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鬧了。”

    他又低吼了一句。

    灼熱而粗重的唿吸,隨著他有力的手臂從背後一起圈了過來。

    耳朵一燙,像被蚊蟲給突地叮了一下,夏初七的腦子頓時就糨糊了,有那麽一瞬間,那完全不知所措,身體僵硬了。

    她這個人,披了一聲女人皮卻有顆爺們兒的心。

    平日裏常常像女漢子似的與人耍狠鬥嘴,一般情況下,她吃了這暗虧,很難下得了火氣兒,非得收拾迴去不可。

    可這會兒,在這個沒有燈光,隻有冰冷和黑暗的河麵兒上,身體的接觸是那麽的敏感,他火樣的胸膛緊緊地擠壓著她,兩個人濕透了的身體緊貼在一塊兒,隨著他那個激烈的摟抱,讓她突然便覺得身上的皮膚都被點燃了。

    不知是冷的,還是驚的,她情不自禁地突然戰栗一下。

    臉燒了起來,罵聲也停了,眼睛止不住地迴頭望向他……

    風華絕代,美絕人寰。

    入目的男人,給她的那一眼,便隻剩下這八個字可以形容了。

    他若為飛禽,天下萬物都可為成為走獸。

    作為一個有著現代成熟女子靈魂的夏初七,很難具體描述這一眼那驚天動地。

    一張模糊不清的臉上如同雕像一般俊美高貴,麵容上不知帶了些什麽情緒,像危險,像邪惡,又像在生氣,可每一寸表情都如同一支能射入人心的利箭,如廝俊美,舉世無雙!讓她的腦子裏頓時像在下煙花雨,吞噬掉了理智一般在絢麗的開放。甚至於,傻乎乎的產生了一種錯覺——剛才那兩句“不鬧了”,仿佛男人對心愛的女子才有的親昵寵溺。

    “看夠了嗎?再看爺可要收費了。”

    不知是不是被她盯得又發了狠,頭頂一道冷冰冰的話音落下,激得她迴過神兒來,這才發現自個兒又犯了花癡,產生了莫名其妙的聯想。

    嘴皮動了動,她窘迫了一下。

    “嘁,說得像誰愛看你一樣?”刺兒了他一下,她正準備推開他,身子卻又是被他一陣緊裹,接著便被他打橫抱起了起來,很快便躍上了河岸,那英姿如風瀟灑,隨著兩人出水的聲音,她“咚”一聲便被他甩在了潮濕的清草地上。

    “哎喲喂,我的屁股,過分了啊……”

    拍拍著地時吃痛的小屁屁,她剛才所有旖旎的幻想都特麽破滅了。“嗷嗷”地慘叫著,對他罵罵咧咧,而他卻是

    閑適的立於她身前,一張依舊瞧不清情緒的麵孔就那麽居高臨下地瞄著她。

    “還敢不敢了?”

    “當然不敢。”心神歸位,夏初七的嘴也損上了,“你的智商再可憐,也不怎麽可能再給我這樣的機會了吧?”

    又損人智商,她心知隻是為了自個兒剛才的失態找個台階。

    更心知這貨的嘴也不是個好的。

    原以為他不會就這樣放過他。

    畢竟大冬天把人推下河裏,不是一般人幹得出來的事兒。

    要不是喝得有點大了,她其實也不能那麽缺德。

    總之,哪怕換了她自個兒,也不能輕饒了旁人。

    卻不曾想,那趙樽隻是重重一哼,似乎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便將她從地上像拎落湯雞似的拎了起來,一隻手便輕輕鬆鬆把她腰給摟緊了,去那塊大石頭上把拿了那件狐皮大氅下來,沒有穿在自個兒身上,卻是出乎意料的裹在了她的身上。

    “再有下次,爺必將你剝皮抽筋。”

    說得雖狠,可夏初七卻被他這樣的舉動,弄得答不出話來。

    她上輩子有許多哥們兒,也待她好過,可似乎她自我保護的意識太過強大了,很少有人覺得她其實也是需要男人疼寵的,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待過她,抱著她,給她冰冷的身子裹上衣服,便又抱她到馬上,摟在身前,替她遮擋了涼風。

    這輩子傻子待她也極好,可那種好很多基本一種像未成年孩子對待自家的母親,依賴和親情遠遠多於男女間的那種感受……

    男女間?

