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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外話------


    “還有。”夏初七笑著轉身,“我很生氣,恕不奉陪!”


    看著腿上的書,趙樽麵色一沉。


    “我隻是想告訴你,殿下,你的書,拿反了。反著看書……傷眼啦!”


    可就在他伸手要去抱她的時候,夏初七卻淡淡一笑,手指突地從他腰間滑落,拿起他放在腿上的《火龍經》,似笑非笑的撩起唇角。


    趙樽俊臉清越,眸子一片深邃。


    夏初七心裏一陣悶笑,麵上卻是風情萬種,一雙烏黑的媚眼定定盯住他,慢悠悠低頭,越湊越近,壓向他的臉,仿佛是要親吻他的樣子。


    “阿七……?”


    趙樽一愣,眯起眼看她水蔥似的手兒。


    “我想幹壞事!”她笑。


    “……”趙樽還在傲嬌。


    “嗬嗬!”夏初七扯著唇笑了笑,迴頭又湊了過去,伸手捏他手指頭,“趙十九,你猜我在想什麽?”


    趙樽一言不發的看著她。


    “我不清楚。”


    夏初七看了看他,眨眨眼,搖頭。


    “我是你男人。”趙樽“啪”的拍桌子,衝口而出,“生氣是為了什麽,你也清楚。”


    “……你不準?”夏初七微微抬高下巴,似笑非笑地瞄著他,“理由?”


    “阿七,本王說準了嗎?”


    趙樽麵色涼颼颼的,黑臉看著她,似是慍怒。


    “對了,還有一件事。”


    她表情很嚴肅,一副要帶著老爹和女兒離家出走的樣子,說罷便鎮定地起身,往帳外走去,走了兩步,她想了想,又迴頭。


    “行,那好吧,就這樣說定了,我這便迴去收拾東西,明兒天一亮,我便帶著我爹和寶音離開嘎查村,四處走走。”


    “瞧你的意思,便是默許了?”夏初七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有些想笑,卻知道笑不得。她趕緊借著巾子的遮掩,揉了揉憋笑憋得難受的麵頰。


    “我……”趙樽目光冷沉,有些說不出口。


    “你在說什麽?晉王殿下,你懂得我的意思,我這般跟著你,說白了,非妻非妾非通房,什麽都不是,還白給你生了個女兒,你憑啥限製我?”


    “嗯?”夏初七注視著他的表情,心裏樂得開了花兒,可臉上卻沒有半分表現。像是為了看清他的話,她身子往前麵一湊,把個嬌好的腰身,用一個最能勾人的角度展現在了他的麵前。


    他的聲音,略而沙啞。


    “阿七……”


    打從寶音來到身邊,兩個人這些日子親熱的次數越來越少。加上入皇陵,鬧別扭,這些天來他更是沒有法子對她恣意憐愛。如今看著那白生生的一截,心裏的貓爪子更長了。


    心裏一緊,趙樽有些心猿意馬。


    她穿了一件水草紋的綢褲子,但她怕熱,不像尋常婦人那般褲腿裹得嚴嚴實實,而是把褲管裁短,留出一截白皙的腳腕子來,在氤氳的燈火下,那一截肌膚,帶著一種近乎透明的光潔質感。


    趙樽微微闔眼,看向斜坐的夏初七。


    “殿下似乎沒有權力阻止我?”


    本王?夏初七斜眼橫他。


    趙樽自個兒琢磨著緣由,喉結一滑,臉色稍稍難看了幾分,“大戰將起,陰山地區更不安全。本王如何能放心留你下來?”


    可她卻冷不丁提出要為了夏廷贛留在陰山,是為哪般?


    這些趙樽自然是知道的。


    不過,這兩日,夏初七對夏廷贛並沒有過分的熱絡。一來夏廷贛的腦子確實有些糊塗,父女兩個沒法子搭得上話;二來因為夏初七不是真正的夏楚,對於這個便宜爹,到底也少了一份相處的感情;三來她從來就沒有過爹,壓根兒就不知道該怎樣與爹相處,稍稍有些窘迫與尷尬。


    陰山皇陵裏塔殿出事之後,由於東方青玄與夏初七兩個一同失去蹤跡,趙樽便順理成章地把他老丈人給接管了。而東方青玄至今也沒有表示任何異議。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趙樽為他遮掩,他便把夏廷贛還給他,兩個人又達成了一樁秘密的買賣。


