屠殺鳳崗族精靈,這正是我需要的。
一切都進行得多麽完美。
我要讓我的父母痛苦地跪在我的麵前,我要讓他們在乎的種族徹底地毀滅在我的計劃中,然後在我的腳下淚流滿麵,我才是主宰他們的神。
鳳崗族果然如我預料的那樣覆滅。
我帶著欣慰地笑著,等著看我的父母,也就是夢瑤、夢海,跪在我跟前,向我懺悔。
但是,我怎麽也沒想到,這一切又是假象。
夢瑤與夢海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人,他們居然知道我的所有計劃,還笑著看著它實現,當幾乎整個鳳崗族的精靈倒在他們的麵前時,他們隻是對我說,這就是他們想要的結局。
我又一次失敗了,在他們麵前,我還是那麽無能。
其實,我早就應該猜到,生命在他們麵前隻不過是玩笑,連我和鳳凰他們都不在乎,他們還會在乎誰呢,他們可以決定任何人的命運,可以讓任何人的命運就像一場玩笑。
我是他們的兒子,我的命運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場玩笑,那麽,還會有誰的命運能讓他們重視呢。
我突然意識到,我才是最愚蠢的人。
一切都是虛幻的,我製造出來的是虛幻的,而我又是最大的虛幻。
我的生命已經徹底失敗。
塞亞忽然覺得絕望,他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虛幻的,如果感覺都是可以被主宰的,那麽,人生會是多麽悲涼。
這一切都不應該是被主宰的。
對,絕對不該被主宰。
塞亞看著現在虛弱到任何一個小孩都可以殺死的冥王,忽然也覺得他很可憐,他其實什麽也沒有。
塞亞又看了看昆淵,昆淵也是一個可憐的人,雖然背叛了自己,可是卻一樣是受別人主宰的一顆棋子,賽亞又想了想海斯婆婆,其實海斯婆婆就算是虛幻的,又有什麽關係,至少,那也是真實的自己,是真實的感受。
塞亞忽然覺得他不恨任何人,他也不需要任何人來同情。
隻是他還是艾拉斯的王,他還是艾拉斯善良子民的王,願意為整個艾拉斯精靈付出一切的王。
塞亞想了想,然後右手無名指挽起一個優美的弧線,口中念著咒語。
忽然間,冷血如閃電般用他的冰劍刺向了昆淵,昆淵用他的刀很隨意的封住了冷血的一劍,可是昆淵又看見,一柄冰雪利劍從他的胸膛貫穿過來,冰雪利劍上,帶著殷虹的鮮血。
昆淵做夢也沒想到塞亞的劍會穿過他的胸膛,他轉過頭看了看塞亞,眼光中帶著絕望。
塞亞在最好的時機,用最凜冽的幻術,襲擊了昆淵,他知道以他現在的法術,根本不可能這麽容易得手,所以他讓冷血先出手,冷血吸引了昆淵的注意力,然後他的劍輕易地穿過了昆淵的胸膛。
鮮紅的血,艾拉斯王獨有的預兆中流著紅色血液的叛逆王子。
“你果然是那個反叛王,不過已經沒有關係,這個世界上,已經不再需要我們了。”
塞亞輕輕呢喃道。
“塞亞,為什麽?為什麽要殺死我?”