    思考著這個詞兒,她女漢子的心腸,耳朵卻一直在發燙。

    兩個人共騎在馬上,他的唿吸幾乎貼著她的耳朵。

    身子不經意小小摩挲,都能讓她激靈靈的,雞皮疙瘩布了一身,覺得身子沒有一處是自在的。訥訥的,過了好半晌兒,她才尋了一句能搭訕兒的台詞。

    “你也不用那麽狠吧?留著我多有用,不還得替你治療麽?”

    馬兒悠閑的沿著河邊兒往迴走,這迴,換趙樽良久沒有迴應。

    夏初七原本便是一個話癆,可因了先前河裏那個緊緊的擁抱,還有為次窩在他懷裏的浮想聯翩,加之裹了他的大氅兒時那種若有似無的曖昧,讓她稍稍的多了一層尷尬,人也便矜持了許多,也是過了許久都沒有再嘰歪。

    一匹馬,兩個人,一地的

    發毛月光。

    河風帶著一種輕淡的夜露之氣,緩緩飄送了過來。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才聽得他的聲音淡淡的從耳後傳來。

    “你說的那種自由,當真有那麽好?”

    唿吸一室,夏初七的耳朵又被他的唿吸給燙了一下,在他手臂從腰間橫過去牽住韁繩的摩挲裏,不知是身麻了還是心酥了,腦子裏一直在不停的唱著“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很混亂的一種亂七八糟的思緒,心跳更是狂烈的跳動著,根本就有些不太清楚他的意思了,隻是輕唔了一下。

    “在我看來,人活著,最重要的,便是自由了。有一個叫貝克的人說,甘心做奴隸的人,不知道自由的力量。還有一個叫英格縈爾的人也說過,自由之於人類,就像亮光之於眼睛,空氣之於肺腑,愛情之於心靈。”

    莫名其妙扯了一堆名言,她隻是腦子很亂。

    他沒有再說話。

    她糨糊已久的腦袋,也有些轉不過彎來。

    這一個晚上,她的話很少,他也不怎麽說話。可她卻一直覺得河邊兒的草叢被大鳥踩踏時發出來的沙沙聲,甚為美好,雖然她們都沒有自由,隻能被動的承受。而天邊兒上那汪一直注視著她的毛月亮,也是從古到今從未有過的皎潔。

    隻有她身後那個男人,始終有一種飄渺的不真實感。

    還有她更多的尷尬。

    與往常調戲他時完全不一樣的尷尬。

    甚至比她第一次被抓時為了威脅摸他那個地方都要來得尷尬。

    但不管她心裏如何的尷尬,事實上,這也都是她與他相識到現在,相處得最為和諧的一個晚上。和諧得有好幾次,她都想要告訴他,先前在清淩河邊上,她從他身上偷的那個小金老虎真就莫名其妙沒有了。可終究她還是不想破壞了好不容易建議起來的哥們兒感情,便什麽都沒有再說。

    “哎喲,主子爺,您這是……怎麽了啊。”

    “月毓,還不快點兒拿衣物。”

    “你,你,還有你們,那幾個都愣著做什麽?還不快過來侍候主子?”

    馬兒剛入城門口,那鄭二寶便急急的迎了過來,打眼一瞧著趙樽濕漉漉的一身兒,心疼得就像自家親生兒子被誰給淹了水般著急的親爹,又是差人拿衣服又是差人燒薑湯又是差人準備熱湯沐浴,鞍前馬後跑得屁顛屁顛兒的。

    趙樽卻是無所謂。

    反倒是披了他大氅的初七,白白遭受了許多的冷眼兒。

    主子爺受著涼,她倒是很舒坦?

