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有些哭笑不得。

    她沒有想到,“神醫”的傳言引出來的人,竟然會是趙綿澤。

    這個男人不一般,分量太重了。

    重得他媽的怎麽拎都拎不起來了。

    於夏楚來說,這個男人是她生命的全部。

    於這個男人來說,夏楚隻是他不屑的記憶。

    於她夏初七來說,這個男人狗屁都他媽不是。

    可即便他不算個狗屁,她也得慢慢地陪著他玩兒。

    心裏繞了九道彎兒,仇人見了麵本應該分外眼紅,可她的臉上卻格外的平靜,隻習慣性的翹了翹唇角,挑高了眉頭,一副風流小騷年的樣兒,衝那馬車裏頭俊氣的男子抱拳施了一個禮。

    “不知這位小哥兒有何見教?”

    “你走上前來。”

    趙綿澤的目光總有那麽一股子暖意,就像映在冰雪裏的太陽似的,雖然很暖,但在夏初七看來,卻比會刺入心髒的冰雪棱子還要尖利得多。

    走過去?憑什麽?

    她笑逐顏開地望了過去,帶著點兒調戲的意味。

    “小哥兒找區區在下不才我有事兒?生瘡了?害病了?還有家裏要死人了?”

    語氣客套,麵上恭謙,骨子裏的傲慢,一字字帶著刺兒飆出來,卻沒有一點兒想要走過去的意思。她那言下之意,實在太過嗆人,駭得對麵的人和圍觀的人“嘩啦”一下,有的笑,有的憋,卻沒有一個人不詫異。

    “大膽!”

    一聲兒嬌喝隨即而出。

    自古以來都是這樣兒,“皇帝不急,急死太監”。趙綿澤那張清和溫潤的麵孔隻微微一怔,那侍立在黑漆馬車邊上的小丫頭便忍不住了,氣得一張小臉兒通紅。

    “你這個人好生無禮,我們家皇……我們家主子爺好端端與你講話,你懂不懂得何謂禮節?”

    “怪了,我怎麽講話了?難不成區區在下不才我說的人話,你們都聽不懂麽?我是個醫官,我也是在好生問你們的話呀?我錯了麽我?”

    夏初七斂著眉頭,一本正經地又抱拳作揖,絲毫不以那小丫頭的怒氣為意。她心裏了然,既然趙綿澤沒有挑明自個兒皇長孫的身份,她現在的迴答再不妥,也算是滴水不漏,自然不會輸什麽理。

    扮豬吃老虎,她是祖師爺。

    “你,你氣死我也。你知道這是誰麽?你

    竟敢這樣大膽!”

    那小丫頭被噎得滿臉兒通紅,一直為主子抱著屈,就連保著馬車的一眾侍衛也紛紛都變了臉色,打主子的臉,便是打奴才的臉,誰心理能舒坦得了?

    隻可惜,夏初七愣是沒有半絲兒緊張。

    她不理那個丫頭蠻橫的質問,隻唇角噙笑,望向趙綿澤。

    “這位小哥兒,在下身為良醫官,路遇有人受傷就施以援助,大家夥兒可都見著了,那是為‘仁’。在下與你等素不相識,聽聞你們詢問,也以禮相待態度恭謙地詢問是否有疾,那是為‘義’。試問一下,區區在下不才我仁義皆有,如今卻被您家這位‘大嘴蟈蟈’惡心惡氣的訓示,是為何故?”

    在程朱理學被定義為正統的時代,她這話很是犀利。

    當然,她為什麽敢說得如此坦然,也是吃準了趙綿澤的心思。

    這廝想在他家皇爺爺那裏撈了一張“好人卡”,處處表現得溫馴良善,對上恭謙,對下寬厚,人人都說此子仁孝端方,將來可堪大用。所以說,這樣的一個人……渣,又怎麽會為了她這個連底細都還沒有弄清楚的人,破壞了他的優質形象?