昆淵眼中流著淚水,問道。
“哥,為了和平。”
塞亞很平靜地說。
“塞亞,我並沒有打算殺死你,你知道嗎,我隻是為了報仇,很久以前,我的妻子也是你的嫂子蕭奕慘死的樣子嗎,那時候,我覺得我的生命像是結束了,她是我的全部,她對我生命的意義一點不比紫雲對你生命的微弱,我不能沒有她,後來,我想到了報仇,隻要報仇才能讓我覺得有活下去的勇氣,然後我就發誓,我一定要殺死所有的鳳崗族精靈。”
“我知道,哥,你知道嗎,就算艾拉斯變成最強大,可是,總有一天,她也會變弱小,和平畢竟不是靠戰爭來獲得,所以,哥,請平靜地先走一步吧,而我會陪著你的。”
塞亞流著眼淚,看著昆淵倒下,現在,塞亞的心真的像被刀割去一塊,塞亞痛苦地跪在地上,而昆淵的屍體在他的懷中。
在感受到冥王的意念後,塞亞就做了這個決定,他要終止這一切,不管付出多麽大的代價。
“我殺死了昆淵。”
塞亞對所有的艾拉斯精靈說道。
“所有的艾拉斯族精靈不允許再屠殺鳳崗族的精靈,而鳳崗族的精靈也應該在這片廢墟上,迎來屬於自己的平靜的生活。”
然後,塞亞看了一眼冥王。
“現在,我會讓夢瑤和夢海覆滅,你也去找你自己的歸屬吧,不要再讓仇恨出現在任何人身上。”
所有的人,包括冥王都看著塞亞,沒有一個人相信他能做得到。
塞亞依然說道。
“夢瑤和夢海消失的時候,艾拉斯森林和鳳崗族的所有精靈必須停止戰爭,如果有誰再繼續製造衝突,冷血就會用他的劍讓製造衝突的人付出最慘烈代價,我相信,這個世界上已經不會有比冷血更快的劍。”
塞亞的眼色依然堅定,他說完的時候,冷血、鬼濯和尤拉淚流滿臉地跪在他麵前。
夢瑤、夢海麵帶微笑看著塞亞,他們不相信一個微小的精靈可以讓他們消失。
塞亞對夢瑤和夢海說道:“我會用光明魔法來驅散你們。”
說完,賽亞念起光明魔法的詛咒,這時候,整個天空響起驚動寰宇的哭叫聲,紫色的太陽被陰沉的烏雲遮蓋得嚴嚴實實,閃電凜冽地劃破整個天空,夢海和夢瑤臉上露出最難以置信的驚慌和恐懼,然後雲層深處的天空像被裂開了一樣,夢海和夢瑤被驅逐進那個裂開的空間,進入到玄幽界。
“我無法打敗你們,可是,我可以和你們一起毀滅。”
最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賽亞的頭發、眉毛慢慢變成白色,變成很淺、很淺的顏色,賽亞的形體在很快地消失,白色的鮮血瞬間從他身體裏飛濺而出,他的血液染濕鳳崗族的大地,那片被鳳凰血燒焦的土地瞬間變成了璀璨的金黃色,而所有鳳崗族精靈的眼中,怒火也消逝,取代的是一雙雙樸素、幹淨,又透明的飽含深深敬意的清純眼神。
這時候,天空的烏雲也被渲染成金黃的顏色,如雪樹葉般大小的雪花降落下來。
雪花在金黃色的天空,顯得那麽燦爛。
賽亞想起那句話。
“再見了,殿下,待到燦爛的雪花降落時,我們再相見。”
紫雲,賽亞終於明白了那句話。
天空中,紫雲的魂魄幻結成實體的精靈,臉上也流出了久違的淚水。
“殿下,我們相見了。”
“是的,紫雲,這一天,我等了好久。”
賽亞輕輕躺在紫雲安靜而又溫暖的懷裏。
