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楊平展露的這一手一心兩用,做腹部手術的同時居然還能照顧胸部的手術,無論是台上還是台下的醫生,無不被深深折服。


    這種手術水平已經不是簡單的高水平,而是進入了某種更加高級的境界。


    短鋼筋已經全部拔出來,現在楊平開始處理兩根長鋼筋,兩根長鋼筋的路徑很長,通過的部位多,所以傷情非常複雜。


    兩根長鋼筋一根從肛門穿入,戳穿下腹部的直腸,再損傷小腸和胰腺,往上穿過膈肌進入胸腔的縱膈,然後穿入心包,從左側前胸穿出,差一點就穿破心髒,好在進入心包後,幾乎貼著心髒穿出,心髒明顯受到鋼筋的擠壓,表麵收到鋼筋的擦傷,但是沒有致命的穿刺傷。


    這隻是路徑沿途的重要器官,除了這些,整個路徑沿途還損傷無數的血管。


    這根從肛門穿入的鋼筋,不僅路徑長而複雜,還有一個麻煩是它穿過肛門直腸,導致直腸的大便漏出泄露在腹腔。


    而且鋼筋經過糞便之後,帶著糞便經過這麽多地方,會造成極為廣泛的汙染。糞便相當於一個超級細菌庫,所以它經過的所有地方都可能被大量細菌汙染,術後引發感染的概率極高。


    為了將汙染範圍降到最低,這一根鋼筋暫時留到最後處理。


    而另一根鋼筋也好不到哪裏去,它從會陰插入,經過膀胱和腸道,從脾的旁邊避開胃,經過膈肌,進入胸腔,插入肺部,然後從胸廓上口穿出,再進入頸部,經頸部鋼筋進入顱內,最後從顱頂穿出。


    這一根鋼筋相對來說比較幹淨一點,所以楊平覺得先處理它。


    在外科原則上,如果對人體的威脅是同等的,優先處理幹淨的目標,後處理汙染嚴重的目標。


    比如外科消毒也是這樣,先消毒幹淨的區域,而汙染的區域放到後麵,這是為了防止汙染的目標將汙染擴散到幹淨的區域。


    神經外科那邊正在按部就班的沿著鋼筋進行探查,對損傷的部位進行分離和止血,為能夠取出鋼筋創造有利的條件。


    可惜鋼筋鬼使神差地從顱底穿進,顱底解剖幾位複雜,顱底的顱骨溝壑不平,各種神經血管穿入傳出,還是腦組織的底部,這讓操作變得十分困難。


    楊平暫時不管神經外科醫生那邊的工作,他開始處理這根相對比較幹淨的鋼筋。


    這根鋼筋的入口在會陰區域,現在整個會陰區已經挫爛的不成樣子,可以說簡直就是一團糟。


    這根鋼筋楊平都不知道怎麽插進去的,連陰囊都嚴重挫裂,剛剛大家都處理更加危急的損傷,對這裏根本沒有理會,因為這裏的出血比起剛剛那些地方簡直就可以忽略不計。


    楊平探查一下會陰部損傷,非常嚴重,從皮膚、到盆地筋膜、盆底肌肉全部都嚴重損傷,組織挫傷十分嚴重,各層都鬱積大量的血凝塊。


    陰囊裏睾丸已經幾乎粉碎,根本沒有修複的可能,隻能全部切除。


    骨盆的恥骨支嚴重粉碎性骨折,這應該是墜落的時候,在空中遇到什麽阻擋形成的局部嚴重騎跨傷,這樣看來,尿道應該也是斷裂的,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地方是嚴重的騎跨傷導致。


    既然現在已經控製住出血,那就可以穩打穩紮,順著鋼筋一路解剖,既可以探查和處理受傷的部位,也可以安全地取出鋼筋。


    對手術台上有些確定的東西,楊平是沒有任何猶豫的,兩顆睾丸既然已經粉碎,楊平果斷地予以切除,對陰囊進行清創,然後予以縫合。


    宋雲勸說梁教授迴去休息,但是此時的梁教授完全沒有睡意,他也興趣濃厚,時不時靠近往手術台上看一看。


    “怎麽,留不住嗎?”