    “你們明日便要拔營迴北平了,可我卻不想這麽早迴去,還想帶著我爹和寶音兩個,在陰山多待幾日。你曉得的,我爹娘與陰山有些淵源,我為他治療,也想在舊地,會有助益。”


    夏初七黑著臉走過去,坐在他的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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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入帳之前,趙樽似乎正在看書,聽了她的聲音,才冷冷淡淡地從書上抬起頭來,一板一眼地問,“何事?說。”


    “殿下,我有些事想與你商量。”


    小樣兒的,繃不住了吧?夏初七強壓住心底的雀躍,扯了扯衣裳,板著臉進去,盡量不露出臉上的情緒來。


    “沒有。”這一迴,甲一沒有再做攔路虎,態度極為恭敬地為她撩開簾子。


    連稱唿都生分了,她自己也有些無奈。


    “殿下睡了麽?”


    夏初七走到趙樽的帳外,輕咳兩聲。


    打扮了一番,她出得氈帳,外頭已是一片黑燈瞎火。隻有南晏商隊的氈帳裏隱隱有忙碌的動靜兒。大抵是明兒就要離開陰山這個鬼地方了,大家夥兒這晚都興奮得很。


    山不來就我,我還不能去就山麽?


    不對,可能明早拔營,他今天晚上確實很忙也不定?這麽一想,她的信心又迴來了。


    丫太能憋了,到底要置氣到何時啊?


    “我靠!”她暗嗔一句,抓過被子蒙住頭。


    沒有把餃子給趙樽吃,她從他的帳中離開時,也沒有多看他一眼,把“欲擒故縱”的把戲玩得風車鬥轉。隻可惜,似乎沒有效果——天又入黑了,趙樽還是沒有迴來睡。


    在床上滾了一圈,夏初七想到這點,不由歎氣。


    他兩個……真是相愛相殺的一對啊。


    趙十九是在保全東方青玄的名聲。


    不管東方青玄進入皇陵的目的是為了藏寶還是尋找他的親生父母,陰山皇陵裏頭葬著的人都是他家的老祖宗。他這般做法,於時下的禮節來說,那是會遭天譴,會受盡世人唾棄的。


    情雖絕,但義還在。


    晚些時候一個人睡在榻上,她考慮了許久之後,方才反應過來……她家爺是一個純種的老爺們兒啊。


    當時,她非常不解。


    不過,讓她覺得詫異的是,從吃餃子時的閑談,她很清楚,現目前北狄方麵把盜掘皇陵之事,全部都算到了趙樽的頭上,絲毫沒有東方青玄的幹係。而且,看趙樽的意思,似乎也沒有辯解的意圖,言語之間,更是隻字不提東方青玄參與了此事。


    他的態度,冷硬得夏初七都為他捏了一把汗。


    在臨走之前,他得到了趙樽的承諾——一定會就陰山皇陵之事,給北狄朝廷一個說法。不過,若是北狄不想要說法,他趙樽也隨時奉陪。


    哈薩爾的北狄兵馬,再次入駐陰山皇陵。


    他這一次來到陰山,顯然沒有做好與趙樽直接硬碰撞的打算。但是,他背負著北狄的使命,即便不想與趙樽為敵,也不好表現得與他太過“親密”。


    哈薩爾是晚飯之後走的。


    “趙綿澤、北狄、兀良汗……不就是要把本王做成這一鍋餃子餡?”


    趙樽把案幾上的三隻餃子碗擺成品字形,將他的茶盞圍在中間。然後,他低低一笑,修長的手指了指茶盞,目光爍爍地泛著涼。


    “嗯?”哈薩爾眉梢一揚。


    “前後夾擊?”趙樽冷冷一笑,風輕雲淡的麵色微微一沉,一臉陰鷙,“這一迴,你們分明就是想……包餃子。”


    得了個台階,哈薩爾麵色稍稍緩和了一點。他道:“晉王殿下驚世之才,戰無不勝,所向披靡,不把北狄放在眼裏也是應當的。不過,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即便是三頭六臂之人,也保不住前後夾擊,也無法孤身獨戰……晉王殿下,還是考慮仔細些好。”


    她想為趙樽圓場,哈薩爾又怎會不知?


    她眉眼微彎,嗬嗬笑道,“表姐夫,我們家殿下就是喜歡開玩笑,尤其喜歡把玩笑開得……不像玩笑。嗬嗬嗬嗬,都是自家人,你別介意。”


    都是餃子惹的禍。


    唉!