紫雲托起賽亞飄渺的魂魄,飛過鳳崗族,飛過艾拉斯森林,也飛過紫水族的海洋,在海上,他們終於又見到了金燦燦的水靈魚和大肚皮的藍靈鳥,水靈魚和藍靈鳥都靜靜地注視著他們緩慢地飛過,然後在這個世界的邊界,那裏有一塊斷裂的大地,大地的深處通向玄幽界,賽亞從那裏,陷入到無寂的玄幽界。
後記
相傳凡間有一種植物叫檟木,檟木的葉可以製成人們喜歡的茗紋,檟木的莖邊經常會生長一種花――魯冰花,魯冰花開芳香,花朵像閃亮的星星,花香熏陶檟葉,然後茗紋會帶著淡淡的芳香,魯冰花枯萎後,又能肥沃檟木。很多時候,人們身邊都有各種各樣的魯冰花,默默地,做著奉獻,如果說需要一個活下去的理由,或者要一個解釋生命值得蓬勃向上的原因,那麽,不用說別的,就為了這些默默的魯冰花;如果又說生命需要付出,需要犧牲,那麽,不為別的,也是為了這些默默的魯冰花。
後來,鳳崗族精靈和艾拉斯精靈迎來了他們的和平,為了不忘記和平,他們在鳳崗族最廣袤的平原上建造起最挺拔的宮殿,宮殿的名字叫――塞亞宮。(全書完)
在我懂事時,身邊就有一隻絢爛的鳳凰,周圍的人告訴我她是我的妹妹。
我的妹妹總能莫名其妙地燃燒自己,每次燃燒之後,她就在裏麵重生,然後她身上的羽毛就會更絢爛。
我周圍的人說,這世間,越是絢爛的東西,越有毀滅性。
每次看到火中重生的鳳凰,我的父母都會麵帶微笑。
比我年長的巫師告訴我,鳳凰的血在重生後會變得更加炙熱,總有一天,鳳凰會在重生之後,血液變成沸騰的形態。
然後我就問巫師,那鳳凰會痛苦嗎?
巫師麵色蒼涼地告訴我,會,但是那是鳳凰的命運。
我住在父親璀璨的宮殿中,那裏有很深的長廊,我每天從長廊中走出去,都要花很長是時間,不過這是值得的,因為我很喜歡到外麵去玩。
我會和天蠶在冰川裏比賽奔跑的速度,天蠶是一個英俊的雪族精靈,他的眼睛很美麗,我相信這世界上,再也不可能有比他更美麗的眼睛。
每當我和天蠶比賽奔跑時,鳳凰就在冰川頂上看著我們,每當看見我比天蠶更快到達終點時,鳳凰就會笑,鳳凰笑起來很美麗,就算她隻是鳳凰。
我很高興鳳凰為我而笑。
天蠶是我最好的玩伴,從來不會因為比我慢而露出不滿的表情,我們之間有很多的話可以講,他是我無可替代的朋友。
在我的印象中,父母從來不對我和鳳凰笑,隻有在鳳凰重生後,他們才會笑,而我覺得,那是最不該笑的時候,我每次看見鳳凰在重生中活下來,淚水就止不住在眼眶裏流動。
可是,我沒有讓它掉下來。
因為我不敢。
我的父母從來瞧不起我的眼淚,在我很小的時候,隻要我流淚,父母就會把我扔進深深的雪域中,然後讓我自己尋找迴家的路,每次,我都需要花好幾天才能找到迴家的路,而那幾天就像是我的煉獄,就這樣,我的眼淚再也不敢輕易流下來。
我不知道父母為什麽看見鳳凰重生時,會微笑。
我從來不敢問他們為什麽要笑,因為我從來不敢違背他們的意願。
在我身上,留下了太多慘痛的迴憶,如果我按我的想法做自己的事情,我應該早就死在雪原中,隻有遵從父母的命令,我才能找到一點平靜。
後來有一天,我生病了,那天我和天蠶比賽時,我第一次輸給了他。他笑著看了看我。
“今天不算,你病了,但是你怎麽會病呢?”
