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主任打電話給農誌溫,說床位實在太緊張,還需要再等兩三天,讓農誌溫現在帶上父親的病曆資料去附四找他,他要詳細跟農誌溫聊聊他父親的病情,提前把有些事情溝通好,這樣到時候住院可以立刻進行手術,最大限度節約時間和費用。


    於是農誌溫立刻帶著資料去找錢主任,畢竟兩次手術都是錢主任主刀的,他最了解父親的病情。


    在附四普外科的主任辦公室,農誌溫見到了錢主任,錢主任客氣地讓農誌溫坐下來,還給他倒了一杯水。


    “小農呀,你們再耐心等等,過兩天應該就有床位,你父親目前的情況是這樣的,前兩次手術的效果非常好。”錢主任語重心長地說。


    “謝謝錢主任,後麵複查都沒有說有複發的跡象。”農誌溫感激地說。


    錢主任想了想說:“嗯,作為惡性腫瘤,這種手術效果是非常難得的,我們要珍惜,所以這次我們除了修複喉返神經,更重要的是針對腫瘤再做有些加強治療,其實修複神經是次要的,神經症狀又不要命,對腫瘤進行加強治療才是至關重要的,否則容易前功盡棄。”


    “錢主任,你的意思是?”農誌溫一下麵明白。


    錢主任頓了頓說:“這次還得進行靶向治療,估計總體費用比較高,差不多要五萬以上,我不知道你們準備得怎麽樣?”


    五萬以上,自己隻準備兩萬而已,而且三博醫院的方主任說花不了什麽錢,總共費用才兩萬多,如果有醫保,自費的部分可能不會超過一萬。


    “三博醫院那邊說兩萬多?”農誌溫為難地說。


    “兩萬?他們這麽跟你說的?太不負責了,真的,太不負責了!也難怪,手術不是他們做的,他們就簡簡單單幫你們修複神經,根本沒有考慮腫瘤的治療,腫瘤的治療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不好好徹底治療,萬一複發,前功盡棄,真是敷衍。”


    錢主任氣憤地說。


    “這樣吧,考慮你們的實際情況,我們再幫你們想辦法省一省,盡量控製在左右五萬,你看怎麽樣?主要是術後還是要用一點靶向治療的藥物,這樣效果才好。你看,現在術後效果非常好,一直沒有複發的跡象,最好用一段時間靶向治療的藥物,貴是貴一點,但是可以把病送遠一點,靶向藥物是自費的,要花好兩三萬,這裏占了大頭,你父親已經花了這麽多錢,不要在乎這點錢,不要因小失大,一旦複發,我們前麵所有的努力將是前功盡棄,你自己好好考慮一下。”


    “你看,這裏的這些異常信號,誰也不敢保證是不是殘留的腫瘤,所以最好用靶向藥再清掃一下。”


    “那個什麽三博醫院,你絕對不能再去了,哪有這樣的,根本沒有考慮病人的病情,就做個簡單的神經修複有什麽用,浪費錢。”


    錢主任指著閱片燈上的圖片,一副以病人為中心的態度。


    農誌溫的確十分為難,錢主任說的也是,現在不是省錢的時候,可是現在去哪裏找這麽多錢,既然這個藥物這麽重要,如果不用的話,對不起父親,如果要用,實在拿不出這個錢。


    “這樣吧,我有個朋友是搞藥品銷售的,我跟他打個招唿,看能不能這個藥便宜一點賣給你,最少可以幫你省一萬,但是你不能跟別人說,因為這樣做是不合規的,我也是沒辦法,一般人我不幫這個忙的。”


    錢主任很是為難地說。


    農誌溫此時十分感激:“謝謝,你放心,我一定不會亂說。”


    “還有,你看,你父親的肝髒上有一個小腫物,當然,現在這麽小,影像學檢查根本不可能看出是什麽東西,但是結合病史,我個人覺得還是要處理,萬一是不好的東西,等到出問題再處理就遲了,我一貫主張將不好的東西消滅在萌芽的狀態,當然,這個問題不同的醫生意見不一樣,一般的醫生都會嫌麻煩,會建議觀察,但是我覺得,我們做醫生的還是多為病人考慮,不要怕麻煩。”