    當然,夏初七知道,若不是因為那幾個餃子,趙樽即便心裏有氣,也不會這般狂妄的說道,分明不給哈薩爾麵子。


    南晏侍衛們暗喜晉王的霸氣側漏,至於北狄人……這句話,確實不太好聽。什麽叫“北狄皇帝懂得收手,是他的福氣”?趙樽的威名他們早已耳熟能詳,可趙樽的霸道,他們卻是第一次親見,屬實讓人恨得牙根癢癢。


    一句即出,滿帳皆靜。


    這話太狂妄,太張揚。


    “太子殿下,若是北狄皇帝懂得收手,那是他的福氣。至於趙綿澤……三十萬人,一鍋餃子而已。”


    趙樽微微眯眼,看著哈薩爾冷笑一聲。


    也就是說,在趙綿澤與趙樽之間選擇時,若是趙樽投誠,北狄便會利用趙樽來對付南晏。若是趙樽不肯投誠,對於他這樣的敵人,北狄自然很樂意,借了趙綿澤的手,一並除之。


    哈薩爾的態度,便代表了北狄。


    他的意思,豈非讓趙樽投誠北狄?


    哈薩爾定然是深思熟慮過的,可“與北狄為盟,同退南晏”這句話,聽上去似乎並無不妥,但認真咀嚼,又有別話。


    “晉王殿下,自古英雄霸主,無不審時度勢,興利除害……不如你索性與我北狄為盟,同退南晏?”


    “不過,此次陰山皇陵之事,即便是北狄皇帝有意,也很難堵出悠悠眾口,情況恐是不妙。再且,南晏皇帝三十萬人兵抵北平,就算北狄不插手,恐怕也是危局……”


    哈薩爾吃完,打了一個飽嗝,衝夏初七感激地一瞥,方才對趙樽道,“就衝阿七這一聲表姐夫,我與晉王殿下之間,情分便是不同。這世上,自家人都得幫自家人的,故而陛下那邊,我會繼續斡旋,盡量不與殿下為難……”


    夏初七瞥著他淡定的麵孔,心裏有些好笑。


    口是心非的人……活該挨餓。


    “無妨。殿下慢慢吃,別噎著。”


    趙樽看著哈薩爾把最後一個餃子塞入嘴裏,臉黑得更沉了幾分。


    有人餓了,卻不好意思開口喊餓。


    有人飽了,還在硬撐著往肚裏塞東西。


    這是不喜歡他吃餃子了?哈薩爾尷尬地一哂,接過侍從遞上的巾子擦了擦嘴,正色道:“原本與晉王是有要事相談,卻在這吃了一餐美味的餃子,本宮失態了。不過,難得表妹一番心意,這……還剩三個餃子,等本宮一並吃了吧。”


    趙樽冷冷瞥著他,“先談正事吧。”


    從他的表情看,分明不理解趙樽話裏的意思。


    哈薩爾抬頭,“嗯?”


    “太子殿下,明日一早本王便要啟程北平府。”


    輕咳一下,他再一次喝茶充饑,淡定的道。


    但他是個大男人,豈會在這時服軟?


    看著她小臉兒微紅,桃腮粉亮,嬌態十足的樣子,看著食盒裏的餃子越來越少,看著哈薩爾臉上越來越滿意的紅光,趙樽胃都酸了,肚子也在喊餓。


    隻可惜,夏初七並沒有看他。或者說,她壓根兒就沒有注意過他與寶音兩個人的互動。隻笑眯眯地坐在哈薩爾的邊上,高高興興地伺候“表姐夫”吃餃子,順便與她拉家常,談閑話,心情似乎特別好,一點兒也沒有受到“冷戰”的影響。


    說這句話時,他的眼風是掃著夏初七的。


    “好,迴頭讓阿娘再生一個。”


    趙樽滿肚子的怒氣,都被女兒給治愈了。


    她先前說了幾句話,就沒有這一句話這般中聽。


    “哦。”寶音恍然大悟,仰著小腦袋,笑得甜甜的,“寶音長得不像你,你也不生氣,便是乖阿爹……這樣,讓阿娘再給你生一個,長得像你的吧?”


    “沒有,阿爹怎會生氣?”


    拉著寶音的手,他淡淡哼了一句。


    趙樽再大的氣,也不能對女兒發。


    “阿爹,你生氣了麽?”