    果然。

    趙綿澤眼皮微微一跳,不動聲色地笑了。

    “抱琴,退下。”

    淡淡地喝斥了丫頭,他望向夏初七時,微微一笑,話鋒突轉。

    “你不識得我?”

    “我們有見過嗎?”夏初七挑著眉頭,滿臉是笑的反問。

    “自然是見過的,還不止一次。”

    趙綿澤的聲音始終是溫和的,如果不是太過了解這個人的“狠”都刻在了骨頭裏,夏初七真能把他當年一個陽光的漂亮男人,因為他實在長了一張溫潤得如同白玉一般討喜的臉。

    可惜了啊……

    淡淡地眯了下眼睛,她假裝好奇地將趙綿澤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好不容易才壓製住了心裏頭那一萬匹草泥馬唿嘯而過的嘲諷情緒,漫不經心地撣了一下帶著鮮血的衣裳,衝他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來。

    “小哥兒生得如此好看,謙謙君子,溫潤而澤,神仙兒一般雍容的人物,區區在下不才我實在是識不得。嗬嗬,但凡要見過小哥兒一麵,一定會記憶猶新的。所以呢,抱歉了,小哥兒若是有什麽事兒找我,麻煩你直說。瞧我這一身的邋遢,正尋思著迴去洗洗呢。”

    “可否就近找個茶舍一談?”趙綿澤

    看著她。

    “茶舍?!”夏初七挑高了眉頭,唇角仍舊帶著笑,“隻怕是不太妥當啊?不瞞小哥兒你說,區區在下不才我呢,正急著去市場上買蘿卜呢。你們都曉得的,這入冬了菜蔬緊俏,去晚了,好蘿卜都讓人挑走了,剩下一堆黑心的,可怎麽吃得下嘴?”

    趙綿澤麵色微微一變。

    “小先生這是要拂了我的意?”

    夏初七看著他漂亮的眉眼,腦子裏有一些模糊的畫麵在閃動,可很快又被她強大的抵製力給摁壓了下去。隻靜靜地盯視著這個夏楚臨死之前還想著要再看一眼的男人,輕輕勾著唇,擺出一副從前的夏楚絕對不會有的嘲諷臉,一瞬不瞬,淺淺帶笑。

    “小哥兒要如此說,那便當是吧……拜拜……”

    古今結合的擺了一個“再見”的動作,她隨手便拉了一直抿著嘴巴沒有說話的李邈。與她的手相觸時,夏初七這才發現李邈的掌心裏,不曉得啥時候已經濕透了。

    很顯然,她這位表姐比她還要緊張。

    不過幸好,李邈不足十四歲便被送往了廟庵帶發修行,再加之,先前在韓國公府邸,她性子清冷,深居簡出,見過她的人原本就不多。更何況,一個小姑娘,四年多的變化還是很大的,即便見過她的人,也根本都認不出來。

    “都站住!”

    一聲吼叫從她們背後傳來。

    不是趙綿澤的人,而是從應天府衙門方向過來的。

    原來就在夏初七與趙綿澤兩個墨跡的當兒,應天府衙門的捕快就聽說這裏發生了砍人案子。天子腳下,這種事兒官府還是要管的。這裏離應天府衙門不遠,這些盡職盡責的捕快,速度還算是相當的快了。

    “地上的血怎麽迴事?人呢?”

    一個從衣著上看像是應天府衙裏刑房典吏的人,按著腰刀走過來,剛剛問了一嘴,那一雙小眼睛便巴巴地落在了趙綿澤的馬車上,再然後,才慢慢地轉悠到了趙綿澤的臉上。

    天下腳下的官吏,就有這樣的便利。

    隻微微一愣,他麵色突發,“撲嗵”一聲便當街跪了下來。

    “卑下不知皇長孫殿下在此,還請殿下恕罪。”

    嘩啦一聲,老百姓們傻了眼兒,很快,紛紛學著應天府捕快們的樣子跪在地上請起安來。沒有法子,夏初七當下與李邈也是一跪,隻心裏頭的恨意,卻是飆升了起來。

    “都起吧

    。”

    趙綿澤不像趙樽的冷酷外露,他向來是一個溫和的人,唇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招唿完了那些老百姓和捕快,又不深不淺的說了幾句案子的事兒,那目光便又望向了夏初七。

    “不知如今可否去茶舍一敘了?”

