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跟著病人去了icu。


    在icu,田主任親自檢查病人的喉頭水腫情況,發現已經消退了。


    於是親自拔了氣管插管,看到病人生命體征平穩,再親自檢查床旁備的氣管插管和氣管切開的包。


    病人清醒過來,鬧著肚子餓,要吃東西。家屬被苗主任帶著,隔著玻璃探訪,看到精神狀態不錯的病人,家屬也放心了。


    三博的手術太多,怕韓主任忙不過來,本來想帶著楊平宋子墨連夜趕迴去。但苗主任堅決不讓,說幫忙做了這麽大手術,一餐飯都沒吃好,空著肚子迴去,以後苗某人還怎麽麵對韓主任,怎麽好意思請教授做手術。


    這一餐飯已經上升到人品高度了,不吃還不行,田園左右為難,韓主任打電話指示:在石坡吃晚飯,明早再迴,明天的手術他全部代勞。


    既然韓主任發話,就留下來,讓這兩小子也嚐嚐山區的特色風味。


    宋子墨說:“老韓明天隻能帶小五張林開骨盆了。”


    楊平笑道:“張林又可以發幾張朋友圈了。”


    時間也下午六點了,苗主任開車帶大家到一家賓館,石坡賓館,賓館老舊破爛,不金碧,也不輝煌,但是冠以石坡二字,就知道在全縣的地位了。


    裏麵綠樹成蔭,大家沿著彎曲小道,來到一個獨立包間,裏麵擺著一個大圓桌,起碼可以坐二十人。


    那個病人的哥哥,穿閃光的黑襯衣,已經坐那等候,立刻起身,躬身握手:“感謝,感謝,舟車勞頓,不辭辛勞,替小弟操刀,不勝感激,略備薄酒,請坐,請坐。”


    這話說的文縐縐的,像打了草稿念出來的,這操刀兩個字,楊平感覺有點不對勁呀,也不知道哪裏不對勁。


    麵對大門的位置,首座,苗主任引田園入座:“這位就是病人的哥哥,杜先生,這可是我們石坡的能人。”


    “見過,久仰!”田園跟他再次握手。


    “哪裏哪裏,隻是時代好,政策好,一隻風口的豬而已,不足為提。”杜先生擺手。


    田園讓苗主任坐:“苗主任,你不落座,我們怎敢入座?”


    苗主任臉一拉:“田教授,見外了,客隨主便,請!”


    幾經推拉,田園落座,苗主任右邊作陪,再右邊是楊平、宋子墨,田園左邊的位置空著,隔空之後,依次是石坡人民醫院的業務副院長、醫務科科長,還有一個是杜先生的妹夫。


    桌子上擺上一壇酒,瓦罐裝的,古色古香,標簽是毛筆寫的字,貼上去的。


    “這酒是杜先生家裏自釀,精選高粱,傳統配方,古法釀酒,我們縣每逢投資客商貴賓來訪,都是用杜先生家的這種珍品招待。”苗主任介紹。


    這個杜先生家族,在石坡,就是靠祖傳的釀酒手藝起家,然後多元化發展,產業遍布石坡周圍縣市,涉及旅遊、房地產、酒店等。


    這時有人進來,苗主任等人起身:“董院,董院來了!”


    董院夾著公文包,走路身體有點俯身,往前衝的感覺,進來立刻跟田園握手:“田教授呀,辛苦辛苦,坐坐。”然後在田主任左邊坐下。


    韓主任和三博醫院的骨科是他們石坡人民醫院的堅實後盾,董院長為了表示重視,特意抽空過來。


    人都到齊了,上菜,倒酒。九個人坐這麽大一個桌子,吃菜都不方便,楊平想。


    “小宋和小楊開車,不方便喝酒!”田園幫他們解釋,自己先接了酒。


    一輪酒倒齊,菜上了好幾個,董院長舉杯說:“借花獻佛,感謝田教授、楊教授、宋教授不辭辛勞,下鄉指導手術,感謝韓主任,感謝三博醫院,來!”


    董院長把第一道菜轉到田園麵前,用公筷夾一塊雞肉放田園碗裏:“窮鄉僻壤,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這是石坡南寨走地雞,在省裏也是少有名氣,這些雞都是在山野放養,不用一顆飼料,全是穀物喂養,純菜籽油生炒,味道鮮美,嚐一塊。”


    田園夾起雞肉,小咬一口:“果然名不虛傳,難怪大家說石坡到處是寶,大家都吃!”


    “來來,這兩位年輕教授,太低調了。”董院長一人夾一塊雞肉放他們碗裏。


    “這是石坡河魚,野生河魚,漁船打上來的,一個小時前專門叫漁夫去打的,打上來立刻送廚房清蒸,不敢耽誤半點時間。”杜先生開始介紹第二道菜。


    “我們石坡雖然是山村小鎮,但是有大城市沒有的優點,用你們的話說,綠色純天然,這裏是山林野生蘑菇,新鮮的。”杜先生一道一道的介紹。


    蘑菇轉到楊平和宋子墨麵前,楊平看宋子墨,宋子墨看楊平,兩人都不敢動筷子,這野生蘑菇,誰敢吃呀,輪科急診的時候,沒少搶救吃野生蘑菇中毒的。


    苗主任看出了端倪,哈哈大笑:“兩位教授,誤會了,這不是一般的野生蘑菇,隻是把蘑菇放在山上樹林裏散種,品種是純正的食用蘑菇,無毒,你看。”然後夾了一個放進嘴裏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原來是這樣呀,不把話說清楚,誰敢動筷子呀,宋子墨夾了一塊,楊平也跟著夾一塊,味道確實不錯。


