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家,看到外屋坐滿了來拜年的叔叔阿姨,因為我們家有兩位老人,房前屋後的鄰居都來拜年。叔叔阿姨們進門都是衝我爺爺奶奶說:“李大爺、李大娘過年好!”,我爺爺奶奶就迴答:“過年好!”,我爸爸就趕緊上前與來客握手,遞煙點煙;媽媽就抓起瓜子花生遞到客人手裏,讓大家吃。拜年的客人走了一撥又來一撥,很是熱鬧。人稍稀了一些,爸爸就對爺爺說,快中午了,要趕快到有老人的家裏拜個年,我嚷嚷著要跟爸爸去,爸爸拉上我就出門了。出了門爸爸告訴我:“進了門看見老人要喊爺爺奶奶,說爺爺奶奶過年好!”我說:“我有爺爺奶奶怎麽還叫他們爺爺奶奶。”“老人都是爺爺奶奶,要聽話!”爸爸把我囑咐好後,我們到了好幾戶人家,多數的家裏一位老人,隻有一戶是兩位老人。和到我家的情況一樣,就是加上了我叫爺爺奶奶。一圈轉迴來,我的兩個兜裏不是花生就是糖,嘴裏嚼著,手裏拿著,可是大豐收了;我挑了兩塊上海牛奶糖給了妹妹,其餘的放到我的小箱子裏了。在那時牛奶糖是不多見的。

    爺爺看到我把糖都藏起來了,笑著說:“等到了共產主義就好了,家家戶戶樓上樓下電燈電話,想穿什麽穿什麽,想吃什麽吃什麽,你小子可以天天吃糖。”我學著車老師的話告訴爺爺奶奶:“共產主義是按需分配,就是說你需要什麽國家供給什麽。”奶奶也湊上熱鬧了:“那就讓共產主義快些到!”

    爺爺把中午飯熱好了,是昨晚的剩菜和早上的餃子。我從早晨起來就沒吃飯,真餓了,吃了很多。爺爺奶奶都誇我,要是天天像這樣吃飯就好了。爸爸沒有在家吃,爺爺說他到對門王叔家喝酒去了,從年初一到十五,爸爸和朋友們要一家家輪著喝,據說初四輪到我們家,因為爸爸在他們那圈朋友裏年齡第四大。

    在家裏我們就能聽見王叔家傳出的喝酒猜拳行令聲,爸爸哈哈哈的大笑聲也不時的傳進屋裏。媽媽嘴裏嘟囔著:“酒有什麽好喝的,這幫人見了酒就不要命了!”

    吃飽了飯,我就睡覺了。

    年過完了。

    這是我記憶中的第一次過年。

    寶雞山裏的春天柔和,我們住在三麵環山的小河旁,舉目山清水秀,更顯得季節交替的安靜了,不刮風不下雨,春天是慢慢的來的。

    第二學期,無論我還是同學們都自如多了,畢竟我們這群孩子轉變到了學生狀態,老師也輕鬆了許多。有一天上課,老師改變了課程安排,很興奮地給我們講了一節臨時安排的課:中國成功地發射了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現在晚上就能看見很亮的衛星在天上走,用收音機還能聽到衛星播送的《東方紅》樂曲。並要求我們在家長的指導下看天上運行的衛星。晚上,爸爸把我帶到木板房上麵開闊的水泥預製板廠裏,我們爺倆坐在鋪了草袋子的水泥板上,抬頭看天靜靜地等待衛星的出現。整整一個晚上也沒有看見天上跑的衛星,但爸爸在那個晚上教會了我看天上七星組成的北鬥星。

    木板房家家戶戶的大人,也就是二十八九歲,從我們這一批孩子上學以後,白天安靜多了;大人們都上班,隻有為數不多的老人在家裏。但到下午放學以後就熱鬧起來了,我們上學的這波孩子是木板房最大的孩子群,在學校學了一些口號和歌曲,放了學最喜歡學大人的樣子遊行和開批鬥會。每到下午放了學,就在大人們臨近下班的時間,我們就在竹竿上隨便綁一件衣服,做成旗子,或是做成橫幅的樣子;前麵幾個大個的孩子隨便抬上一個什麽大東西,就排好隊邊唱歌邊喊口號開始遊行。路線就是在木板房的每排房前走一遍。我最喜歡扮演爸爸的角色,在隊伍前點名和喊口號;其他的孩子也都是扮演各自爸爸的角色,爸爸舉紅旗的孩子就打旗,爸爸常在遊行隊伍前抬主席像語錄牌的孩子就隨便幾個人抬個什麽東西。我們的遊行隊伍很有特點,腳步整齊,一起跺腳,誇誇誇誇的很有規律,嘴裏口號歌聲不斷,最喜歡唱的就是大人們遊行時高唱的《我們走在大路上》。

    我們走在大路上

    意氣風發鬥誌昂揚

    毛主席領導革命隊伍

    披荊斬棘奔向前方

    向前進!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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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的隊伍走到那一排房,家家戶戶都出來看熱鬧。我們經常開始是幾個孩子遊行,慢慢的就跟隨上了幾十個孩子,有的剛學會走路的孩子哭著鬧著也要跟我們遊行,大人無奈隻有抱著孩子跟在我們的隊伍後麵。我們的隊伍和大人的遊行隊伍一樣,有喊口號的,有領頭唱歌的,還有拿著盆盆罐罐敲敲打打的,逗得大人們哭笑不得。

    在寶雞山裏木板房的條件奪天獨後,生活在一個大自然的環境裏,童年很多的時間都是去逮蟋蟀,去清水河釣魚,晚上用手電去稻田裏抓青蛙,爬到樹上掏鳥窩;幾樣玩具就是存煙盒、滾鐵環和自己做的滑輪車。今天的遊戲機和電腦都是從來沒有聽到過的名詞。

    不知不覺天漸漸熱了,老師通知說“六一”快到了,學校要在我們年級選一批“紅小兵”;每名同學發了一份家庭出身調查表,要求讓家長填好後簽上名。老師專門抽出一節課講解申請書的寫法;具體的評選程序是自己讀申請書,全班舉手表決,以表決的票數和年級教務組的綜合評議決定誰是第一批的“紅小兵”。紅小兵的概念在我腦海裏很神聖,非常羨慕紅小兵的榮譽,感覺紅小兵是學生的一個標準。在學校看到高年級的學生帶著紅袖標很光榮;迴到家也經常聽大人說誰家的孩子都是紅小兵了,當紅小兵是我那個年齡的最大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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