    如今他是皇長孫,她還能說不嗎?

    當然,夏初七本來原本就沒有想過“不”字兒。

    她拋了一堆魚餌出去,正等著魚兒上鉤呢。雖然鉤到的魚兒太肥了一點,好歹也得到了垂釣的樂趣。

    至於她先前之所以拒絕,不過隻應了四個字——欲擒故縱。

    男人天生犯賤,尤其是趙綿澤,那更是賤中之賤。普通的醫官哪能吊著他?

    而且,對於他這樣的渣渣來說,就不能像夏楚那樣兒待他太好。

    她甚至於都可以想象得出來,像他這種賤人,女人要是喜歡得上去給他舔腳,他隻會踹她一腳;女人要是踹了他一腳,說不定他才會反過來想要給她舔腳。

    這樣的渣渣,就是欠虐。

    當然,在她看來,對付賤男人最殘忍的辦法,不僅要虐他身,還要虐他心。

    總有一天,她得讓他嚐嚐當初夏楚嚐過的銼心滋味兒……

    眉眼彎彎的笑著,她一雙眸子狡黠如狐。

    “與長孫殿下一敘,是區區在下的榮光。”

    ……

    ……

    一個翠閣朱闌的茶舍,就建在秦淮河邊兒上。造了彎彎的小橋引了流水,入耳全是彩簫吹吹的悠揚聲,地方很好,心情也很是閑適。趙綿澤屏退了隨行的下人們,吩咐他們守在了樓道口上,便領了夏初七與李邈往茶舍二樓走去。

    木梯步不長,大約僅二十來級。

    趙綿澤在前麵,夏初七與李邈在後麵。

    看著那個飄然若仙的背影,她的心裏很是淡定。

    很奇怪的,一直淡定著。

    就像是期待已久的帷幕被拉開了,又或者,就像磨了許久的鋒利刀子,終於能找到地方開砍了,她在淡定的等著趙綿澤為了他那個太子爹,請她前往東宮診治,而她必然會‘盡心盡力’,摸清兩年多前那樁震驚京師的血案始末。

    趙綿澤走得極緩,夏初七的腳步也很慢。

    一陣涼風吹來,她撫了撫不知什麽時候冷冰的臉,心道:“夏楚,你別急。”

    “秋兒,你看看,我給你領誰來了?”三個人還沒有進入茶舍的雅室,趙綿澤便輕暖地喚了一聲兒。

    夏初七微微一愣,隻見雅室裏頭,靜靜地坐了一個女子。

    大概也就十七八歲的光景兒,薄薄的妝容,滿頭的釵玉,身姿娉婷,一襲華貴的紫色團領小葵花衣裳,襯得肌膚雪一樣白皙。

    一道十分熟悉的身影兒。

    她正是夏楚的堂姐,也是皇長孫趙綿澤的側夫人夏問秋。

    這美人兒一露麵,一股子淡淡的香風便掃了過來。

    她看著夏初七緩緩走近,神色微驚。

    “七妹?”

    前魏國公夏廷贛隻得夏廷德一個胞弟,夏氏子女的長幼排序都是一起排的。所以說,夏楚雖說是夏家的七小姐,人人都叫她七小姐。實際上,她爹夏廷贛除了兒子,就隻生了她這麽一個女兒。到是夏廷德比他老哥更會生養,院子裏侍妾多,通房多,就跟下小豬崽子似的,一窩接一窩的生,足足生了六個女兒,五個兒子。