    “這酒,等下要帶上幾壇,給韓主任送去,你不要推辭。”苗主任跟田園碰杯。


    田園比楊平宋子墨明顯成熟穩重,身上既無江湖之氣,又無書生酸氣,各種場合遊刃有餘。他是行走江湖的妙手書生,跟著韓主任這麽多年,那是什麽場麵都能撐住。


    別看他斯斯文文,在三博,喝酒,也是殺手級的人物,和急診科熊四海一個級別的。他喝酒不緊不慢,能掌控節奏。


    “來,我敬董院一杯,董院百忙抽空,非常感激。”


    “再敬苗主任一杯,太熱情了,以後你們到省城,一定讓我也熱情一迴。”


    “杜先生,謝謝精心準備的這些珍稀佳肴,每一樣都是難覓的極品。”


    “野菜,野菜!”又上一盤,杜先生趕快介紹。


    “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反過來了,以前野菜鄉下人吃,現在城裏人把野菜當寶,我那農場裏,每年這野菜的銷量驚人。”杜先生加點料地介紹。


    “你看今天來,明早就要走,你們忙,我也不好強留。要是有空,大家到鄉下來度假,跟苗主任說一聲,我來安排,釣魚、抓蟹、漂流、溫泉,整天忙於工作,下鄉來放鬆放鬆。”杜先生將野菜轉到田園和董院麵前。


    “杜先生手底下有一個旅遊區,那是石坡縣有名的,裏麵的漂流和溫泉,那是雙絕!”苗主任說。


    “老苗,別杜先生杜先生,叫杜老弟,再叫,就罰一杯。我跟老苗是多年的朋友的了,不瞞你說,田教授,我的腰椎間盤突出,那時痛得走不了路,就是老苗幫開的刀,到現在都沒犯,十年有了吧。我家老爺子直腸癌,也是老苗幫從省城請的教授操刀;現在家裏老二,又是麻煩老苗,老苗快成了我家私人醫生了。”杜先生生意人,這場合掌控自如。


    “工資,要給工資的。”董院長取笑。


    “工資不用了,喝三杯酒!”苗主任說。


    “今天手術挺順利吧?”董院長問。


    苗主任說:“非常順利,這麽難的手術,省城能夠拿下的,應該是個位數,可田教授跟做闌尾一樣,術中出現過敏性休克,那真是驚險,田教授臨危不懼,三下五除二就化解了,手術一點也不耽誤,病人現在麻醉清醒了,喊肚子餓,要吃東西了。”


    “年輕有為呀,田教授,再敬你一杯。”董院長說。


    楊平和宋子墨兩個抓緊時間吃,什麽野菜、什麽淡水螃蟹,什麽走地雞,管它呢,把肚子填飽再說。


    楊平不喜歡這種場合,但是對吃還是有興趣的,做人不能虧待自己,尤其不能虧待胃,練出了雙手互搏術的楊平,那筷子夾菜一個準。


    這晚宴吃了幾個小時,菜式花樣百出,真是獨特的鄉野風味,這姓杜的土豪還真有一手,看來能賺錢不是沒有道理。


    忽然,有人敲門進來,低頭和杜先生耳語幾句。


    杜先生起身,麵帶愧色,低聲和董院長說:“諸位,失禮,我去去就迴,吳縣長正陪投資商在那邊吃飯,我過去打個招唿。”


    “去吧!”董院長擺擺手。


    苗主任借著酒勁,摟著田園說:“韓主任跟我的交情,那真是好兄弟。你問董院,他最清楚。當年我們董院上任,一腔熱血,大刀闊斧,發展醫院,想以骨科為龍頭,以點帶麵。董院帶我們到省城找醫院合作,合作?笑話吧?我們這些鄉鎮醫院,幾條破槍,合作?化緣還差不多。根本沒人搭理我們,人家連話都不願意多說幾句。隻有韓主任,認真聽我們說完情況,還請我們吃飯,董院還記得不,那天?”


    董院長說:“怎麽不記得,一輩子都記得,我們就那天沒吃盒飯了,吃了省城的大餐,差點吃出胰腺炎了。”


    “對,吃完飯,韓主任當場答應和我們合作,那是什麽合作,是扶貧,是支邊,我們心知肚明,合作那是互惠互利,我們啥也給不出,當時請韓主任做手術,有些器械還是他自己準備,帶過來消毒,做完清洗好再帶迴去,手把手帶我做手術不說,還找關係安排我們去帝都魔都進修,我們骨科就是這麽發展起來,這一出韓主任沒和你們說吧。”苗主任言語真切。


    田園說:“提過,提過!”


    “那時候醫院一屁股債,醫生都想出去,挖空心思想走人,人才流失嚴重,誰知道我們也有今天呀,現在,在這三省十幾個縣,全被我們踩在腳下。”苗主任一杯酒倒進嘴裏。


    “田教授,不瞞你,董院長今晚是有重要飯局的,全推了,他聽說韓主任的人過來了,那怎麽都要陪吃飯。”


    說著說著,苗主任竟然眼睛紅了。


    董院長說:“說什麽呢,盡說這些陳年舊事,掃興!喝酒,喝酒,那兩位年輕教授,不要客氣,你們不喝酒,隨便吃,就像吃自己醫院食堂。”


    手機微信強提醒,楊平偷偷打開手機,蘇宜璿發來的,手術室要楊平的照片,楊平新來的,一直沒有交照片,所以手術室的介紹牆上沒有他的照片,護士長在問。


    楊平迴了一條微信:今晚在石坡縣,明早迴去,過幾天去照相。


    宋子墨夾菜,餘光瞄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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