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唿吸不暢,心裏頭直罵範氏個神經病!

    誰稀罕著她家男人了?

    媽的!

    不過,好歹她是在紅刺裏訓練過來的,哪怕生了重病,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兒。拚著一口氣兒,她攥住範氏的手腕,啞著嗓子厲聲低喝。

    “潑婦,你他媽在找死?”

    範氏手腕一痛,瞪大眼睛,覺著她像變了個人兒似的。

    “你,你,你怎地不結巴了?力氣還這麽大,你是誰?”

    夏初七心裏頭冷笑,奸惻惻地湊近了她。

    “老子是誰輪得到你來問?警告你,別惹火了我。不然我就讓蘭秀才休棄了你!”

    範氏瞳孔一縮,“我家相公,他才不會休了我。”

    “不會?!”

    夏初七冷笑聲聲,“你還不曉得吧?蘭秀才他本就鍾情於我,之前是他說要納了我迴去。我被浸豬籠也是他潛入水底救我上岸,我兩個的感情……”

    “你胡說!你個賊囚根子爛淫婦,老娘掐死你……”

    範氏說到此處,突然見鬼般“啊”了聲,直勾勾盯住她的臉。

    “你的額頭上?……賤人,你是朝廷欽犯對不對?結巴也是假的?不行,我要告訴我爹去……”

    想來夏草之前將額頭上那個“賤”字遮得極好,村人都不知情,而範氏與她撕扯時,竟恰她將她的劉海拂了開。

    夏初七心道要糟,正琢磨辦法,一個人影突然踹開門兒衝過來,二話不說,老拳一揮,便重重砸在範氏的身上。

    來人正是傻子。他性格軟弱,長年在村子裏被人欺負,範氏嫁過來這麽些年,還從沒有見過他憤怒成這副模樣,驚懼間護著大肚皮就哀喲連天地叫喚起來。

    “大,大兄弟,別,別再打了,嫂子一會兒給你買糖吃……”

    她喊得可憐,傻子卻像吃了火藥,根本不理會她。

    “壞人,你是壞人。欺負我草兒,我打你!打死你……”

    “啊!大兄弟饒……啊!殺人啦……救……”範氏被揍得一臉鮮血,殺豬般大哭。

    “傻子!快住手,你要打死她了!”見這情形,夏初七趕緊阻止。

    “不!我打她,就是打死她!她不是好人!”

    傻子長年做農活,人長得高大粗壯,力氣也大,幾個拳頭砸下去,範氏就哀嚎著倒地上

    沒動靜兒了。他也不管範氏死活,收迴拳頭就變成邀寵的小動物,狠狠抱住夏初七,開心地咧著大嘴反過來安慰他。

    “草兒,我打她了。不怕不怕,沒事了,沒事了啊……”

    探了探範氏的頸動脈,夏初七才放下心來。

    “籲,真打死了她,不怕吃官司?”

    垂下大腦袋,蘭大傻子甕聲甕氣的說,“我不怕,隻要你不死,我什麽都不怕了……”

    見他明明害怕得緊,卻偏要來護著自己的樣子,夏初七又好笑又好氣心裏頭又溫暖。可再一看範氏被揍得慘不忍睹的樣兒,更頭痛怎麽善後。

    擺在她麵前有兩條路,一條生,一條死。

    第一死路:如果範氏醒過來,有了她做縣令的老爹,她和大傻子都得完蛋。

    第二生路:讓範氏永遠的閉上嘴。

    是人都會選擇生路。隻可惜,看著範氏高高隆起的大肚子,她終究狠不下心。

    如此一來……

    一個大膽的計謀浮上大腦,她衝大傻子勾勾手指頭。

    “來,傻子,你替我做兩件事。”

    “哦。”傻子像個老實的孩子,乖乖湊過頭來。

    夏初七小聲與他耳語幾句,他卻隻懵懂地盯住她。她不得不又仔細交代了兩遍。沒想到,等他徹底聽明白了,一顆大腦袋卻搖得像撥浪鼓。

    “第一個可以,第二個,不行!草兒,三嬸娘曉得了,會惱我的……”

    無奈之下,夏初七隻得板著臉。

    “你聽三嬸娘的話,還是聽我的話?”