    不知道多少道想要殺了她的眼風,在身邊兒繞來繞去。

    可惜,夏初七今兒心情太紛亂,理不清那情緒,難得與招貓逗狗了。假裝自個兒沒有長眼睛,也不去瞧別人都什麽眼神兒,下了馬便把身上那件珍貴的狐皮大氅兒給脫了下來,遞給了趙樽。

    “謝謝。”

    她破天荒的客氣一迴,似乎讓趙樽很不習慣。

    黑眸微微一眯,他淡淡道,“穿迴去吧。”

    一聽這句話,夏初七心裏頭那個感動啊,可下一句卻是聽得他說。

    “記得清理幹淨了再還迴來。”

    靠,這貨就沒個能讓人舒坦的時候,好端端的一句話原本可以是多真誠的關心啊?隻補充這一句立馬就變成了嫌棄。

    她承認,他還真真兒是能破壞氣氛的人間殺手。

    隨口應了一句,夏初七不曉得這會兒可以再跟他多說些什麽,見他被人前唿後擁的侍候著,似乎也不再需要她了,也就沒有再推辭掉那件大氅兒,畢竟脫了她還冷得緊,不管迴頭要洗要熨,反正也用不著她來動手,要是說一聲兒是趙十九的東西,丟給那鶯歌,還不得把她給樂嗬死?

    說曹操,曹操便到。

    她一路腦子亂糟的想著,雙腳不自覺地往西配院走去。可人還沒有走到住處,便見有個人也走往院門兒裏走。不是別人,正是剛剛被她尋思過的鶯歌。

    都這個點兒了,她打扮得還是那麽精致風情,雲鬢上顛顛兒墜了一縷流蘇,那穿紅掛綠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兒便是秦淮風月樓呢。

    夏初七瞧見她的時候,她正一個人扭著那細腰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似乎壓根兒就沒有瞧著她這麽一個大活人。

    “鶯歌。”

    她出聲兒一喚,那女的像是吃了一驚,猛地迴頭。

    “你……怎麽在這兒?”

    抿著嘴兒一樂,夏初七奇怪了,“我怎麽不在這兒?”

    鶯歌似乎這才從她自個兒的神思從迴過神兒來,見她穿了一件太過寬大,幾乎都墜在地上拖著的狐皮大氅,下一瞬那臉色又驚到疑,又由疑到妒,再由妒轉到笑,變得十分迅速。

    “你這是……從爺那兒迴來?”

    夏初

    七奇怪她今兒晚上的反應,“你呢?又從哪位爺們兒那迴來?”

    鶯歌卻是呸了一下,樣子尷尬的忸怩了下,“楚七,你可不要沒由頭的瞎嚼舌根。鶯歌生是咱爺的人,死也是咱爺的鬼,這大晚上的哪又可能會找別的爺們兒呢?你這樣一說,沒得壞了我的名聲,往後爺哪裏還敢要我呢?”

    “鶯歌啊。”

    夏初七攏了攏那大氅的領口,走了過去。

    她個頭不如鶯歌高,可氣勢卻是不小,出口的話更是可惡。

    “就你這拎了根雞毛當鳳凰,頂了個磨盤當端莊的樣子,我看八成兒,名聲早就毀了。即便你那名聲沒有毀,咱爺也不太可能要了你呢?”

    那個“呢”字兒,她學著鶯歌的,拖得極嗲,隻把自個兒給惡心的一抖,而那鶯歌的麵兒卻是掛不住了,訕訕兒地笑。

    “楚七你還是那麽喜歡玩笑。”

    說真話真是沒有人信了麽?

