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孤獨的少年(7)


    嶽皓宇沉默的垂頭看寧寧, 她半蹲在他跟前, 一張白嫩的小臉在白熾燈的照耀中鍍上了一層暖橙色的光芒,她的臉頰因窮困的生活而顯得無比清瘦, 兩頰卻還帶著些嬰兒肥, 顯得那雙炯炯有神的眼分外大而明亮,這樣的她看起來可愛極了。


    明明隻比他大兩歲,這些天來卻硬是擺出一副長輩的樣子,此刻用著一張看起來甚至比他還要稚嫩的臉,用一副嚴肅的語氣和他說話, 竟讓他有些忍俊不禁起來。


    她顯然還沒意識到這點, 依舊嚴肅的看著他, 靜靜的半蹲在那裏等待著他的迴答。


    她的發頂還翹著一根呆毛,一頭棕色的長發看起來十分柔軟, 讓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 甚至將她摟入懷中溫柔的輕哄一番。


    在產生這種想法的時候,嶽皓宇猛地一驚,摟入懷中?自從五歲之後, 他甚至連母親的觸碰都是抗拒的, 如今竟想要主動接近一個女孩?


    這個念頭讓他漸漸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也下意識的忽略了心底因她的一舉一動而產生的柔軟,問道。


    “你這算是在關心我嗎?”


    寧寧氣的吐血, 她一本正經的要求對方,卻得到對方一句完全抓不到重點的迴答,是不是在關心他?這不是一句廢話嘛!他竟然頂著一張麵癱臉一本正經的這麽問。


    她在心中默默的歎了口氣, 看來他還是很缺乏安全感。


    於是寧寧認真的和嶽皓宇對視著。


    “是,我是在關心你,我很在乎你的安危,所以我希望你以後無論做什麽都能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她這麽說是希望能給這個缺愛的孩子帶來一點溫暖和安全感,卻忘記了自己與對方現在的年齡差,也沒有注意到她在說出這些話時,嶽皓宇漸漸攀上一絲紅暈的耳廓。


    寧寧沒有繼續蹲在地上等待他的迴答,起身從廚房打來一盆水,半蹲在嶽皓宇身前替他處理傷口。


    傷口傷的不深,麵積卻很大,一片血糊糊的小傷口上有些地方甚至還鑲嵌著一些碎沙石,寧寧在房間裏一陣翻找,總算找到一個急救箱,這東西還是原主的父母留下來的,因為她本身是個文靜的女孩子,甚少受傷,所以裏麵的東西就一直存放到了現在。


    藥品還沒過期,寧寧替他處理完傷口,小心翼翼的上了藥,然後用布包紮了,扶著嶽皓宇刷牙洗漱完畢,又將人扶到他的床上,蓋好被子,這才迴了自己的房間。


    嶽皓宇靠在牆上,看著客廳窗外斑駁的樹影打到牆上,在微風的吹拂中不斷搖曳。


    耳旁除了沙沙的風擺樹葉聲外,還有一陣陣淺淺的唿吸聲,那有規律的聲音讓他突然想起方才她那張白皙嬌小的臉,想起她潔白的脖頸,因纖瘦而顯得十分突兀的鎖骨......


    一種奇異的衝動突然充斥著他的身體,若非受傷的腿行動不便,這種衝動幾乎要讓他在下一秒就付諸行動,伴隨著這股衝動的,還有莫名的熟悉感,就仿佛他以前也有過這種衝動般。


    嶽皓宇細細迴想,卻又發現自自己有記憶以來,從未對任何人產生過這種衝動。


    他沒有十分在意這感覺,翻身縮進被窩裏,漸漸的睡著了。


    眼前是一片極致的純白,細膩到讓人一看就知道觸感一定絕佳,他終於睜開了一直半閉著的眼,映入眼簾的是她純白的身軀,她坐在他身上,優雅的律動著。


    汗水和甜膩的喘息聲,滾燙的唿吸交織在一起,充斥著這個平凡而寂靜的夜,他坐起身,伸手將嬌小的她攬入懷中,他們契合的仿佛天神就該屬於彼此般。


    他感受著懷中的溫香軟玉,漸漸閉起了眼,耳旁是自己愈發粗重的喘息聲。


    第二日天亮時,他是在一陣鍋鏟碰撞,油火烹炸的聲音中醒來的,嶽皓宇抬起頭,有些呆愣的看著廚房中那個忙忙碌碌的身影,他還有些恍惚的沉浸在那片甜膩中沒有清醒過來,待她轉身衝他露出一個溫暖的笑的時候,嶽皓宇這才猛的從床上坐起,發現自己的睡褲潮濕粘膩的讓人有些不舒服。


