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俠之大者(5)

    袁盎所說的黃門,複姓“中行”,單名“說”字。當時朝廷派這閹人,作翁主的輔佐官。這廝不願前往蠻荒,朝廷強迫他去。他說:“非教我去,我一定要報複。”果然,此人到了匈奴汗國,立即投降,老上單於對他甚為信任,成了匈奴王庭的謀士。他教文官統計牛羊、記錄大事,使用算籌、撰寫疏文,給武官教司中原戰法,認識各種陣式。

    此人甚為歹毒。每年我大漢送去禮物,中行說都百般挑剔,說文帝以次充好,倒不如自己去搶的好;又教單於蔑視漢廷,比如文帝致單於之書牘長一尺,語甚恭謙,而匈奴迴書則長—尺二寸,語詞倨傲。聽到此處,眾俠都對中行說的惡行咬牙切齒。袁盎又道:

    “近幾年,時有商人從匈奴迴來,向朝廷報告。中行說那狗賊,不斷為單於出壞主意。他說甚麽匈奴有‘五勝’:‘匈奴以馬背為家,來無影,去無蹤,漢人難知我方動靜,攻掠之機盡在我手,此為主客之勝;匈奴人人飲奶吃肉,披以裘皮,身強力壯,漢人則以五穀為主食,穿以麻絲,人多羸弱,此乃人勝;還有匈奴無論男女老少,皆習騎射,而漢人習騎射者寡,此為力勝;匈奴積數十年之勝勢,漢人一提匈奴而色變,聞鼙鼓而心驚,此乃心勝。最後,漢人重兵分集於內,每每有事,方下詔會聚。少則一月,多者更達數月,等其重兵趕來,我早已退,其民勞財耗,此乃時勝。這次匈奴侵襲中原,就是中行說挑唆的結果……”

    眾人聽了極是義憤。田仲接道:“袁相國所言極是。當務之急,是派幾個俠士潛入單於庭,將此奸人除掉!我算一個,再有一、兩個幫手就行。人不必多,人多了,反倒容易走露風聲。”眾人見田仲恁般年紀,還自告奮勇,出塞鋤奸,都深為敬佩。

    “師父,”劇孟忙道,“此事我去!你老雖是寶刀不老,究竟年事已高;此去單於廷路途遙遠,往返萬裏,又是苦寒之地。有道是:有事弟子代其勞……”

    劇孟還未說完,田仲、袁盎諸人幾乎是異口同聲:“你才新婚,怎能讓你去?再說,緹縈也不會放你走啊!”王孟、白龍、薛況、申泉等人,都吵嚷著要去。

    劇孟笑笑,掃視眾人一圈,又特意瞥了緹縈一眼;見她也正看自己,眼神似有佳許,劇孟便有了底:“誰也不要和我爭。左阿弟妹正有身孕,王孟弟自不應出遠門。薛況弟,你依舊看家,紅柳莊不能沒有人主持。這一趟,隻我和白龍弟盡夠了。白弟生在代地,熟悉北邊風情。這幾年,我也曾到雁門、上穀各郡經商,熟知路徑,隻要到了那裏,必會成功。”

    劇孟確是說得不假。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已通曉世事,練達人情——為了結交朋友,周濟窮人,非有大量錢財不可。家中雖然富有,也不能坐吃山空,便決計經商。幾年來,他與白龍、薛況專門販運馬匹、珠寶,到過不少地方。因此,在晚一輩中,若論武功、曆練,唯有劇孟莫屬。

    田仲聽了,頷首微笑。袁盎拈著不多的幾根胡須,笑道:“有理是有理;不過嘛,緹縈小姐肯不肯呢?……”

    緹縈紅著臉道:“這是為國為民的大事,小女子願意夫君去!”說完,一瞥劇孟,二人都會心一笑。對此,劇孟甚為滿意。

    淳於意“哈哈”笑道:“好個識得大體的乖女兒!”聽了父親的稱讚,緹縈的臉更紅了。

    王公想了想,補充道:“再加上小徒溫陽一人,他會些匈奴話。有他去,省下另找通譯。不過——”稍加停頓,又道:“溫陽見今不在此處,因他母親過世,月前已迴鄉料理喪事。他老家正是雲中郡,可帶上我的信去尋他;你們也正要路過那裏。”

    又爭執了一迴,最後田仲道:“就這麽定下罷。劇孟、白龍和溫陽三人同去;此行艱險重重,多做些準備;”遂後看向劇孟,鄭重說道:“劇兒,你方新婚,本不應讓你去。但是,諸俠中你最合適。常言道:‘為國為民,俠之大者’。你割舍情愛,以國事為重,正是俠義本色。至於何日起程,你和白龍斟酌定罷。”

    劇孟瞥了白龍一眼,征詢他的意見。

    白龍笑嘻嘻道:“惡(我)聽大哥你的。”劇孟便向師父道:“徒兒想略作準備,十日後啟程,可好?”

    田仲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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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雲中郡,今山西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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