    可小寶音絲毫未查氣氛的僵持,又發話了。


    看著女兒,他僵持的麵孔上情緒不明,仿若暴風雨前的陰霾,看得鄭二寶幾個熟悉他的人都夾緊了尾巴,生怕發生大戰,燒到自己的眉頭……


    趙樽看著女兒認真嚴肅的眉眼,臉孔便涼出幾分冬風瑟瑟來。可是,當著哈薩爾和下屬的麵,他若是當場發飆,顯得太過小家子氣……可若是不發飆,他一直在沸騰的心頭血,又如何咽得下去?


    火上澆油是什麽?寶音便是了。


    “阿爹,寶音說得可對?”


    一個人說完沒看別人反應,她把小臉偏向趙樽。


    不過,她分明不是。


    若不是寶音隻有兩歲,若不是她的小表情是那樣的認真,她真的會覺得這小丫頭是故意在氣趙樽。


    她這腹黑簡直是天生的,而且腹黑得無聲無息。


    這閨女其實真的像趙十九。


    她長得又像東方青玄又像夏初七,這說明了什麽,這不是誠心要把她爹給活生生氣死麽?夏初七輕輕咳嗽著,看著寶音一本正經的眉眼,突地有些歎息。


    不補充還好,一補充就捅蔞子了。


    但小寶音不同,她才不管她爹什麽表情。大抵說完了像阿木古郎,又想去安慰她娘,寶音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便握在夏初七的手上,又道,“阿娘,我雖像阿木古郎……也有一些像阿娘的……”


    好一會兒,沒有人敢說話。


    夏初七心裏也“咯噔”一下,生怕觸了某人的逆鱗。而顯然已經被觸了逆鱗的某人,那一張冷肅的麵孔上,黑沉沉一片,宛如暴風雨前的天空,不見半絲光亮。


    低“呃”一聲,帳裏有人抽冷氣。


    像阿古木郎?


    “表姨父,寶音像……阿古木郎!”


    “我覺著像……”哈薩爾看著寶音白嫩俊俏的小臉兒,又看看趙樽與夏初七,正待說話,不曾想,正在吃餃子的小寶音卻接了嘴。


    在這樣的爭論中,下頭的人大多都笑逐言開的說,嘴像王妃,鼻子像王爺,眉毛像王妃,耳朵像王爺,反正都是中立派,誰也不敢有半點偏向。


    孩子像誰,是每個家庭最熱衷於討論的話題。先前夏初七與趙樽兩個自然也沒有少為此爭論。但是,兩個人都覺得孩子應當像自己多一些,各執一詞,爭論了幾次,仍是沒有得出結論……


    “表妹,你覺著小寶音長的像誰?”


    與李邈一樣,哈薩爾似乎也是不願多提。更何況,作為男人,傾訴的渴望比女人少。他麵有憂色地抿了抿唇角,笑一下,便試圖插開話題。


    “一言難盡。”


    “哦?”


    “還那樣。”


    思量一下,她問:“你與表姐兩個怎樣了?”


    夏初七到了北平府以後,與李邈雖一直有聯係,可李邈是一個十足的怪人。她在夏初七的麵前什麽都可以說,偏生就是不喜談論與哈薩爾之間的感情。所以夏初七對他們的發展知之不詳。


    “不知這輩子還能否有那一日。”


    哈薩爾無奈一笑。


    今兒她想方設法地拍哈薩爾的馬屁,其實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為了趙十九。可她這馬屁拍得……雖然沒有拍到馬腿上,卻是拍到了馬心上。


    夏初七聽罷,唇角往上一揚,“表姐夫,往後你與表姐兩個的孩子,會比她更可愛的。”


    哈薩爾由衷的讚著,不知想到什麽,語意裏有一抹細微的歎息。


    “這孩子,真乖!”


    讚美了一次,又一次,寶音對夏初七的崇拜都在嘴上,“阿娘好棒!”