    他的臉幾乎是在瞬間爆紅,嶽皓宇緊張的朝寧寧看去,發現對方並沒有注意到他的不正常,轉過身去,哼著歌繼續在鍋中翻炒。


    嶽皓宇連滾帶爬的從床上起身,一路衝進了浴室,他猛地朝自己臉上潑了幾捧水,強迫自己忘掉昨夜的旖旎,慢騰騰的洗漱完畢,這才在寧寧的催促聲中勉強正常的走出浴室。


    在看見她的臉頰的刹那,嶽皓宇幾乎是不可控製的想起,這張臉露出入骨媚色時的神態,兩頰染上一片誘人的陀紅,一張櫻桃小口微微啟,吐出陣陣甜膩的馨香。


    他在這刹那就感覺到了自己的不正常。


    嶽皓宇如觸電般迅速移開了自己的視線,看向餐桌上擺放著的西紅柿炒蛋飯,之前以為工作和收入的原因,他們幾乎很少吃早餐,更何況是今天這樣精致的早餐!


    鮮紅的西紅柿攤在雪白的米飯上,一如她白皙的皮膚上落下的一串串痕跡。


    他猛的甩甩頭,坐到餐桌前小心翼翼的品嚐著這份特別的早餐,仿佛他一口口吃掉的不是飯菜,而是她......


    “怎麽樣?好吃嗎?”


    寧寧坐在嶽皓宇身旁,不急著吃早餐,反而一手撐著腦袋,邊期待的看著他,如此問道。


    嶽皓宇的腦海中猛然想起,這個清脆軟糯的聲音昨夜裏那婉轉高亢的餘音,這種聯想已經到了不可控的地步,她就坐在他身旁,這讓他的鼻息間除了西紅柿炒蛋飯的香味外,還有她身上絲絲縷縷的體香,這香味幾乎蓋過了濃鬱的飯菜香......


    他的精神猛的為之一震,然後幾乎是狼吞虎咽偏偏又食之無味的吃完了麵前剩下的飯菜,隻答了句我吃飽了,就拎包匆匆離開了房間。


    還沒從嶽皓宇今早動作之迅捷中反應過來的寧寧,有些呆呆的看著被嶽皓宇啪的一聲帶上的房門,疑惑的收迴視線吃早餐。


    她的問題很可怕?


    剛才他在聽到她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竟然像是看到什麽洪水猛獸般,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一下,那大約就是落荒而逃了吧?


    她挖了一勺飯送入口中咀嚼了兩下,明明味道還不錯啊?


    吃完飯,寧寧百無聊賴的坐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猛瞧,她知道嶽皓宇每天早上這個時候都是要去圖書館看書的,午飯啃點幹麵包,一直到中午上課的時候才就自己迴學校,傍晚才會迴家,隻是她忘了告訴他今天她不上班。


    這段時間她拚命上班,昨天才發了工資,現在在生活方麵沒有以前那麽緊了,她準備今天不上班迴去上課來著。


    因為學生大部分是貧民的原因,學校並不強迫貧民的孩子們上學,甚至曠課也是不管的,反正他們沒有義務要求這些孩子學什麽,基本處於一種“想學就學,不想學就不學”的狀態,然而因為學校是孩子們能最直觀的接觸知識的地方,所以貧民窟的父母們大部分都將孩子送到了學堂,之後學的如何就是孩子自己的事了。


    學校隻有一個規定,超過三個月沒有上課就算自動放棄學習機會,以後將不再給予上學的機會。


    原主是個十分好學的孩子,顯然她知道知識對於自己的重要性,所以哪怕生活艱苦些,生怕跟不上同學的她一直在做兼職,一節課都沒有曠過,如今......


