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


    把這個名字重複地念了一遍,夏不由有些奇怪。因為,不管怎麽說,這個名字也太簡單了一點吧?


    不過,從這個小家夥的外表和職業來判斷,似乎他也不像是某位腹黑魔法少女那種擁有特殊身份或不凡地位的人。所以,自然也不會像某個小丫頭那樣,連自我介紹都是牛氣哄哄的一大串的姓氏、榮譽或者稱號什麽的,對普通人來說,姓氏什麽的根本不存在其實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哪怕是自己原來的那個世界,古往今來,連名字都沒有一個的人也是不罕見的。而且,以這個異世界的生產力,連落後的奴隸製度都還存在,那生活在社會下層的人連姓氏都沒有倒也不是一件不能理解的事情了。


    嘖……那個可惡的小丫頭!


    怪不得當初她自我介紹完了之後,總有種被鄙視了的感覺,而且還被那個腹黑的家夥狠狠抱怨了一番,說她十分無禮、粗魯野蠻……嘁,敢情這個異世界的階層觀念已經根深蒂固了啊喂?!


    “是的,他們都是這麽叫我的!”


    見她那有些疑惑變幻的表情,某個小家夥不由得連連點頭,似乎生怕這個可怕的少女不相信自己的話,從而懷疑他的誠意。


    “他們?”


    對此,夏隻是又奇怪地瞥了這個小家夥一眼。


    “呃……”


    看見她的這個眼神,那個自稱阿布的小家夥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失言了,不由有些訕訕然的樣子,卻又不敢不迴答:“是…是啊,就是…我認識的那些…人……”


    認識的那些人?


    唔……也就是說,這個‘他們’指的就是小家夥的那些同行們吧?扒手團夥?還是竊賊同行?大概就是這樣的一種團體吧……


    沒有人一出生就能學會扒竊技術的,看這個小家夥的年紀,估計他是從小就處於這種偷摸拐騙的環境,或者是被那些老資格的竊賊們培養起來的‘接班人’吧?畢竟,這種性質的事情,對她來說也不算少見了。


    夏心中隨意地推斷著阿布所說的話,也並不怎麽在意這個小家夥的職業,她抬頭看著夕陽,隨口問道:“哦,這麽說,你的名字是他們給你起的?”


    “不!”


    可是,那個叫阿布的小鬼卻搖頭否認了,她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小家夥對於她的這一說法十分的反感抵觸,隻見,這個一直都對她存有恐懼之心的小家夥抬起頭來,之前眼神中刻意偽裝出來的那種奉迎之色也不見了,似乎還有些憤怒:“這個名字是我母親給我取的!”


    這個小小年紀的少年如是地說著,語調略高,似乎是想要用力強調著某種鐵一般的事實。


    “……”


    夏有些詫異地轉過頭來,那雙淺紅色的眸子久久看著阿布,並沒有言語。而那位少年的眼神卻始終堅定,似乎是在堅守著某條底線般,一副決不後退的模樣。


    “…好吧,我知道了。”


    最後,她認真地點了點頭,似乎肯定了這個小家夥的堅持,對他建議道:“不過,如果你能夠在自己的身份和生活上做一些改變的話,相信你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就能夠更有底氣一些。”


    改變?


    眼前這位吸血鬼少女言語中的某種勸告,那位叫阿布的少年自然能夠聽得出來,不過,他隻是低下頭去,沉默以對,似乎並不想辯解什麽。


    見此,夏也不想多問,畢竟她跟這個小家夥隻是萍水相逢,還沒有到那種無話不談的友好程度,所以,她很快便轉移了話題:“那麽,阿布,你的姓氏呢?既然這個名字是你母親給你取的,那它總該有一個值得讓你如此驕傲的姓氏才對!”


    如若不然,這個小小年紀的少年又怎麽會如此在意自己名字的出處?


    估計,又是什麽家族的榮耀之類的吧?


    唔……難道他是什麽落魄了的貴族、名門出身麽?


    想起了某個經常將魔法師的榮耀掛在嘴邊的驕傲的小丫頭,夏不由得會心一笑,知道這種觀念對於這個異世界裏的人的重要性。


    或許,任何一個能夠長時間在世上存留的家族,都是很不容易的吧?哪怕隻是現在一時的落魄!


    “我……”


    可是,她料想中的某種激動自傲的畫麵並沒有出現,反而,阿布的臉上浮現了一陣陰霾,陰沉濃鬱,揮之不散。


    “呃……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並不會強迫你……”


    直覺上感到自己不小心捅了某個馬蜂窩的某人額上不由掛上了一滴冷汗,她朝少年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其實並不是太好奇,好讓對方不用在意這一點。


    不過,她這一做法並沒有奏效就是了。


    “我…沒有姓氏!”