    錢主任指著肝髒上的彩超報告,彩超的報告考慮肝髒囊腫。


    “你看,彩超是考慮囊腫,考慮是什麽意思,就是不確定,萬一呢?這個東西是不能賭的,前幾年我手裏一個病人,跟這種情況類似,我建議早期手術切掉,其實手術切掉後麵根本就沒事,但是他聽別說人是囊腫沒事,結果沒做手術,過兩年一查,肝癌,晚期,神仙也救不了。”


    農誌溫想了想,錢主任其實說的也對,誰也不敢保證它就一定是囊腫。


    “如果積極一點,我們最好是切掉這個腫物,將它消滅在萌芽的狀態,你父親才五十多歲,現在中國人的平均年齡接近77歲,你父親才五十多歲,你打算就這麽放棄嗎?這點錢說實話很快就能掙迴來,但是人的健康是無價的。”


    錢主任語重心長地說。


    經錢主任這麽一說,農誌溫現在心裏確實很內疚,不能因為錢的事情而耽誤父親,病已經治到這種程度,還差最後這點錢嗎,農誌溫咬咬牙,決定再想想辦法。


    ''''你好好考慮一下,如果確實經濟緊張,我們馬虎一點,消極一點,已經五十多歲的人了,是吧,就簡單做個神經修複,改善一下症狀,至於其它的,就這樣吧,沒辦法的事,我也理解。但是如果還能想辦法湊點錢,我覺得盡量不要這樣馬虎處理,要認認真真處理好,老人家才五十多歲,你們做兒女也這麽孝順,是吧,這點錢,咬咬牙就解決了,但是救的是一條命。”


    錢主任循循善導。


    “我考慮一下。”


    農誌溫猶豫不決。


    “你考慮一下,盡量住院之前做好決定,因為你父親是我的老病號,所以我跟你說這麽多,如果處理太馬虎,很可惜,其他醫生是不會這麽跟你說的,簡簡單單處理一下神經多好,你還要感激醫生,說節約這麽多錢,我說這麽多,是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不理解的還以為醫生怎麽怎麽的。”


    錢主任的口才很好,語氣也是真誠,所以農誌溫現在猶豫不決。


    ---


    方主任覺得奇怪,農誌溫怎麽拿病理報告拿這麽久,一直沒有迴信。


    照著當時留下電話,方主任撥通農鐵生兒子農誌溫的電話,從電話那頭了解到,病理報告沒有找到,但是附四這邊錢主任已經答應收他父親住院,方主任大概了解一下情況,那邊錢主任說要準備十萬以上。


    怎麽要這麽多錢,方主任不是很明白。


    農誌溫解釋:靶向藥大概需要幾萬,肝髒的上的腫瘤需要手術,而且說最好是做達芬奇機器人手術,這樣效果才好,如果是普通手術,這個腫瘤的位置很深,沒辦法切幹淨,手術的效果會打折扣。


    方主任聽完後,差點罵粗話,錢主任在圈子裏名氣臭,也隻是名氣臭,方主任沒有跟他打過交道,現在通過這個病人,他真的體會到什麽是湯裏的耗子屎。


    他娘的,這個病人不是隻做喉返神經修複嗎?怎麽還做肝髒腫瘤,那不是囊腫嗎?定期複查就行,根本沒什麽事的。


    而且還搞靶向治療,靶向治療的藥物全是自費的,動不動就是幾萬的藥費,農村出來的患者怎麽承受得起,這真是為了治病傾家蕩產。


    絕對不能讓姓錢的這樣為所欲為,這個患者挺可憐的,必須收過來。


    這個手術要是自己來做,如果有農村合作醫療,自己出幾千塊可以搞定,現在要出十幾萬,大部分是自費的,機器人手術是自費,靶向藥是自費的,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項目是自費的。


    方主任自從境界提升後,整個人的思想都發生了變化,以後要做世界頂級醫生,怎麽能夠容忍這種可惡的行為。


    “你在那邊辦了住院?”方主任問道。


    農誌溫說:“還沒有,但是應該很快有床位。”