    寧寧摸摸鼻子,自己為了賺錢已經快要三個月沒有去過學校了,再不去學校露個臉,很快就學就會把她開除,她倒是無所謂,可她怎麽也不能隨隨便便的就毀了原主學習的機會,要知道,每個貧民一生都隻有一次進學堂的機會,失去了就再也不會有了。


    寧寧從沒去過圖書館,也懶得費心去找,反正她之前隻是想和嶽皓宇一起去學校,既然沒來得及說,自己去也沒什麽。


    於是中午的時候,寧寧難得的背著書包走出了家門。


    意料之外的是,在她走出家門還沒多遠,就有個男孩迎了上來。


    男孩長得十分普通,穿的也很簡樸,唯一不普通的,大約就是他臉上那抹仿佛無論發生了什麽都不會改變的,溫暖的微笑了。


    寧寧在原主的記憶中翻找了一下,得這人是和她同班的,從一些細節大約能猜出這個男孩在暗戀原主,而原主似乎對他也有那麽點意思。


    不過這和她沒多大關係,感情問題什麽的,還得原主迴來自己想辦法解決,現在她到樂的路上有個伴。


    男孩叫葉雪德,他熱情的看著寧寧,道。


    “好久沒看見你上學了,平時也沒什麽事也不敢來打擾你,今天終於看見你出門準備去學校了啊!”


    他感歎的說著,寧寧假裝沒聽出他話中刻意表達的思念,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沒辦法,生活所迫嘛......”


    “對了,這個給你。”


    葉雪德從口袋中拿出一條紅繩遞到寧寧麵前,繩上串了一對活靈活現的親吻魚。


    “這是......”


    “我給你的生日禮物,昨天一直沒找到你,所以隻能今天給你了。”


    葉雪德不好意思的說著,拉起寧寧的手就要替她戴上。


    “不不不!這太貴重了!”


    寧寧忙擺手,最後推脫了半天,終究還是讓他把紅繩係在了她手上,原主心中似乎是有他的,她拒絕的太堅定也不好。


    樹蔭斑駁,少年替少女戴上了一條紅手繩,這浪漫的畫麵分毫不差的落入一棵大樹後,另一個少年那雙黑白分明的眼中。


    第41章 孤獨的少年(8)


    他沒想到, 感情竟是如此的脆弱, 若說在她來到之前,誰還對他有感情的話, 那個人大概就是他的母親了吧, 他知道自己的心理有些問題,不過他並不在意,誰又會在意呢?


    在對母親的一次次失望中,他甚至不願承認那個女人是他的母親,肮髒的身世, 黑暗的生活環境讓他從未對誰真正付出過真心, 從前不曾擁有過, 直到這些日子點點滴滴的相處中然他他真切體會到溫暖,這種幹淨的溫暖讓他無比貪戀, 所以在猛然發現一絲“背叛”的時候才會如此的......


    叫人無法忍受。


    他一直以為對於這個突然出現在他生活中的女孩是不甚在意的, 可若非今天有東西忘了迴來取,他也不會撞見這幅讓他覺得無比礙眼的畫麵,於是嶽皓宇突然發現了一件被他習以為常的事, 這個溫暖的女孩這些日子來身邊是隻有他一個人的, 可這都是建立在她不去學校的基礎上。


    這個社會有多黑暗,她又有多幹淨,他是知道的, 這些因素加上她做零工時不斷轉換的地點,忙碌的工作讓她無暇交友,可如果她暫時賺夠了生活費呢?


    是不是就會迴到學校, 迴到她之前的交際圈中?


    她是如此的討人喜歡,想必那時就會有許許多多的人圍在她身邊吧。


    那她的眼中還會有他的存在嗎?


    如今她身邊隻是出現了一個人就讓他如此無法忍受,等到她身邊出現許多人的時候......


    風穿過空曠的街道,卷起整潔的道路上幾片枯黃的樹葉,幹枯的樹葉在風中打了個卷,落到一片隱隱綽綽的樹蔭下,幾片樹皮掉落在人行道上,這棵銀杏樹有幾處更是露出了內裏淺黃色的樹幹,細看才發現,這棵樹的樹幹上,有幾處樹皮竟是仿佛被人生生摳掉了。


    這廂還不知道發生看什麽的寧寧正無奈的跟葉雪德一起走在上學的路上。


    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十分靦腆害羞的男孩竟然是個話癆,這讓一路上不好拒絕與他同行,以為兩人能一起安安靜靜的走到學校的寧寧有點絕望。


    無論他說什麽,她都隻是迴答幾個簡單的音節,對方卻每每在得到她迴答的時候,更加興奮,甚至興奮的像打了雞血似的,她都開始有些佩服起他滔滔不絕談天說地的能力了。


    一路走到學校,直到進了教室,寧寧坐到位置上拿出一本書,委婉的表示自己想要好好學習,跟著她來到座位上的葉雪德這才感受到,寧寧對他的談話真的沒什麽興趣,悻悻的走了。


    這個世界終於安靜。


    寧寧總算鬆了口氣,可很快,她發現自己想的還是太簡單了。


    原主的人緣簡直好到令人發指!