    望一眼前方的西配院大門,夏初七翻了個白眼。

    “得了,走唄,我這個人啊,從來不與不熟的人玩笑。”

    這外頭的動靜兒大得,原本已經睡下的梅子也給吵醒了,披了衣裳起來掌燈,而那鶯歌今兒態度卻是出奇的好,被她給損了竟然啥也不多說,隨了她身後就跟了過來,本本份份的替她打了熱水來,還真就做起了丫頭的事兒。

    梅子打了好幾個嗬欠,人才精神起來,也跟著鶯歌一陣瞎忙活。可她那張嘴卻是閑不住,整個人像一隻蜜蜂,嗡嗡嗡的在耳朵邊兒上吵,一邊替她換衣服,一邊兒又忍不住那好奇勁兒。

    “楚七,爺究竟帶你上哪兒去了?咋搞得這一身濕的?”

    就兩個人住的一間小屋子裏頭,也沒有旁的人。

    換了往常,夏初七是一個能開玩笑的,且葷素不忌,指不定能說幾句葷段子打趣兒梅子。

    可今兒個也不知道咋迴事兒,她總感覺那心窩子裏有一隻小貓兒的爪子,在不停的撓啊撓啊,撓得她神思不屬,那一顆心從清淩河邊兒開始,就一直在砰砰直跳,臉上*辣的,比她上輩子相親的任何一次都要來得詭異。

    她也說不好這種情緒,索性也就含糊其詞了。

    “沒什麽,爺今兒悶得慌,想找人喝酒,我便陪著了。然後喝得有點兒大了,我倆便滾到河裏去了。”

    “真是羨慕死你了,楚七。哎!我啥時候能有機會啊。

    ”

    重重的歎了好幾次,梅子的羨慕都表現在嘴上,一張嘴兒就沒有停過。

    而鶯歌的嫉妒卻是掩藏在眼睛裏,卻又偏偏沒有藏好。

    那扭來轉去時的灼熱眼風,都快把夏初七給燒化了。

    “楚七啊,咱爺可真心對你好著。瞧咱們這麽許多的姑娘,可都沒有誰出過你這樣的福氣呢。別說像我這樣初初在爺的身邊兒了,便是那月毓姐姐侍候了爺十來年了,連身子都沒挨過呢……楚七啊,你可真是有大福分的人……”

    說到此處,鶯歌話風一轉,一雙眼睛盯著她全是希冀,壓低了聲兒,連單調都軟了下來,瞧上去還真有那麽幾分哀求的意思。

    “看在我盡心侍候你這些日子,楚七,你能不能教教我呢,咱爺,他,他都喜歡什麽樣兒的姑娘呢?還有啊,那房帷之事上,他都喜歡人家怎麽伺候他呢,能不能給姐姐我傳授下經驗?”

    這個姑娘說話有夠嗲,打從見麵的第一迴起,夏初七就覺得像她這樣專程接受過青樓係統培養的女人,才是真真兒的適合伺候男人的,可這會兒她反倒過來追問自家這樣的話題,做為同性,她適應不了這樣的嗲氣兒,每一句都覺得身上發癢癢。

    “伺候爺們兒的事,鶯歌你不是更在行?”她實話實說。

    鶯歌那一雙嫵媚的眼睛黯了下,被嗆了也不生氣,忍不住還打聽。

    “楚七你就行行好,教教我吧,鶯歌日夜思念著爺,你看看我這都瘦了許多。可鶯歌……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誰讓我心甘情願呢,楚七,難道你便忍心姐姐這一腔癡情,錯付了麽?”

    “……”

    夏初七無語了。

    怎麽聽上去趙樽成了負心漢似的,她那個去!

    這古代女子,怎麽比現代女人還要大膽了。

    “不然,你給我說點子爺的喜好,行不行呢?”