    傻子向來對三嬸娘有點兒發怵,不過到底還是點了頭。

    “我,我都聽你的。”

    傻子聽話的把範氏給扛了起來,偷摸著從後門出了屋子。好在這幾間茅草屋是獨戶,又在村西橋氹頭上,離村人密集處較遠,沒被人發現。

    等他再迴來時,夏初七一陣忙活,蒙著頭出了身冷汗,身子也鬆快了許多。

    但對於這個陌生的世界,她卻多了一絲無力感。

    世道變了,人心卻還是沒有變。然而,不管人心如何,她都得活下去。

    “傻子,找點兒吃的來!”

    對於範氏的事情,傻子沒她那麽強的危機意識,隻覺得自家做了錯事,一直耷拉著腦袋在犯傻。聽了她的話,哦了一聲,迴頭去了三嬸

    娘屋裏,摸來了一塊黑乎乎的烙餅塞到她手上。

    “你吃,好吃的烙餅!”

    夏初七掂掂那餅子,牙齒都酸掉了。

    說它是烙餅,不過就是三嬸娘找迴來的青蒿與細麵捏一塊在鐵鍋裏烙出來的饃饃,一點油星都沒有,隻稍微比她過去幾日吃的粗食高級那麽一點點。咬一口,硬得她無比懷念以前丟在部隊潲水桶裏的大白饅頭。

    想到過去,聯想現在,她不禁神傷。

    “傻子,你打小就吃這些東西?”

    傻子想了好久,皺起了眉頭,“不,小時候我吃過極好的……後來就吃這個了。”

    小時候?

    夏草愣了一下。

    她隻知道傻子是三嬸娘柳氏從外鄉帶過來的,在這裏一住就是十來年。三嬸娘除了說她帶著傻子討過飯,再沒有說過他們的過去。但傻子從不撒謊,他說小時候吃過極好的,那肯定就是了。

    “嘶,老子的牙……!”

    咯到了牙,她煩躁地低罵一聲,實在咽不下去。把饃饃往床邊矮幾上一放,失神地倒在木板床上。

    “草兒,你不吃了?”

    “吃不下!”

    傻子可能餓得狠了,吞咽了下口水,拿過她啃過的饃饃來就狼吞虎咽地塞到了肚子裏,都沒見他怎麽嚼巴就入了五髒廟。末了還抹抹嘴,翻著白臉咽著喉管,一陣傻笑。

    “好吃,烙餅真好吃!”

    盯了他良久,夏初七伸手入懷,細細摸著那人身上順來的“小金老虎”,皺著眉頭問,“傻子,你想吃肉嗎?”

    “肉?”

    肚皮不爭氣地‘咕嚕’了一聲,傻子喉嚨裏快伸出手來了。

    “喔,哪有肉吃?傻子好久沒吃過了。”

    想到肥瘦相間,酥爛不膩,入口即化還香甜鬆軟的紅燒肉,夏初七也丟人的狠狠咽了咽口水,許久沒有嚐過的饑餓感,塞滿了心窩子,兩隻眼睛都放起了金光。

    “傻子,我一定要讓你天天有肉吃。”

    “草兒——!”這時,那扇滿是蛀洞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臉精明的三嬸娘入得屋來,把鋤頭放在牆角,情緒不寧地打量了過來,傻子心虛得垂著腦袋不敢抬頭。不曾想,三嬸娘卻隻問了問夏初七身子的恢複情況,就說了另外一件事。

    “草兒,族公說,晉王殿下要

    到縣裏來了,也不知怎地,他突然改了行程,要在縣裏小住些日子……”

    “他來縣裏,關我們啥事?”

    “縣裏每戶人丁,要攤派錢糧,族公說,明兒就得上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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