我也笑了笑,心中像被和熙的陽光照過一樣。
隻有天蠶會這麽問我。
那次,我病了很多天,並且越來越虛弱,父母對我的病從來不聞不問,而天蠶卻越來越焦急,沒有精靈能病這麽久而不好。
我看著天蠶的表情,忽然想抱著他痛苦一場。
可是我沒有,因為我不敢哭。
也許是那場病改變了我的命運。
等我的病好了後,我身體也變得虛弱很多,我已經不可能再跑的比天蠶快了。
有一天,父母把我扔進萬丈高的懸崖下,臉色異常陰沉。
“你不配活著,連天蠶都跑不過。”
我真害怕那種臉色,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爬上懸崖的。
當我走迴家時,家中就像陷入濃密的烏雲中,我渾身顫抖不已,父母的臉色不僅陰沉,而且帶著吃人的氣息。
“你怎麽還活著。”
我站著一動不動。
母親對我說了一句讓我整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話。
“要麽殺死天蠶,活著,要麽,自己去死。”
我的劍刺進天蠶的胸膛時,天蠶根本沒有躲藏,他看著我,一臉的迷茫,而我的心,就像掉進寒冷的冰水中。我不知道是怎麽決定用劍刺進天蠶的胸膛的,我隻知道我太害怕母親的眼光,從她的眼光中,我甚至連死都不敢,我隻能殺死天蠶,活著。
我看著天蠶的毫無生息的身軀,沒有掉一滴眼淚,因為,我不敢。
我常常看見鳳凰喝著黑色的藥,除了會重生,她並沒有任何病,我常常懷疑父母對鳳凰要比對我好,至少,他們從來沒有讓我喝過藥。
可是,後來我知道,鳳凰喝的根本就不是藥,因為,我發現鳳凰重生的間隔越來越短,而她的血液在每次重生後,越來越接近沸騰的狀態。
有一天,我抱著剛剛重生的鳳凰出去,躲到一個無人的冰川裏,抱著她痛哭,那是我長大後,唯一的一次哭泣。
鳳凰躺在我的肩上。
“哥,我倆活著是為啥,我好想你帶著我,去一個無人的地方,在雪原上散步。”
我知道鳳凰最喜歡踩在雪堆上,聽雪發出咯吱的聲音。
我無法迴答鳳凰的話,我和鳳凰都知道,我倆去不了任何無人的地方,因為去任何地方,都會被我們的父母輕易找到。終於有一天,我看見重生的鳳凰身上還帶著熊熊的大火,大火再也停止不了,因為她的血液已經沸騰。
父母看著鳳凰,卻哈哈大笑起來。
鳳凰的羽毛已經比我見到過的任何鳥的羽毛要絢爛。
我知道鳳凰會被大火燒成灰燼的,可我沒有任何辦法,我的眼淚隻能在心底流著。
鳳凰飛翔了出去,隻要停下來,那裏就燃起熊熊大火。
鳳凰驚恐地再也不敢停下來。
但是她終有力竭的一天,我知道,她還是不可避免地會落下,因為鳳凰飛不出這個世界。
最後,鳳凰在一個山崗上落了下來,她已經飛到力竭,她落下來的時候,口中吐出鮮紅的沸騰著的血,血落在這片大地上,燒了整整四十九天。
從那以後,那片大地上就變成紅色的焦土,而大地上的精靈們被燒起了如火般的憤怒,從此,他們經受一點挑釁,就會暴跳如雷,他們的眼中帶著能夠毀滅一切的怒火。
我看著重傷的鳳凰,心如刀割。
而我們的父母,在看到那些憤怒的精靈後,高興得像是瘋狂了,他們馬上進入到這個到處都是怒火的帝國,很快變成了他們的長老,就是鳳崗族的長老。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一場陰謀,為了成為那個種族的長老,父母連自己的女兒都不在乎。
有一天,我向他們問道。
“鳳凰是你們的女兒嗎?”