    那鶯歌給急得,就差來搖著她的手腕撒嬌了。

    很神奇,梅子也時常在她麵前八卦趙樽,偶爾也會像小女孩對待男神那般冒星星眼,可夏初七就覺得她很可愛死了。而這位鶯歌姑娘,每每做出一副時時準備要對趙樽獻身的德性,她就覺得心裏頭像吃了一隻蒼蠅似的,怎麽想怎麽覺得她如此猥褻趙樽,是侮辱了趙賤人那一襲高華矜貴的風姿。

    當然,她是不記得自個兒也猥瑣過的。

    “想知道啊?”她翹

    起唇角,笑眯眯的望著鶯歌。

    鶯歌眼睛一亮,下著小意的發嗲,“楚七你真好,快給姐姐說來聽聽呢。”

    盯著她皮笑肉不笑了半天兒,夏初七一勾唇,笑容一斂,眼神兒便冷了,“你那麽想知道,不如現在就去問他啊?他這會兒正空虛得緊,說不準就留你下來侍寢了?”

    說罷,打了一個不太雅觀的嗬欠,老神在在的往那木板床上一躺,便閉上了眼睛,“記得收拾下屋子,早點歇去吧啊,養足了精神,睡足了美容覺,你才有姿容去勾搭他。要不然,小臉兒都不美了,可不就白費了你這般為伊消得人憔悴的苦心?”

    她那利嘴太不客氣,嗆得鶯歌一陣尷尬。

    “楚七,我隻是仰慕咱爺而已,為何你對我如此戒心……”

    聽她說得如此真誠,夏初七唰的睜開了眼睛,笑眯眯的看著她。

    “其實要我幫你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鶯歌那臉又精神了。

    夏初七斜睃下她,“有一個條件。”

    “楚七,你說,什麽條件都可以。”

    瞧著她迫不及待的樣子,夏初七都快唏噓了,果然是真愛。

    “就我那撒謊藥麽,剛調配出來,總得找人試藥不是?你若說下我那撒謊藥,然後讓我問些個問題,我便可以幫你了,怎麽樣?公平合理吧?”

    撒謊藥?

    鶯歌臉色一變,尷尬的嗲笑下。

    “到不是鶯歌我心虛不敢,隻是楚七,那藥你說得那麽怕人,我……我心理有些毛毛的,要不然咱換個別的?”

    “那不送了,收拾好了,記得關門。”

    再次閉上眼睛,夏初七咕噥一聲兒,確實有些酒意上頭了,腦子昏乎得緊,哪裏還有心情與鶯歌去嚼舌,也更沒心思管她怎麽想。這一大晚上的鬧騰下來,又是喝酒,又是跳河,又是鳧水的,可沒把她給累死。

    直到聽見了關門的聲音,她才睜開眼睛來瞅了一眼。

    老實說,她都有點兒同情趙樽了。

    見天兒的被各種亂七八糟的女人肖想,估計那滋味兒,也不會太好受吧?

    不過仔細一想,她更同情自個兒。原本就不是他的“真愛”,卻莫名其妙成了他的“真愛”,不得不被動的無辜的可憐的替他擋住那些四方八麵投過來的爛桃花,被一個個女人當種了頭號情敵,分分鍾都想消滅掉,哪

    天被人弄死了都不知道。

    “妖精!咱爺哪裏能看得上她?見天兒想著爬咱爺的床?哼,下輩子投生重新做人吧。”

    聽見梅子咕噥著罵了一句,夏初七忍不住想笑。

    有氣沒力地哼哼下,她自言自語的歎一聲。

    “人家好歹有妖精的資本,老子想變妖精,還變不了呢。”

    ……

    ……

    夏初七以為自個兒很困,可是奇怪的,向來沾上枕頭就睡的她,這天兒晚上卻反常的睡不踏實,小心肝兒裏就像莫名缺氧了一般,奇奇怪怪的覺得身上十分棉軟,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河水裏她發瘋的找他,而他從背後突然冒出來那一抱。

    一想到這個,她的身子便像墜入了棉花堆兒。

    那描繪不出來那滋味兒……

    上輩子她沒有談過戀愛,整天和爺們兒呆一塊兒,也不知道喜歡上一個人是什麽樣子的?老天,難不成就因為她從來沒有被男人這樣子抱過,這一抱,便抱出問題來了,下意識覺得那趙賤人感覺不同了?

