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淚痕痣(6)

    第二日,天剛麻麻亮。

    田仲和劇孟、白龍三人,頂著曉月殘霜,乘馬匆匆北上。為了早離是非之地,出城即加鞭疾馳,直奔出二三十裏,人馬都見了汗,這才緩慢前行。此刻天光大亮,路上行人、車馬也逐漸多了起來。

    三人走了半日,早覺腹中饑餓。迎麵見一小小粥店,三人下馬,打算進些朝食,也讓馬歇息歇息。店內尚無食客,隻一個駝背老人,在隅角燒火熬粥;一個伶俐小廝迎上來,問客人吃甚麽。城廂小店原沒有好飯食,不過就是粟米粥、醃芥蘭、蘿卜幹。三人要了粥、菜,又吩咐小廝照料馬匹;然後就低頭吃起來。

    就在這時,進來兩個戴鬥笠的中年漢子,找副座頭坐了;也要了粥、菜,匆匆進食。因不相幹,田仲等人沒有理會。

    一碗粥進肚,白龍用手捅一捅劇孟,意思是讓他問韋九的事情。這件事他們憋了四年,真一刻也不願再拖延了。昨日左良、袁盎和王府佐吏,一直陪著遊玩、飲宴,沒有機會說機密之事,偏田仲大俠晚間吃醉了酒,今早起來又一氣趕路。其實不用白龍提醒,劇孟早想打開這個“悶葫蘆”。但見有外人,便衝白龍眨眨眼,把到了嘴邊的言語,又咽迴去。

    田仲何等樣人,早覷見二人擠眉弄眼。便笑問:“你們兩個鬧甚玄虛?”

    “沒有,沒有。”二人隻低頭喝粥。

    很快三人都吃飽了,馬也喂飲了;這才重又上路。又行一陣,見無甚礙眼生人,劇孟才把心中所想,向田仲提說了。最後道:“師父,聽郭中大俠說,你老最知內情。徒兒受那刺客臨終托付,至今已四年了。我和白弟,無一日不懸掛此事,無論水裏火裏,都要把‘懸剪劍’送到他的後人手裏。”

    白龍也搶問:“師父,惡(我)們有好些事情不知道。你老說,當年那劍是不是韓信得了?那刺客與韓信可有關聯?劍又怎到了刺客手裏?他為甚要拚死報仇?韋九兒見在哪裏?”

    田仲聽完,臉上已沒了笑容,沉聲道:“劇兒所言甚是,無論怎地,都要將劍送還韓家後人。”沉吟片刻道,“你們何曾知曉,這把劍隱著天大冤枉!內中是非曲折,恩恩怨怨,更不是幾句話就能說清的,唉,這原是朝廷定讞的一件叛逆大案,尋常百姓誰敢說不?”說至此處,眼中噙了淚水,“吾知道些內情,卻知之不全……”

    遲疑間,他忽然想起甚麽,以手加額道:“有了!前麵不遠,正是大將軍故裏,吾領你們去見兩位故人,他們親身經曆的!”

    說著緊加兩鞭,坐騎向前疾馳。劇孟、白龍實未料到會這般諱莫如深,但謎團揭開在即,愈加心癢難耐。忙緊挾坐騎,緊緊跟上。

    傍晚時分,田仲領著劇孟、白龍進了淮陰古城。

    隻見城裏河道縱橫,房屋臨水而建,曲拱小橋橫跨其間,時有烏蓬船悠悠劃過。岸上人來人往,依然喧囂熱鬧。劇孟對白龍道:“江南真個有趣,出門便要坐船。”白龍有些饑渴,卻小聲咕噥:“跑了一日,也該打店了。”

    田仲隻在前麵躦行,並不稍歇,七拐八轉竟穿城而過,來到城西南一處灣汊——古泗水入淮河口,一個叫馬頭的小漁村。在他們後麵,遠遠墜著兩騎——正是粥店偶遇的那兩個戴鬥笠的漢子。可惜田仲他們一門心思前行,並未察覺。

    馬頭村,古稱“甘羅城”,傳說秦時宰相甘羅曾在此築過城,可惜早已荒蕪了。此時暮色降臨,十幾戶人家,正升起嫋嫋炊煙。河邊是大片蘆葦,泊著幾隻小船。岸上一排樹木。樹蔭下,臥著一塊光搭搭的大青石,十分搶眼。

    田仲下馬道:“是這裏了!”劇、白趕緊下馬,接過師父手中的韁繩。

    田仲蹲下身子,手指大石道,“這是當年大將軍釣魚的地方。”緣於尊敬,田仲一向隻稱韓信的官諱,而不直唿其名。

    劇孟、白龍看時,果然石上雕有“韓侯釣台”幾個字。

    “唔,你們看,”田仲站起來,向前一揮手,“那邊巷口有個木牌坊,叫‘胯下橋’——是當年大將軍受胯下之辱的地方。”又往東邊樹林一指,“那是‘韓侯祠’;走,今日我們便宿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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