    梁教授問的是已經粉碎的睾丸。


    楊平迴答:“已經完全粉碎,當時墜落的時候應該這個部位受到嚴重的衝擊。”


    梁教授聽完會長長地歎一口氣:“這在陽台上乘涼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為了再次告誡年輕人,老院士指著楊平已經切出來的粉碎組織再次強調:“你看,你們要引以為戒,在陽台上乘涼千萬不要趴欄杆。”


    “這欄杆質量怎麽這麽差,現在的開發商這麽不負責的麽?人命關天的事情,弄結實一點的不行嗎?”


    老院士不忘批評一下開發商。


    宋雲跟在梁教授的身後,也不敢隨便接話,隻是嗯嗯呀呀地附和。


    會陰部既然挫爛成這個樣子,傷口等下也隻能暫時先能修補就修補,二期再依據術後病情變化再靈活處理,目前第一原則是救命。


    順著鋼筋繼續往上探查分離,楊平發現尿道的確已經斷裂,楊平對它予以標誌,等下取完鋼筋之後再迴頭吻合尿道。


    膀胱也破裂,還好,兩側的腎雖然有挫傷,但是不很重,應該是墜落的時候間接的挫傷。


    盲猜當時的損傷機製,應該是一樓的棚子使用這種工地建築鋼筋搭建而成,墜落的時候應該經過一次緩衝,緩衝的部位在棚頂,當時的姿勢應該是騎跨在棚頂,巨大的能量被鋼筋棚架分散的同時,鋼筋也散架,然後身體繼續衝擊散架的眾多鋼筋,所以幾根鋼筋才從不同的角度插入人體。


    楊平一路分離,邊分離邊止血,然後在鋼筋周圍的間隙置入生理鹽水濕紗布予以保護,


    楊平一路分離一路止血,沿著鋼筋往上,一直從腹腔到胸腔,胸腔與腹腔之間隔著膈肌,膈肌無需完全切開,楊平隻是擴大傷口,以方便稍後的鋼筋拔出,等兩根鋼筋拔出之後再對膈肌做清創縫合。


    楊平探查食管,食管也有損傷,這簡直不受損傷的器官找不出幾種,幾乎多多少少全有損傷。


    胸腔的損傷也極為複雜,一側肺部被刺穿,剛剛兩位主任還打算進行肺葉切除,而且已經動手,但是被楊平出手止血後,肺葉切除暫時被擱置。


    現在鄧主任和榮主任就等著楊平來處理胸部的損傷,他們本來以為真的可以緩一口氣,沒想到這麽快,楊平對鋼筋的分離就已經到達胸部。


    腹部這根鋼筋貫通路徑的探查分離止血已經做好,現在交給許主任進行衝洗,楊平轉戰胸部損傷。


    “等下還是肺部修補吧!”


    楊平決定先切開肺進行探查清創,等下再抽出鋼筋之後再對破裂的肺進行修補。


    肺組織十分脆,不太好縫合,也不太好止血,這也是兩位主任剛剛決定對肺進行肺葉切除的原因。


    楊平小心翼翼地切開肺,邊切邊止血,血管鉗在脆而富有彈性的肺組織裏非常輕鬆地夾閉血管。


    處理肺部之後,楊平根本沒有休息,一路往上,在現有的切口範圍之內,楊平開始沿著鋼筋往上繼續分離,一直到胸廓出口,出了胸廓出口,就是往頸部分離。


    頸部分離完畢,在下頜部再往上,就是顱底,鋼筋通過顱底進入顱腔,幸運的是,鋼筋並沒有損傷顱內的重要結構,比如腦幹,否則就沒有今天這台搶救手術。


    楊平的工作已經做完,等著與神經外科醫生對接,神經外科那邊還在慢慢探查分離止血,因為顱腔空間小,解剖複雜,所以快不起來。


    手上總不能閑著幹等,楊平瞅了一眼神經外科醫生的進度,原來在分離探查顱底,這地方確實複雜,稍有不慎,可能弄出大事。


    但是也不能這樣一直等著,要麽現在分離第二根鋼筋,要麽拉神經外醫生一把。


    還是拉一把吧,楊平叫巡迴護士:“給副頭戴式顯微鏡!”


    神經外科醫生一愣,這是幹什麽,要幫我們搭把手,我們人手夠呢?不會你連神經外科手術也會做吧。


    我們神經外科手術,尤其是顱底手術,門檻很高的。


    楊平戴上顯微鏡,往裏麵一看:“這樣難操作,拔掉鋼筋再操作吧?”