    “我告訴你,隻要花幾千塊錢這個問題可以解決,沒必要花十幾萬,你抽空來找我一下,我好好跟你聊聊。”方主任叮囑。


    農誌溫懵逼了,怎麽兩邊的醫生說的差別這麽大,究竟信誰的呢。


    畢竟涉及十幾萬塊錢,農誌溫決定先緩一緩,等弄清楚之後再說,他決定抽空去找一找方主任,聽聽方主任的意見。


    說實話,在治病這事上,醫生和患者的信息是不對稱的,醫生占據壓倒性的優勢,而患者的知識幾乎為零,隻能聽從醫生的安排,也就是醫生等同於擁有絕對的權力,如果醫生沒有自我約束或者外來約束,很容易過度醫療,尤其在經濟利益驅使下。


    錢主任的老師就是大名鼎鼎的湯主任,當年湯主任在圈內可是出名的厲害,但是直到退休沒有一單投訴,沒有任何醫療糾紛,屬於傳說中把病人治死,病人家屬還要送錦旗感謝的那種。


    退休後,湯主任被一家私立醫院高薪聘請去擔任首席專家,繼續發揮餘熱,就憑借他個人的魅力,吸引了一大幫患者,一個人創造的收入占據那家醫院的百分之八十。


    老板看到這種情況後,直接送股份拉湯主任入夥,專門為他建立一家醫院,讓他盡情發揮自己的特長,果然,已經退休的湯主任與時俱進,利用互聯網的力量,把自己打造成一個網紅醫生,吸引巨大的流量,讓醫院賺得盆滿缽滿。


    湯主任本來是搞普外的,但是那個時代的醫生比較雜一點,他什麽骨科、泌尿外科手術都做一做,所以退休去私立醫院就是個萬金油,什麽手術都做。


    現在私立醫院的老板專門給他成立一家腫瘤專科醫院,他搖身一變,成為腫瘤科專家,聽說那家醫院的病人現在爆滿。


    錢主任當然沒有師父湯主任厲害,但也算是得到湯主任的真傳,有幾分本領,這個家夥人如其名,一切以搞錢為目的。


    他所在的普外科每年的營收極高,不管是營業額還是手術量在南都醫大附四年年排第一,因此他年年拿優秀科主任的獎狀。


    因為科室營收高,所以科室醫生的獎金也是很高,雖然在圈內的名聲臭,但是科室醫生沒有一個對他說不好的,誰跟錢過不去,他們科室隨便一個主治的收入超過其它科室的副高正高。


    上至領導,下到醫生護士,全都喜歡錢主任,這是有本事的人。


    像農鐵生這種住院隻花兩萬做一個喉返神經修複,錢主任是絕對不能接受的,他的每一張床位都必須創造出最大的經濟價值。


    而且農鐵生這個病例有點特殊,喉返神經損傷是錢主任自己做手術時損傷的,當時不小心給切掉一段挺長的。


    因為第一次用達芬奇手術機器人做患者做甲狀腺癌根治術,不熟練,當時做的十分勉強,稀裏糊塗把喉返神經給切掉,不過錢主任不怕,他在手上記錄上寫得很清楚,腫瘤侵犯左側喉返神經,予以節段性切除。


    這種情況,如果做直接吻合,兩個斷端根本沒法拉攏,所以直接吻合不可能,而取一段神經來橋接吻合,缺損太長,術後也會出現效果不好,因為需要橋接的距離實在太長。


    至於第三種方法,用另外的神經去接這個神經,好像當時手術適合做神經移位的神經也已經被切斷,現在找不到合適的神經移位,就算找到合適的神經,主幹神經不是喉返神經母體迷走神經,腦部的功能區不一樣,吻合神經後,還需要進行一係列的鍛煉。


    錢主任知道這個病例根本沒法搞,所以當時根本不想再給農鐵生做什麽喉返神經修複。


    本來錢主任以為拖一拖事情就這麽過去了,但是,沒想到農誌溫帶著父親居然跑到三博醫院去看病,而且還看的是楊平,這就麻煩了,楊平是什麽人,是什麽水平,他錢主任不知道嗎,到時候楊平上台一開刀,在他麵前什麽都藏不住。


    所以錢主任隻好先把病人收進來再說,但是也不能白占一張床位是不是,所以錢主任按照自己的原則,給農誌溫開出一張十萬的治療計劃大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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