    昔日故人在前,夏初七心裏波浪翻騰。

    前塵往事像一幕幕黑白電影兒,斷著片兒的在她的腦海裏上演。

    自從上次在巴縣李邈與她對鏡講述之後,關於夏楚的記憶,她腦子裏便有了模糊的一部分。可她知道,那隻是冰山一角。她的麵前就像蒙了一塊鮮紅色的帷幕,有一些通透,有一些迷糊,還有一些謎團,如同塵封在記憶裏的古墓,等待她去挖掘,找出真相來。

    而此時,麵前就有一個疑似真相。

    王公皇族裏的婦人一般不允許輕易拋頭露臉,很顯然,趙綿澤早就安排好了夏問秋先候在了這兒,不用去街上讓人給圍觀了去。可是,這樣子的一個“巧合”,卻讓她有些懷疑,丹鳳街上袁形被人砍殺一事,根本就不是什麽仇家尋事兒,而是這位皇長孫殿下的有意安排。至於原因麽,很有可能是對她這位晉王府良醫官的考查,想看看她有沒有資格去東宮替太子爺診治?

    “七妹?是你嗎?”

    那夏問秋又試探性地喊了一句,夏初七卻隻佯做不知。

    “這位是……長孫殿下的夫人?”

    像是完全陷入了極大的激動和喜悅之中,夏問秋將她由上到下細細地打量了一番,一雙漂亮的眼圈兒很快就紅了,纖細的手腕伸過來就要拉她的手。

    “你果然是我七妹,你變了,變得三姐都快認不得

    了。”

    “夫人請自重。”夏初七故作尷尬的縮迴手,又解釋,“夫人您怕是認錯人了。我與您家七妹長得很像嗎?嗬嗬,區區在下不才我走南闖北,有說我長得俊的,有說我長得俏的,也有說我長得玉樹臨風貌賽藩安的,當然,也有說我天生長了一張欠揍臉,見到就想扁的。但是,愣是沒有人說過,我長得像一個女人?”

    她似笑非笑這麽一說,夏問秋便愣住了。

    “七妹你……”

    夏初七的臉兒原本就刻意裝扮過,如今與那夏楚不過就幾分相似。而一個人的樣貌在很多時候,取決於精氣神兒和眼睛。這會子,在她一副表麵恭維,實在不屑的語氣之下,那眉間眸底狐狸一般的狡黠,那眼波瀲灩之間的情態,沉穩卻不失俏皮,含笑卻又略帶嘲諷,一字一字並不尖銳,卻愣是多了一股子難得的凜冽之氣。

    而這些,是先前性子軟弱的夏楚身上,絕對不會看見的。

    夏問秋看得愣了愣,語氣幾度哽咽。

    “七妹,你可是怪上三姐了?自從兩年前,你大晚上走失了,家裏頭找你都快要找瘋了,如今我姐妹好不容易得見,你又何苦不認三姐?”

    家裏?三姐?

    一雙眼兒淺淺眯著,夏初七嗤的一笑。

    “夫人您真會開玩笑,這談吐,可真是……笑死人了。”

    “七妹?你為何……?”夏問秋像是受不了打擊,柳條似的身姿晃了一下,那趙綿澤伸手擔心地扶了她一把,低聲說,“秋兒,先進屋再說。你身子原就不好,還站在風口上,小心受了風寒。”

    夏問秋溫婉地點了點頭,又望了過來,“七妹,我們屋裏再說。”

    好一個可人心疼的三姐啊!

    輸在這樣兒的女人手上,夏楚也你真夠可憐的。

    為早已魂飛魄散的夏楚默哀了片刻,夏初七才勾起唇角,目光淡然地邁入布置精細的雅室,緩緩的笑開。

    “承受皇長孫殿下款待,那什麽,那個武夷山上岩縫洞洞裏頭的大紅袍給來一壺。對了,表哥,你喝什麽茶?殿下款待不要客氣。你不知道啊?那行,跟我一樣好了。”

    拽了一下李邈,她自說自話地入了雅室。

    四個人盤膝對坐,兩兩相望,各有各的想法,隻有夏初七一個人笑得開懷。

    “好了,如今長孫殿下該說說,請在下來所為何事了吧?”

