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善惡情緣(4)

    “劇哥,”二人剛在門外站定,瞷老二便問,“此人是我家的管家,你怎認得他?”

    “豈止認得!”劇孟憤憤道,“就是燒成灰,也忘不了。賢弟,大約你們還蒙在鼓裏,他是個鄙陋小人!”

    “莫非有些關礙?”瞷老二極感震驚。

    說話間,瞷伯焰已帶著人出來,招唿老二上路。瞷老二知道事關重大,不敢就走,忙過去告訴:說與劇孟有要緊事,讓老大先迴,自己隨後再攆。

    送走瞷伯焰等人,劇孟與瞷老二重迴酒肆。坐定了,緹縈也圍過來。劇孟即把王恩以往情形,一五一十地說了。最後道:“此人狼心狗肺,千萬防他害人!”

    瞷老二聽了,愣怔半晌,才歎口氣道:“這是我哥的一段孽緣啊!”

    劇孟不明原委,讓他說下去。

    瞷老二瞥了一眼緹縈,道:“內中有些尷尬,請緹縈小姐迴避一二,方好如實相告。”說罷,停口不言。

    緹縈冰雪聰明,立刻笑一笑:“好,我去逛逛街。”說罷出了酒肆。瞷老二這才敘說了。

    原來,瞷家在濟南頗有錢勢,但瞷伯焰的婚姻始終不諧。媒人先後說了兩門親事,都是臨成親前一、兩個月,女方得暴病死了。由此,瞷老大便認定命中克妻,也就再不談婚娶。日月蹉跎,轉眼瞷伯焰已是三十歲的人了。

    事有湊巧。一日,瞷老大路過城郊一片菜園,剛好內急,見邊上有個茅廁,急衝衝進去,掏出那件長大的“本錢”,剛要撒尿,卻見廁內有一少婦,正在係裙子。二人相見,頓時鬧個尷尬。

    少婦見是個魁偉漢子,不覺笑了一聲。瞷老大瞧她苗條身子,瓜子麵龐,柳葉眉,櫻珠口,光溜溜一雙眼睛,直條條一個鼻子,有八九分姿色,立刻酥了半邊骨頭。少婦並不吵嚷,反放出手段,將老大邀至家中奉茶。屋中傢什有些寒酸,幾張舊席,一副矮塌,牆上掛一柄解手刀,門後有個米桶。

    少婦自稱王氏,丈夫王恩,大了十幾歲,且又貪酒,“酒”字緊了些,酒字下的那個“色”字,便懈了些。如今,王恩在縣衙當差,經常值夜不迴家。

    當下,瞷老大將婦人抱住,親過嘴去,又扯她小衣。兩個寬衣解帶,雙雙在塌兒上,姿意歡娛。一來二去,二人攪得火熱。王氏總嫌丈夫礙手礙腳,多次懇求瞷老大設計除去。瞷老大卻心裏怫然,暗道:奸了他妻子怎又害他?

    也是合當有事。一日晚上,瞷老大又來。王氏歡天喜地道:“咱與你來往了幾時,從不曾痛快睡得一夜。今日攮刀的值更,咱兩個兒且放心快活!”兩個打了些酒兒,在房裏你一口,我一口,吃個爽利。

    到了二更,不期那王恩酒醉歸來。瞷老大急忙要走,王氏道:“哥,今還不曾替哥耍,且桶裏躲著。”瞷老大躲了。瞷老大躲在桶裏,甚感憋悶。隻聽那王恩醉得似殺不倒的鵝一般,問道:

    “娘子,吃晚食也未?”

    “等你問,早餓死了!”王氏冷冷道:“你怎又迴來!”顯出一肚皮不高興。

    “我去打酒來,請你……”王恩陪笑道。

    “不要吃!不要你扯寡淡!”她見瞷老大在桶裏悶得謊,輕輕把桶蓋頂一頂起,那王恩雖是醉眼,卻早看見,忙道:“活作怪!怎麽米桶的蓋會這等動起來?”

    王氏也有些著忙,連打掩飾:“花眼哩!是糴得米多,蛀蟲拱起來。噇醉了,去挺屍罷,休在這裏怪驚怪喚的蒿惱老娘!”

    王恩醉眼惺忪,自上了床塌,便雷也似打鼾。王氏忙把桶蓋來揭,心疼道:“哥,悶壞了。”

    “幾幾幾乎嚇死!”瞷老大一腳跨出桶來,便要去。

    “哥,”王氏一把拉住他,“還未曾替哥耍哩,怎就去?”

    瞷老大也是舍不得,兩個就在席上,做了個騎龍點穴。耍夠一個多時辰,王氏才放開瞷老大,嗲聲道:“哥,明日一定要來!”

    瞷老大匆忙穿好衣衫,忽見頭巾被那王恩壓著,便使個眼色,讓王氏遞過頭巾。婦人卻誤會了,把牆上掛的解手刀遞將過來。瞷老大頓時憤然,暗忖:天天天下,竟是婦人心最最最狠!順手接過刀來放在一邊,嘴裏生氣道:“我我我是,要幘巾。”

    那王氏卻杏眼圓睜,厲聲道:“哥,你心善手軟,怎做得長久夫妻?看我的手段!”說罷,從頭上拔下半尺長的銀釵,狠命朝王恩太陽穴紮去,眼見王恩就要一命歸西!

    瞷老大哪容多想,頓時怒不可遏,抽刀隻一捅。那婦人跌上幾跌,鮮血逆流,已是死了。瞷老大頓時清醒,所飲之酒都作冷汗出來。心道:好好漢作事好漢當,待天天亮了,便去投案自首。

    未幾天光大亮,王恩的酒醒了。他翻身坐起,見王氏死在那裏,忙問怎麽迴事?瞷老大照實說了。

    王恩卻道:“這婦人早心向外,殺了倒好!明日買口棺木埋了,隻對人說暴病死了。”又道:“你這人恁有義氣,賊婆娘讓你殺我,你卻留我一命。可謂生死之交!”

    瞷老大聽了大喜,心道:此此人,倒是條漢子。

    王恩眼珠一轉,又道:“這位老弟,我還有話說。”他知道瞷家是當地望族,有錢有勢,便想敲他竹杠,“你殺了這賊婆娘,須賠我個老婆,另外還得給我十斤黃金!”

    瞷老大自是一口應承。以後,當真替他娶了妻室,重新安了家。去年因個差錯,王恩被縣衙開革了,又求瞷老大謀個差事。老大見他頭腦靈活,能寫會算,就讓他做了管家。

    瞷老二說到這裏,歎喟道:“我看王恩那廝,眸子不正,終不是個好人;也常勸老大,少招惹他。老大偏是不聽,說是過命的交情。唉!有這般一個人在身邊,早晚會出事。”

    劇孟勸慰一迴,瞷老二便匆匆告辭走了。

    在迴“淳於堂”的路上,緹縈問方才說了甚麽。劇孟不便細說,卻也藏頭露尾,學說了一些。緹縈道:“怕隻怕,瞷老大終生要受那廝挾製了。”

    劇孟亦歎口氣,心中好不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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