父母眼中帶著惡毒的眼光,天空瞬時低沉陰暗,我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壓力像要把我壓在地底下,我顫抖了。
我再也不敢正眼看我的父母。
我不知道真正的父母的感覺是什麽樣的,但是當我逃出父母的家庭時,我覺得我終於可以輕鬆唿出一口氣了,我學會了上界的黑魔法,可以隱藏我的蹤跡,就連我的父母也發現不了。
我不知道父母為什麽疼愛那些鳳崗族的小精靈,他們永遠也學不會上界的魔法,永遠是低等的種族,可是我的父母卻萬般溫柔地對待他們,照顧他們的王。
我覺得世界很不公平,也很殘忍。
當我自由漫步在雪原和森林裏時,我內心忽然變得劇烈害怕,我害怕這種自由瞬間會被覆滅掉,我對所有的一切都不覺得安全,而當我看見森林中溫馨的家庭時,我的心就異常疼痛。
是的,我要報複,我忍耐得太久了,我要討迴我失去的東西。
那一刻,我任憑眼淚暢流,我想起了天蠶,想起對我笑的妹妹,想起那麽多在寒冷的冰雪地度過的夜晚,還有那暗淡的歲月。
我想到了一個計劃,既然你們這麽在乎那些憤怒的精靈,那麽,我就讓他們覆滅,我殺不死你們,但我可以讓你們疼痛。
於是,我使用各種各樣的辦法,挑起鳳崗族的站著。
在森林裏住著善良而愚蠢的艾拉斯族精靈,他們法術強大,絲毫也不比鳳崗族弱,但是他們千百年來頑固地守著自己的領土,就算受到淒厲,也不去反擊。
我不停調撥著他們之間的衝突,培養殺手以對方的名義屠殺他們的子民,再利用虛假的情報讓他們之間互相仇恨,這些愚蠢的精靈都沒有發現戰爭是被我挑起的。
戰爭讓雙方帶來很大的傷害,但是有時也幫主艾拉斯森林,我不能讓他們滅亡,這是我計劃中不允許的。
艾拉斯可能是這個星球上最懦弱的種族,從來不走出他們的森林,這是無法消滅鳳崗族的。
我還需要等待出現英雄的機會,在過了很多年後,我終於等到了機會。
艾拉斯誕生了幾位英俊的王子,我替他們占卜了命運,他們就是我計劃中最理想的人,我用黑魔法打亂他們的命運,然後意念情緒來影響他們的決心與判斷。
塞亞本來是命中決定的王位繼承人,而昆淵則是篡奪王位的人,現在新月變成王位繼承人,而塞亞被鳳凰咬傷,身上流著紅色的鮮血,這是篡奪王位人的特征,咬傷他的鳳凰就是我的妹妹,這是我計劃好的。
塞亞就是需要被影響的人,他最終是毀滅鳳崗族的英雄,然後我慢慢堅定他進攻鳳崗族的決心,我讓他失去很多親人,讓他懷恨鳳崗族,然後用他自己的頭發幻化出海斯婆婆,常常在他身邊鼓舞他。
塞亞果然如預料的那樣,隻不過,一直讓他堅定自己信念,鼓勵他命運在他自己手上的人是他自己的影子,這真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我又讓古月和昆淵的親人死在鳳崗族精靈的手上,他們是我的計劃中的輔助,我知道他們會瘋狂地屠殺鳳崗族精靈,這正是我需要的。
一切都進行得多麽完美。
我要讓我的父母痛苦地跪在我的麵前,我要讓他們在乎的種族徹底地毀滅在我的計劃中,然後在我的腳下淚流滿麵,我才是主宰他們的神。
鳳崗族果然如我預料的那樣覆滅。
我帶著欣慰地笑著,等著看我的父母,也就是夢瑤、夢海,跪在我跟前,向我懺悔。
但是,我怎麽也沒想到,這一切又是假象。
