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險救淳於意(7)

    宋邑還沒站定,即將情形說了。

    原來昨晚酒宴後,淳於緹縈迴到房裏,久久不睡。據丫環說,她要了筆墨、竹簡,寫了些甚麽。天亮時,丫環再進緹縈的房裏,隻見被褥疊得整整齊齊,人卻不見了。

    “她一個小姑娘,乍來京城,人生地不熟,這要是走丟了怎麽是好?又怎對得起淳於先生!”宋邑很是焦急,如熱釜上的螞蟻,轉來轉去;天雖不熱,額頭卻早淌下汗來。

    “可曾派人去找?”劇孟忙問。

    “已派十幾個夥計去找,”宋邑緊蹙雙眉跺腳,“這個小姑奶奶!偌大京城,上哪裏找喲?她要出點事,我怎麽向師父交待!”他幾乎要哭了出來。

    “韓兄莫急,”劇孟還算鎮定,“據愚弟看,那緹縈雖然年幼,卻頗有主見,諒來不會有大的差遲。不過事不宜遲,要托線上的朋友去找。”

    “托那個去找?”

    “樊仲子!說不得,要求他幫忙了。”這位樊仲子,是關中有名的大俠。劇孟隻聞其名,並沒有見過。便問:“韓兄,可知此人住在哪裏?”

    “倒是聽說過此人;不過——”宋邑遲疑道,“我一向少與遊俠交往,也不知如何找他。”

    他踱了兩步,忽然拍一下腦袋,“有了!在下認得萬子夏,這人是柳市騾馬行的牙人。不如先去找他,打聽明白,再尋樊大俠不遲。”

    劇孟覺得隻好如此。當下二人騎了快馬,直奔長安西門外細柳倉而去——柳市便在此處。一路快馬加鞭,二十餘裏的路程,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隻見偌大柳樹林中,到處是馬匹牲口,有的拴在樹幹上,有的三五成群散放著,都有人照看。二人下了馬,牽著牲口再往前走。忽見前麵圍著一群人,亂糟糟地吵嚷甚麽著。來到近前,原來是兩撥人在爭執。人群旁邊,燃著熊熊的爐火,透著古怪。

    “姓萬的,放聽明白些!”一個彪形大漢在那裏吼叫:“你這騾馬牙子已幹了兩代,錢賺得倉滿屯流,如今也該換換門戶了!”話音未落,旁邊一夥人鼓噪起來。

    “好說,好說!”對麵一個中年漢子,冷笑著接口。這人五短身材,腰紮牛皮板帶,穿玄色大口褲。上身裸著,露出疙疙瘩瘩的腱子肉,滿臉鋼針也似的短髭,一揮蒲扇般的大手,厲聲迴敬:“火蠍子,你也不用屎克螂爬鞋頭——假充城門釘。你劃出道兒來,姓萬的接著就是,誰要含糊了,就不是人養的!”也有一夥人鼓噪,吹出尖厲的口哨聲。

    宋邑捏捏劇孟的手,低聲道:“他就是萬子夏。”遂又悄悄告訴劇孟,這兩夥人爭執的來曆。

    原來,各行各業都有牙人,又稱市儈、經紀。戰國之初,魏國的段幹木就曾是個有名的大駔。駔,就是牲畜交易的中間人;漢時改叫牙人。由於牙人包攬交易,極有利息,所以許多人都覬覦此位。為了保住牙人的位置,常會爭得不可開交。說到此處,宋邑小聲道:“怕今日不會善了。”

    果然那個“火蠍子”拍著胸膛叫陣,“我已預備了兩口大鐵煎鐺,下麵用火燒熱,你我二人同坐上去,誰堅持到最後,就算獲勝。”

    萬子夏麵不改色,大聲迴敬:“在下奉陪!”

    頓時全場鴉雀無聲,眾人瞪眼相覷,無不捏一把汗水——都知這是過鬼門關,不死也要脫層皮。萬子夏揚了揚手,眾人讓開路,他和“火蠍子”鎮靜地走到煎鐺麵前。待二人站好,一個做中人的老者,把手一揮:“二位請上!”

    “火蠍子”和萬子夏眉都不皺,同時躍到那燒紅了的煎鐺上,輕輕坐下。隻聽“刺啦”連聲,皮肉烤焦的臭味頓起。眨眼功夫,“火蠍子”的屁股和大腿就焦爛了。他咬牙硬挺,臉由紅到黃,由黃到白,由白到灰。萬子夏身下也騰起縷縷青煙,額頭滲出豆大汗珠,臉色漲紅,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就在這時,倏地從人群外麵,飛進一塊拳頭大的鵝卵石,眼看就要砸在萬子夏的頭上!當此關頭,他若分心躲避,便會跌下鐵鐺;如若不躲,則會砸個頭破血流。這一招十分歹毒,顯係有人暗助“火蠍子”。

    人們頓時驚唿起來,想要製止已來不及,而那扔石之人也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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