    班上竟然有許多人記得她的生日,紛紛在課間的時候拿出禮物送給她,一時間她的課桌旁圍滿了人,熱鬧的像是過年一般,於是在放學迴家的時候,她的手中抱滿了禮物,甚至騰不出手來那書包,這個時候,與她同路的葉雪德就擔任起送她迴家順便幫她抱東西的重任。


    就在寧寧認命的做好耳朵又要被繼續荼毒一路的時候,嶽皓宇的出現拯救了她。


    她是在學校門口遇見他的,初中部和高中部雖然是在一個學校裏,校區卻是分開的,中間隔了一堵厚厚的牆,分別朝兩個方向開兩個大門,從初中部的大門繞過來就有些遠了,也不知道嶽皓宇為何要特地跑過來,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他冷著一張萬年冰山臉,從葉雪德手中結果了那可以被稱之為堆積如山的禮物,對這張終日陰沉沉的臉,寧寧表示自己已經習慣了,於是淡定的跟在嶽皓宇身後,迴家。


    葉雪德顯然是個十分不會看臉色的人,嶽皓宇明明已經擺出一副不歡迎的模樣,他卻還是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慢騰騰的走著。


    顯然一開始的時候,他被嶽皓宇冷冰冰的表情嚇到了,像個小媳婦般委委屈屈的跟在她身後,還時不時抬眼悄悄打量嶽皓宇一眼,然後又往她身後躲了躲,不知為何,嶽皓宇的臉色看起來更冷了,不過無所謂,起碼她不用聽葉雪德繼續嘮嘮叨叨一路,寧寧還是知足的。


    但很快,她發現自己又想錯了。


    在走了一段路,葉雪德發現嶽皓宇雖然冷著臉,但看起來沒什麽攻擊力的樣子,又漸漸放下心來,繼續開始他的話癆本質,不知是不是寧寧的錯覺,她總覺得葉雪德仿佛更興奮了,莫非是多了個聽眾的原因?


    他對嶽皓宇的身份顯然很是好奇,在期間順口詢問寧寧他是不是她的男朋友,因為寧寧這張娃娃臉看起來顯小,而嶽皓宇雖然成天冷著一張臉,身上卻有種莫名沉穩的氣質,讓人覺得十分安全可靠,這種氣質也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了幾歲,兩人站在一起竟讓人覺得十分登對。


    葉雪德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顯然並不如他盡力想要表現的那般淡定,寧寧能看出來他的緊張與那幾絲掩藏不住的傷心,看來這個男生雖然話癆了一點,但還是真心喜歡原主的。


    寧寧不希望自己和嶽皓宇的關係被人誤會,於是告訴葉雪德嶽皓宇是自己的一個遠方表弟,葉雪德是個好忽悠的,二話不說就信了,甚至在欣喜之餘猛然發現寧寧身上沉重的書包,於是殷勤的將她背上的包背了過去,寧寧突然發現嶽皓宇現在的表情已經不單單是冷這個字可以形容的了,那表情簡直就像是冰天雪地一般,都可以把人凍成冰棍了。


    她不明所以,完全沒有想到這句解釋在嶽皓宇看來,就仿佛是她害怕被葉雪德誤會,所以特地解釋的一般,隻當是自己的錯覺了,因為從表情上看,他臉上的表情和之前離開校門的時候別無二致。


    在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寧寧遇見了這段時間打工的時候認識的一個妹子,她們是在一次發傳單的時候認識的,後來因為工作的原因錯開了,雖然住的很近,兩人卻很少再遇見過,今天竟然破天荒的在路上遇見了。


    妹子熱情的朝她打招唿,眼睛明顯在嶽皓宇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後一臉讚歎的對寧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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