夢瑤與夢海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人,他們居然知道我的所有計劃,還笑著看著它實現,當幾乎整個鳳崗族的精靈倒在他們的麵前時,他們隻是對我說,這就是他們想要的結局。
我又一次失敗了,在他們麵前,我還是那麽無能。
其實,我早就應該猜到,生命在他們麵前隻不過是玩笑,連我和鳳凰他們都不在乎,他們還會在乎誰呢,他們可以決定任何人的命運,可以讓任何人的命運就像一場玩笑。
我是他們的兒子,我的命運在他們眼中就是一場玩笑,那麽,還會有誰的命運能讓他們重視呢。
我突然意識到,我才是最愚蠢的人。
一切都是虛幻的,我製造出來的是虛幻的,而我又是最大的虛幻。
我的生命已經徹底失敗。
塞亞忽然覺得絕望,他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虛幻的,如果感覺都是可以被主宰的,那麽,人生會是多麽悲涼。
這一切都不應該是被主宰的。
對,絕對不該被主宰。
塞亞看著現在虛弱到任何一個小孩都可以殺死的冥王,忽然也覺得他很可憐,他其實什麽也沒有。
塞亞又看了看昆淵,昆淵也是一個可憐的人,雖然背叛了自己,可是卻一樣是受別人主宰的一顆棋子,賽亞又想了想海斯婆婆,其實海斯婆婆就算是虛幻的,又有什麽關係,至少,那也是真實的自己,是真實的感受。
塞亞忽然覺得他不恨任何人,他也不需要任何人來同情。
隻是他還是艾拉斯的王,他還是艾拉斯善良子民的王,願意為整個艾拉斯精靈付出一切的王。
塞亞想了想,然後右手無名指挽起一個優美的弧線,口中念著咒語。
忽然間,冷血如閃電般用他的冰劍刺向了昆淵,昆淵用他的刀很隨意的封住了冷血的一劍,可是昆淵又看見,一柄冰雪利劍從他的胸膛貫穿過來,冰雪利劍上,帶著殷虹的鮮血。
昆淵做夢也沒想到塞亞的劍會穿過他的胸膛,他轉過頭看了看塞亞,眼光中帶著絕望。
塞亞在最好的時機,用最凜冽的幻術,襲擊了昆淵,他知道以他現在的法術,根本不可能這麽容易得手,所以他讓冷血先出手,冷血吸引了昆淵的注意力,然後他的劍輕易地穿過了昆淵的胸膛。
鮮紅的血,艾拉斯王獨有的預兆中流著紅色血液的叛逆王子。
“你果然是那個反叛王,不過已經沒有關係,這個世界上,已經不再需要我們了。”
塞亞輕輕呢喃道。
“塞亞,為什麽?為什麽要殺死我?”
昆淵眼中流著淚水,問道。
“哥,為了和平。”
塞亞很平靜地說。
“塞亞,我並沒有打算殺死你,你知道嗎,我隻是為了報仇,很久以前,我的妻子也是你的嫂子蕭奕慘死的樣子嗎,那時候,我覺得我的生命像是結束了,她是我的全部,她對我生命的意義一點不比紫雲對你生命的微弱,我不能沒有她,後來,我想到了報仇,隻要報仇才能讓我覺得有活下去的勇氣,然後我就發誓,我一定要殺死所有的鳳崗族精靈。”
“我知道,哥,你知道嗎,就算艾拉斯變成最強大,可是,總有一天,她也會變弱小,和平畢竟不是靠戰爭來獲得,所以,哥,請平靜地先走一步吧,而我會陪著你的。”
塞亞流著眼淚,看著昆淵倒下,現在,塞亞的心真的像被刀割去一塊,塞亞痛苦地跪在地上,而昆淵的屍體在他的懷中。
在感受到冥王的意念後,塞亞就做了這個決定,他要終止這一切,不管付出多麽大的代價。
“我殺死了昆淵。”
塞亞對所有的艾拉斯精靈說道。