    雅室裏的炭火,燒得很是溫暖。可是,卻不及趙綿澤那眉宇間溫和的笑意。

    “七小姐,明人不說暗話。今日我與秋兒找了你來,確實是有事兒。你兩年前那麽撒手一走,我們找你找得好苦。如今你既然迴來了,我們的事情也該有一個了結了,你又何苦裝著不認故人?”

    好淡定啊!

    給人額頭上黥了個“賤”字,還想毀婚納了人家的堂姐,現在說得那“了結”兩個字兒,就像吃飯喝水那麽簡單。

    如果不是現在還不到暴露身份的時候,她真的很想掐著脖子問問這廝,他當年麵對一心愛他的夏楚,怎麽就能狠得下心腸。

    想到那些事兒,夏初七條件反射地握緊了雙拳。

    “皇長孫殿下,在下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懂。”趙綿澤還是淡淡而溫和的語氣。

    說著,茶便上來了,升騰的熱氣裏滿是茶香味兒。趙綿澤親手為夏問秋倒了一杯,優異地低頭吹了吹水,等它涼卻些了,才塞在她的手裏,那目光裏的關切是真真兒的,感情也是真真兒的,可瞧在夏初七的眼睛裏,怎麽瞧便怎麽隔應。

    不是為她,而是為那夏楚不值當。

    可心裏養了一萬頭草他馬,她還是帶著笑。

    “我懂啥?哦,明白了,我忘說了,皇長孫殿下與夫人可真是般配,天生的一對——”狗男女。

    活生生咽下那三個字,她笑眯了眼兒,卻聽得趙綿澤又說,“七小姐,今日我與秋兒找你來,不是想要為難於你。當年的事都已經過去了。恨也好,怨也罷,你我都有過失,怪不得誰。隻如今,我與秋兒已結成了夫妻,事已至此,七小姐也應當看得出來,我兩年前就無意於你,現下更是不會中意,你沒有強求的必要。”

    我靠!

    夏初七腦門兒裏像捅了馬蜂窩。

    當年的事兒……

    他說過去了,能過得去嗎?

    再者,丫這拒絕人的自戀姿態,比她前世相親的任何一個拽男都招人恨。

    可恨歸恨,他話裏的意思,卻也真惹了她一頭的霧水。

    先前入茶舍的時候,她一直以為他找她過來,是為了他親爹的病。

    如今看來不是啊?或者說,不全然都是。

    尤其他既然已經與夏問秋滾一起了,找她說這些又有什麽意思?

    見她麵上寫

    滿了不解,趙綿澤頓了片刻,才道,“七小姐,我皇爺爺他老人家念舊,年紀越大,越是記掛著老臣。雖說你父謀逆伏法,可皇爺爺念叨著你父當年的功勳,又念著你家再無兒孫繼承香火,心裏不落忍,非得讓我尋了你迴來,逼著我與你結親。”

    還有這樣的事兒?

    那老皇帝果真如此有情有義?

    狗屁!真有情有義,會殺了他老爹全家?

    夏初七眼珠微微一轉,神色裏多出幾分迷惑來。

    “皇長孫殿下,怎麽您越說,區區在下我越糊塗了,不懂,真不懂了。”

    “七小姐,你都懂的。”

    再次肯定了一下,趙綿澤的語氣變得更為溫和。

    “皇爺爺說,除非你願意主動退婚,否則我倆的婚約永世有效,我也永遠不得另娶正妻。可是七小姐,如今的情況你也見到了,當年大家年紀都小,就算是綿澤對不住你,如今也足夠抵嚐了。”

    抵嚐了?

    真是好笑。

    夏初七想笑,便笑了,“皇長孫殿下好會講故事。”

    不管她什麽反應,趙綿澤猶自說,“你心裏有不平,可我與秋兒也有失意。這兩年來,秋兒終日以淚洗麵,直說對不住你,這鬱氣一結,害得我們三個孩兒都沒有保住,三兩月便滑了胎。兩條人命還不夠嗎?七小姐,你與秋兒姐妹兩個的感情一向要好,你又如何忍得,讓秋兒吃這樣的苦頭?”

