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鋒神色沉重的迴來。


    大家原本就猜測,可能是送過去的樣本出了問題,此刻看他的臉色,也不由暗自沉下心來,話都小聲了許多。


    「隊長,是那吊蘭出了什麽事情嗎?」


    周霜霜問道。


    「不是。」


    陸鋒勉強對她笑了笑,安撫道:「放心,沒什麽事。而且,周世文的事我自己都不清楚,他們也沒有辦法輕易來打擾你們,我就是……」


    在周霜霜無聲的注視下,他的聲音忍不住哽咽了一下,接著,大手放在頭頂,用力揪了揪短短的頭髮。


    他一向剛強的表情,此刻都有些維持不住了,這才狠狠抹了一把臉。


    「……我就是有些難受。」


    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在麵對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的嚎啕痛哭後,還照樣維持原來的心態的。


    ——可是怎麽辦呢。


    他也沒有辦法。


    陸鋒咬牙,他已經做出了決定。周世文對他們,也算是予取予求了。就因為這樣,吊蘭來的那樣容易,他也好險忘了,在現在,無論想得到什麽,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周世文身為來歷不明的秘密研究基地的人,每天冒著各種風險,找來了周霜霜想要的東西。或者說,是他們借周霜霜的口要來的東西。東西來的太輕易,他們也從來不去考慮周世文付出了什麽……


    如今……


    陸鋒看了看周霜霜,咬肌緊繃,牙床都快要咬出血了。


    但他在艱難掙紮過後,還是做出了決定。


    ——他本來就是這樣自私,這樣能夠輕易致人類未來於不顧的人吧!


    明明所有人的權利都是一樣的,憑什麽要犧牲天平的另一邊,來維護更多人的利益呢!就算是一絲可能……


    那也絕不能是他的意思。


    所以……


    想起自己眼睜睜看著那些奉獻了一生的研究員,在他麵前無助痛哭的模樣。


    陸鋒牽了牽嘴角,再次對周霜霜笑道。


    「放心吧,沒事。」


    周霜霜皺起眉頭。


    這個樣子,怎麽看也不像沒事啊……


    不過……她咬咬嘴唇,開元通寶暫時沒法帶東西了。而且,就算能,她恐怕也沒辦法這麽快帶來他們想要的泥土種子和綠植……畢竟,自己實在是太起眼了。


    陸鋒已經出了門,這漫漫黃沙,每一粒微塵,都像是密密麻麻的蠶絲,把他裹得透不過氣來。


    無論怎麽選擇,每一步,都有可能是絕路。


    ……………………………………………………


    入夜了,今晚,陳少澤值夜。


    人心複雜,他們得到這麽一大批糧食,對於苦苦掙紮在溫飽線上的人來說,不啻於大筆寶藏。


    因此,哪怕是在治安嚴格的帝都,也依舊不能放鬆。


    周霜霜摸著自己胸前那枚冰涼的銅錢,想起白天陸鋒那痛苦的模樣,不由抿抿嘴,又一次在愁思中昏昏睡去。


    半夢半醒之間,房間裏有人小聲的說話。


    「隊長,研究所那邊……出什麽問題了嗎?」


    陸鋒苦笑:「怎麽?我表現的很明顯嗎?」


    陳少澤也輕笑一聲:「論武力,我不如你。但我的頭腦,我估計你也比不上我。更何況,你本來就不擅長這些……」


    陸鋒沉吟半響,嘆了口氣,迴答了陳少澤最初的問題。


    「沒什麽,就是那天送去的那瓶吊蘭分為五個樣本,除了留在原本礦泉水瓶的那株,其他全部都死掉了。」


    「全部?」


    陳少澤皺起了眉頭。


    「對,研究所劃分的區域,我今天去看過了,四個不同的區域。一個是跟外界無異的荒沙地,另一個,則是他們精心淨化提煉過的灰塵土壤,還有一處是水培。


    最後一處,是藥劑培育。」


    「但是……」


    他搖搖頭:「全部都死了。跟一年前死去的那些植物一樣,仿佛一夜之間被抽空了所有活力,瞬間成為幹枯的枝葉。」


    沉默半響,陳少澤撥弄著屋子裏的篝火,淡淡說道:「我還以為,有了植株樣本,憑在研究所裏那些頂級大腦的能力,遲早能夠找到我們未來的方向。」


    他語氣淡漠,聽不出什麽情緒,可周霜霜偷偷看著陸鋒和陳少澤,在半夢半醒間,心中不由升起一抹悲涼!


    「是啊。」


    陸鋒苦笑道。


    「稻麥之父陳向東你知道嗎?他今年都90歲了,還是要為這些問題勞心勞力,今天當著我的麵,哭了出來。」


    「那一瞬間,我真的很痛恨這個世界。」


    「我們經歷過那麽多動亂,所有人都忍痛對著親屬下了手,消滅了那些泛濫的喪屍。半年以前,我還以為隻要消滅喪屍,我們就能迴到以前的生活,卻原來……最大的災難,現在才來臨。」


    「他們在研究所裏哭成一團,我就逃兵一樣可恥的迴來了。」


    他的聲音很低,仿佛稍大點聲,就會讓他們睡不著覺。


    「假如我有能力,我恨不得將自己的血肉化為養料。可是,怎麽辦呢?我們什麽也不懂……」


    陳少澤張張嘴,最後隻能張張嘴,安慰陸鋒。


    「別擔心,明天問問霜霜吧。」


    陸鋒搖搖頭:「研究所裏的人有多厲害,到現在,連植株都沒成功培育。那你看,周世文培育這株吊蘭,又耗費多少心力?」


    綠植又不是末世前的大白菜,想要就有。


    「而且,他不知道付出了什麽,才培育出這麽一枝吊蘭,結果一夜之間,就連分株都沒能活下來……」


    「我要怎麽向他張口?」


    而一無所有,又瀕臨瘋狂的人,一旦知道糧食短缺的消息,信念崩塌,我都不敢想像他們會做出什麽。」


    …………


    而這時,有腳步聲傳來。


    周霜霜不知何時起來了,坐在了二人身邊。


    「隊長,有什麽問題,咱們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何苦要這樣委婉……難道,我不值得信任嗎?」


    她的情緒淡定,陸鋒卻顯然不能。


    半餉,他垂下頭:「對不起!」


    他們在末世裏戰鬥了一年了,自己的隊友醒沒醒,有沒有什麽動靜,作為能力最強的隊長,陸鋒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而這樣的事,如果真心想要隱瞞周霜霜的話,她根本半點消息都得不到。


    ——除非,是有意說給她聽。


    此刻,火焰映襯著周霜霜的臉蛋。她的神情很沉穩,也很堅定。


    「抱歉,我幫不了你。」


    周霜霜埋頭,聲音嗡嗡的,聽不真切,


    「周世文那裏,也拿不出你們想要的東西。」


    她眼眶微紅,看著看著陸鋒,目光難言。


    陸鋒被各種情緒壓在身上,此刻並沒有考慮太多,隻是理解的點點頭,粗糲的手掌摸上了她的頭頂。


    「我知道,霜霜,我們正在努力。我隻是……我隻是忍不住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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