    一雙大眼睛在黑暗裏瞪著,她煩躁。

    不!不行!趙賤人快快從她腦子裏消退。

    都特麽是月亮惹的禍!

    一隻手撫著撫額頭上的大黑疤,十根手指頭又插入頭發裏翻來覆去的攪和,一直以來爺們兒心性多一點兒的她,突然便有了屬於女孩子的煩惱。他的胸膛真的很熱,摟著她的那雙手,也很有力,男人對待心愛的女子才能那樣的吧?

    越是想,她越是亂。

    同時,那顆心啊越是塞。

    輾轉著翻來翻去,在梅子不時發出的唿嚕聲裏,她第一次嚐到了失眠的滋味兒,不知道自個兒嘛時候睡過去的,等再醒過來的時候,是被饑餓和宿醉後的頭痛給鬧的。

    咦,今兒怎麽沒有吹起床號啊。

    她默默的想了下。

    騰的一下便坐了起來……

    她不是在現代軍營,而是在古代驛站。

    這項認同讓她又煩躁的搔了搔腦袋,這才反應過來。

    那鶯歌今兒怎麽沒有給她送早膳來?

    梅子已經不在屋子裏了,她一個人伸著懶腰活動了下身子骨,還沒有等來早膳,於是摸著饑腸轆轆的肚子,收拾利整了便拉開門兒,左右看了一下,正準備喊鶯歌,便被突然破空而來的一聲驚叫給

    駭住了。

    “傻子?”

    那確實是傻子的喊聲。

    傻子住得離她並不遠,同樣都在驛站的西配院裏,不過丫頭們和小廝們的住所中間隔了一個大院子,還多了一道門兒,等她吃驚之下慌慌忙忙地跑過去時,聞聲兒趕來的人,已經快把西配院裏傻子住的那間耳房給圍了一圈兒。

    因了傻子是個傻子,沒有人樂意與他住。

    所以他便一個人住了這間窄小的耳房。

    這會兒子,隻見傻子光著上頭,下麵就穿了一個褲頭,愣愣傻傷地坐在床上,瞪大了一雙眼睛,整個人都快沒魂兒了。

    而還有一個躺在他床上的,是一個光裸著身子的女人,她靜靜的躺著,身子扭曲得像一隻白白的蝦子,半點動靜兒都無,乍一看過去,可不就是一具屍體麽?

    那個女人不是別人。

    正是見天兒賣弄著風情想要勾搭趙樽的鶯歌。

    “天呀,這都怎麽迴事兒啊?”

    “這還瞧不出來麽?莫不就是那傻子把人姑娘給……”

    “鶯歌這個小娘,平日看著也不是一個撿點的貨色,傻子人那麽老實,怎會做出這等事情來?定是她自家看傻子生得好,巴巴上趕著來,傻子不從,才失了手……”

    “那可說不了準兒,再老實也是男人……”

    圍著的丫頭婆子小廝們已經紛紛議論起來,可卻是沒有人敢上去收拾這場麵兒。這一頭出了人命,有嘴快腿長的已經去了玉皇閣找趙樽了,而傻子一直光著上身發著抖,嘴巴哆嗦著,看著鶯歌的身子,根本就做不出什麽正常的反應來。

    夏初七腦子悶痛著,可一見這情形兒愣了下,還是迴過神兒來了。

    上去分開圍觀的人,她嗤了一聲兒,便發了狠。

    “看什麽看?沒見過死人啦,都閃邊兒去。”

    來不及多想,她第一件事便是查看鶯歌的身子。

    “草兒……草兒……”

    可她的手剛一觸摸上,那蘭大傻子聽見了她的聲音,骨咕一下便爬下床來,大概受驚過度,他根本就顧不得有那麽多圍觀的人,也顧不得自家隻穿了一個褲頭,光著大腳丫子便奔向她,就像兒子見到親娘一樣,猛地一下便把夏初七給抱住了。

    “不是我,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什麽不知道……”

    他急急的解釋,一直語無倫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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