    苦頭?哎呀他媽的!

    夏初七第一迴感受到了什麽叫著真正的無恥。

    那夏楚都他媽遇見一對神經病了,竟然還會為了這樣無情無義的男人去跳崖?都說上天安排人的命運是公平的,可那夏楚的命運也太苦了吧?

    當然,夏初七不會相信那老皇帝真是念著她爹的功勳才這樣兒。

    幾乎下意識的,她便覺得這其中肯定還有別的原因。

    有一個老皇帝不願意讓趙綿澤娶夏問秋為正妻的原因。或者說,有一個老皇帝執意要趙綿澤娶夏楚為正妻的原因。

    不過麽,乍一聽這三次滑胎的“人間悲劇”,她真想說……

    ——老天有眼!

    世間之事,總都有輪迴因果。

    要不然,這夏問秋為什麽生不出孩兒來,為什麽總要滑胎?

    活該啊!誰讓他們那麽賤?一個搶了妹妹男人的狐狸精,還終日

    以淚洗臉的念叨她的安危,隻怕是念叨著她迴來了怎麽說服了去退婚吧?在她有限的記憶裏,那夏楚可是一路被追殺著逃出的應天府,哪裏是什麽為了躲著他們而離開的?

    完全他媽的兩碼事兒。

    最可氣的是,搶了別人的男人,還他媽來裝可憐,好像搞得她如今做不成正室,生孩兒就滑胎,全成了夏楚的不是。

    小三兒成了苦主,賤男來找正主兒討說法的事兒,她還是真心第一迴見到。

    按照常規的情節,她應該生氣的潑她一杯茶水,告訴她。

    “這個賤男老子不稀罕,送給你墊棺材板兒去。”

    但那樣太傻逼。

    何必做這種讓仇人舒坦的事兒呢?

    她就得讓夏楚的名字霸著那個位置,刻在他們心上,耗著他們,氣死他們。

    這樣一想,她心髒又落迴了實處,翹起唇來,緩緩笑了。

    “長孫殿下與夫人情比金堅,讓區區在下不才我實在羨慕得緊。如果在下果真是側夫人的七妹,那指定隨了你們去麵聖,成全了二位的百年之好,畢竟君子不奪人所愛嘛。但實在抱歉,我,區區,在下,不才,鄙人,姓楚,名七,確實不是你們要找的人,太遺憾了,天大的遺憾。”

    “七妹……”

    夏問秋垂下的睫毛上,已有淚水,語氣更是軟得像他媽棉花團兒。

    “三姐我曉得當年的事兒你受了委屈,可我與殿下,那真是兩情相悅才,才情難自禁的發生了那件事情……三姐同為婦道人家,自然明白你的苦楚,也明白你對我生出來的怨懟……可七妹,你又是何苦不認祖歸宗?雖說你容顏有改,可再什麽說我是你三姐……別人認不得你,三姐我又如何能認不出你來?七妹,往日的事情,都怪三姐我不好,你如今迴來了,我與殿下也已成事實,三姐想過了,我願意做小,咱們姐妹二人,共同服侍夫君,你看可好?”

    她說了一大串,夏初七隻聽見去了一句。

    情難自禁,發生了那件事兒?

    哪件事兒?

    半裹在被衾之中的女子,渾身無力地癱在那裏,被他身上的男子壓在她新換的褥子上,那男的喘了粗粗的唿吸,那女的嘴裏輕輕的哼著,像是快活,又像是痛苦,一張粉粉白白的臉上,滿是情與欲攪亂的浪潮,一時間,被翻紅浪,薄衾滲水,那一串串嚶嚀聲兒,讓門口的夏楚深深地震驚著。

    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禦寵醫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姒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姒錦並收藏禦寵醫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