    拔掉?搞什麽名堂,神經外科醫生下意識地心裏拒絕。


    “這裏暫時沒損傷什麽,你看,那裏的血管已經損傷,但是被鋼筋壓著的,慢慢拔掉鋼筋然後立刻止血。”楊平指著裏麵說。


    神經外科又仔細看看,好像是這麽迴事,自己這麽搗鼓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搞定。


    “拔掉?”


    “拔掉!”


    “好吧!”


    “那我拔了?”


    “拔就拔?“


    “可以拔出鋼筋了!”


    楊平告訴大家準備好,拔出鋼筋的時候,神經外科醫生、基本外科醫生、胸外科醫生全都守住自己的負責範圍,楊平把住鋼筋的下部,緩緩地往下抽,鋼筋從安全通道緩緩地抽出,大家鬆一口氣。


    但是神經外科醫生卻忙起來,尼瑪這拔掉鋼筋,顱底全是血,搞個毛線呀,突然有種上當的感覺。


    “我看看!”


    楊平一手拿著吸引器,一手拿著雙極電凝,一邊吸,一邊電凝。


    三下五除二,裏麵幹幹淨淨的,顱底不再出血。


    神經外科醫生傻眼,勞資剛剛忙乎這麽久頂不住你幾分鍾?


    對這條解剖出來的通道,楊平進行衝洗,然後開始解剖第二根長鋼筋。


    第二根長鋼筋因為通過肛門和直腸,所以被大便汙染,但是現在也不管那麽多,等下再進行徹底衝洗。


    就像第一條長鋼筋一樣,楊平的速度很快,很快就完成第二條鋼筋的解剖。


    取出所有的鋼筋,楊平開始對這些通道再次探查,並進行衝洗清創,經過大量生理鹽水的反複衝洗,楊平才放心。


    幾條鋼筋取出,患者的血壓也一直穩定,沒有再出現下降。


    許主任以為手術馬上要結束,可是楊平說:“我們把幾處大的骨折做了吧,這麽多骨折,一直這樣流血也不好,花了不了多少時間。”


    就這樣,楊平開始處理骨折。


    骨盆骨折、髖臼骨折、股骨幹的骨折、多發肋骨骨折,這些骨科醫生算是見識了什麽叫做真正的速度。


    骨折幹骨折的閉合髓內釘固定,切皮、開口,直接置入髓內釘,幾分鍾完成手術。


    而骨盆骨折,一邊取出填塞的紗布,一邊複位骨盆骨折,一邊止血,紗布取完,骨折的鋼板也橫七豎八打了幾塊,骨盆骨折隻要骨折固定良好,出血就減少一半,然後對盆腔楊平過一遍止血,骨盆的出血基本上無憂。


    多發的的肋骨骨折更加快,使用鈦夾固定骨折,一個鈦夾住處理一個骨折部位,二十多個鈦夾放進去,胸廓得到穩定的固定。


    原則上這種手術需要分期進行,但那是相對於別人,這種理論對楊平來說不適合,因為楊平的速度非常快,楊平的手術出血量很少,這樣對患者的打擊非常小。


    權衡手術的收益與打擊,明顯收益大於打擊,所以延長一下時間,將整個手術做完,也是問題不大。


    胸腰椎的爆裂骨折,楊平使用前路,從腹膜外進入,摘除爆裂侵犯椎管的椎體,使用人工椎體植入,前路鋼板固定。


    所有的手術一次到位,這麽多手術,每一個都是大手術,但是在楊平手裏非常輕鬆。


    一個人既做普外科的手術,還做骨科、胸科和神經外科的手術,許主任全程高速做助手,汗流浹背。


    這麽久不做創傷手術,手術怎麽這麽快,梁教授很不明白。


    宋雲說:“要是在三博醫院楊教授的速度更快。”


    ''''為什麽?”梁教授問道。


    宋雲說:“三博的器械護士是原配,今天的器械護士不是原配。”


    為了表達通俗易懂,宋雲用了原配這個不恰當的詞,但他立刻發現自己用詞不當,於是向梁教授解釋:在三博醫院,楊教授的器械護士是長期搭配的,配合會更加默契。


    而今天的器械護士是邱諾,雖然在協和是和楊教授搭配次數最多的,但是楊教授畢竟每個月來協和才幾天時間,配合的次數也是有限的,所以比不上在三博醫院的器械護士。


    梁教授微微頷首,這還差不多,差點讓人產生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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