    少年的拳頭緊緊撰起,低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語氣生硬地迸出這麽一句話來:“我也不需要什麽姓氏!我叫阿布,這是我母親給我取的名字,我就是我!”


    “……”


    看見阿布此刻那倔強的神色,她隻是沉默,並沒有說話。


    少年的這種表情,她很熟悉,所以,她也知道隻有什麽樣的人才會擺出這一種表情。


    “哼,告訴你吧,吸血鬼,如果你不怕待會兒覺得倒胃口的話!”


    那位叫阿布的少年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了一般,將心中對於眼前這位吸血鬼少女的害怕徹底拋開,一副隨你怎麽樣的大無畏語氣:“我沒有姓氏,從小就沒有,我也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就算是我的母親,她也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


    “是的,沒錯,我的母親並不是什麽高貴不凡的人,相反,她隻是一個生活在這座城市最底層的身份低賤的流鶯,連自己到底懷了誰的孩子都不知道的可憐女人!不過,這又能怎樣?她忍受了別人的白眼,承受住了那該死的**的打罵,即使被趕了出來,隻能靠著那些累人的勞力活兒賺錢,可她還是拚命把我生了下來!即使是積勞成疾、病魔纏身,甚至不到幾年就死掉,可她還是將我養大了!是的,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就是我的母親,我以她為傲!”


    “在我七歲那年,她就病死了,我把她埋在了郊外的亂葬崗,親手挖了個土坑把她埋掉了,雖然連個墓碑都沒能立給她!之後,我流落街頭,當過乞丐,搶過東西,被人罵過,也被人打過,被人用厭惡的眼神看過,又冷又餓,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就差沒有死掉……再然後,我遇到了那個該死的老頭子,那個因為行竊失了手之後、被人打斷了右手和左腿的老酒鬼!是他收養了我,還收養了一些跟我差不多大的小鬼……”


    “他訓練了我們,教會了我們怎麽行竊、怎麽挑選下手的對象、怎麽在得手之後逃跑、又怎麽在失手之後立馬跪地求饒,不至於被人活活打死……每一天,他都會從我們的手中收繳戰利品,隻留下很少很少的一部分給我們,一旦稍有不順心的,又會粗暴地對我們又打又罵,甚至不給我們飯吃,讓我們餓上好幾天,他就是那樣一個該死的糟老頭,一個隻會喝酒發酒瘋的老酒鬼!可是,他卻救了包括我在內的所有同伴的命!該死的……”


    “我當然知道自己是在做些什麽,可是,我隻會幹這個!……在那個老酒鬼死掉之前,我是不會改變自己的生存方式的,我要用這種方式養活他,讓他能夠喝著自己最喜歡的酒,然後醉醺醺地死掉,埋在一個遠離亂葬崗的好地方,讓他繼續在地獄下麵喝著他最愛的酒,當一個該死的酒鬼……”


    阿布一邊惡狠狠地咒罵著,一邊盯看著天空那邊的夕陽,仿佛恨不得嘴裏的某人立馬就死去:“我已經決定了,在那個老酒鬼死掉之後,我要離開這座城市,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我的新生活!要知道,我的人生目標可是要當一名高貴的騎士,穿著威武的盔甲,手裏拿著鋒利的長劍,騎在高高的駿馬上麵……”


    少年仿佛手中拿著某種武器開始比劃著,嘴裏唿唿模仿著揮舞它的聲音,似乎是在想象著那時候的威風情景,眼睛裏滿是憧憬之色:“到了那個時候,沒人會理會我的母親是誰,也不會理會我的父親是誰,他們隻會知道我是誰,他們會揮舞著雙手,高聲歡唿著一個人的名字,那就是我!我的名字,會在整條街道上迴蕩不休!”


    阿布高高地舉起雙手,仿佛是在迴應著某種根本不存在的歡唿聲,卻是陷入了自己構築的美好夢境中。


    是的,騎士。


    這樣一來,就連他死去的母親,都會為他的成就感到驕傲!


    “……”


    對此,她看著這位少年,仍是不置一語。


    “哼哼,怎麽,你覺得我是在做白日夢?”


    瞥見身旁某位吸血鬼少女看著自己的眼神,阿布自傲地冷哼一聲,如是地說明道:“為了那一天的到來,我可不是沒有絲毫準備的!每一天,我都在有意識地鍛煉自己的身體,每當有空餘的時間,我都會偷偷到城裏的鬥技場裏去,觀看那些人的比賽,觀察他們的技巧,學習他們的武技。”


    “我發誓,我會變得足夠強大!終有一天,我一定能夠成為一位真正的騎士!”


    少年如是地說道,擲地有聲,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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