“所有的艾拉斯族精靈不允許再屠殺鳳崗族的精靈,而鳳崗族的精靈也應該在這片廢墟上,迎來屬於自己的平靜的生活。”
然後,塞亞看了一眼冥王。
“現在,我會讓夢瑤和夢海覆滅,你也去找你自己的歸屬吧,不要再讓仇恨出現在任何人身上。”
所有的人,包括冥王都看著塞亞,沒有一個人相信他能做得到。
塞亞依然說道。
“夢瑤和夢海消失的時候,艾拉斯森林和鳳崗族的所有精靈必須停止戰爭,如果有誰再繼續製造衝突,冷血就會用他的劍讓製造衝突的人付出最慘烈代價,我相信,這個世界上已經不會有比冷血更快的劍。”
塞亞的眼色依然堅定,他說完的時候,冷血、鬼濯和尤拉淚流滿臉地跪在他麵前。
夢瑤、夢海麵帶微笑看著塞亞,他們不相信一個微小的精靈可以讓他們消失。
塞亞對夢瑤和夢海說道:“我會用光明魔法來驅散你們。”
說完,賽亞念起光明魔法的詛咒,這時候,整個天空響起驚動寰宇的哭叫聲,紫色的太陽被陰沉的烏雲遮蓋得嚴嚴實實,閃電凜冽地劃破整個天空,夢海和夢瑤臉上露出最難以置信的驚慌和恐懼,然後雲層深處的天空像被裂開了一樣,夢海和夢瑤被驅逐進那個裂開的空間,進入到玄幽界。
“我無法打敗你們,可是,我可以和你們一起毀滅。”
最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賽亞的頭發、眉毛慢慢變成白色,變成很淺、很淺的顏色,賽亞的形體在很快地消失,白色的鮮血瞬間從他身體裏飛濺而出,他的血液染濕鳳崗族的大地,那片被鳳凰血燒焦的土地瞬間變成了璀璨的金黃色,而所有鳳崗族精靈的眼中,怒火也消逝,取代的是一雙雙樸素、幹淨,又透明的飽含深深敬意的清純眼神。
這時候,天空的烏雲也被渲染成金黃的顏色,如雪樹葉般大小的雪花降落下來。
雪花在金黃色的天空,顯得那麽燦爛。
賽亞想起那句話。
“再見了,殿下,待到燦爛的雪花降落時,我們再相見。”
紫雲,賽亞終於明白了那句話。
天空中,紫雲的魂魄幻結成實體的精靈,臉上也流出了久違的淚水。
“殿下,我們相見了。”
“是的,紫雲,這一天,我等了好久。”
賽亞輕輕躺在紫雲安靜而又溫暖的懷裏。
紫雲托起賽亞飄渺的魂魄,飛過鳳崗族,飛過艾拉斯森林,也飛過紫水族的海洋,在海上,他們終於又見到了金燦燦的水靈魚和大肚皮的藍靈鳥,水靈魚和藍靈鳥都靜靜地注視著他們緩慢地飛過,然後在這個世界的邊界,那裏有一塊斷裂的大地,大地的深處通向玄幽界,賽亞從那裏,陷入到無寂的玄幽界。
後記
相傳凡間有一種植物叫檟木,檟木的葉可以製成人們喜歡的茗紋,檟木的莖邊經常會生長一種花――魯冰花,魯冰花開芳香,花朵像閃亮的星星,花香熏陶檟葉,然後茗紋會帶著淡淡的芳香,魯冰花枯萎後,又能肥沃檟木。很多時候,人們身邊都有各種各樣的魯冰花,默默地,做著奉獻,如果說需要一個活下去的理由,或者要一個解釋生命值得蓬勃向上的原因,那麽,不用說別的,就為了這些默默的魯冰花;如果又說生命需要付出,需要犧牲,那麽,不為別的,也是為了這些默默的魯冰花。
後來,鳳崗族精靈和艾拉斯精靈迎來了他們的和平,為了不忘記和平,他們在鳳崗族最廣袤的平原上建造起最挺拔的宮殿,宮殿的名字叫――塞亞宮。(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