    “唿……餃餃……好吃……”


    “表姨父,好吃……餃餃好吃……”寶音真是個小吃貨,根本就沒有看見她爹的黑臉,小腦瓜子裏,隻有一個字……吃。


    兩個人一起吃,兩個人一起承擔吃餃子的壓力,哈薩爾甚為滿意,隻是他這般作為,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自己讓一個兩歲的小姑娘一起來承擔趙樽的“劈風眼”有沒有什麽問題。


    “嗯……好……”小吃貨眼睛都亮了。


    “來來來,寶音和表姨父一起吃。”


    她那可憐的小表情,簡直就像是一個被人虐待的兒童,對食物充滿了欲望。長得漂亮的小姑娘,要求最是讓人無數拒絕。哈薩爾也是一樣,寵愛的輕笑著,親自動手拿了一個碗,把食盒裏的餃子盛了三四個,遞到寶音的麵前,


    “表姨父,寶音餓餓。”


    小寶音在餃子出鍋時,便已經讓晴嵐伺候著吃了幾個,小肚子都圓了。可如今看著哈薩爾吃得興起的樣子,她摸著肚皮,又可憐巴巴地撅上了嘴巴。


    清咳一聲,他喝茶掩飾。


    這般讚美,他說得誠心,可聽在趙樽的耳朵裏,便如針尖一般蜇耳,更覺腹中空空。


    哈薩爾自覺失態,沒好抬頭,隻是僵硬著笑了笑,“哪裏哪裏,這餃子不僅做得賞心悅目,吃著也是口齒留香,即便是鳳髓龍肝也不可比。”


    “怎麽了?表姐夫,餃子不好吃?”


    夏初七察覺到了他的情緒不對勁兒。


    吃著吃著,他的眼圈便有些赤紅。


    有些人的名字刻在了骨頭上,想起便是痛。


    隻因為沒有她在身邊,不管吃什麽,都沒有了那家的味兒。不管住在哪裏,都好像住在別人家。對衣著,對食物,再也提不起半分熱情,吃好吃歹也都渾不在意。


    迴到哈拉和林好些年了,貴為太子的他吃過無數精致的美食,住過無數華麗的宮殿,卻再無那一種餃子下肚,便會產生的歸屬感……一種心的歸屬感。


    而他記憶裏最後一次餃子,還是在穹窿山的冬至,李邈親自包了餃子,翻牆給他送到寧邦寺裏來。那個時候,還是小姑娘的李邈,紅撲撲的臉,粉嘟嘟的唇,樂嗬嗬的笑……都曾醉了他的眼,如今想來,那一切,仿若還在眼前。


    在漠北這些年,他沒有吃過餃子。


    “嗯,口味上佳。”哈薩爾額頭冒著汗,被她提醒了這麽一句,方才覺得口中的餃子確實是美味……美味得他思緒一飄,想得便遠了。


    夏初七笑眯眯問著,服務態度極好。


    “好吃嗎?表姐夫?”


    他今兒的身份極是尷尬,一方麵是北狄前來洽談的太子爺,另一方麵又是他很樂意成為的角色——夏初七的表姐夫。可如今橫在他們夫妻兩個之間,左右都不是,吃著那碗餃子,便如那豬八戒吃人參果,根本不知道是什麽味道。


    “表妹說笑了。”哈薩爾頭有些大。


    “……”趙樽黑著的臉,結成了冰。


    “一旦雞飛蛋打,不過陌生人。”


    夏初七眼風掃向趙樽,卻在他看過來時,偏開頭去,不與他正視,隻冷颼颼嘲笑。


    但哈薩爾卻隻能嗬嗬發笑,不置可否。


    時不時扯出李邈,她是為了拉同夥。


    “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經過這些事,我算是看明白了,隻有血緣親情才是永恆不變的東西,比如我和表姐兩個,哪怕多少年不見麵,再見麵也是親的,血濃於水。至於夫妻麽……”


    想到這兩日來的膈應,她心裏的火氣沒有退下,看著哈薩爾,笑得更是開懷,聲音也極為親昵,像是隨意拉家常一般,長長一歎。


    這是作的什麽孽?傲嬌給誰看呢?夏初七與趙樽在一起這麽久,雖說如今兩個鬧著別扭,可她怎會不了解他的脾氣?分明就是不爽,還要強裝不在意。


    “哼!”趙樽見狀,若有似無的冷嘲一聲。


    “小心燙著……”夏初七緊張得趕緊遞巾子。


    “嗯。”感受到趙樽冷颼颼的冷水,哈薩爾無辜地歎口氣,把餃子裹入嘴裏,“哧溜”一聲,都沒有怎麽咬,便吞了下去。


    “表姐夫,餃子再蘸一下這個好吃。”


    夏初七坐下,把蘸料也推到他麵前。


    哈薩爾推辭不掉,隻能無端地將餃子碗端起來,隻見上麵浮著的餃子,皮兒薄脆,白嫩晶瑩,聞之生香,確實很有食欲。


    “那本宮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他轉向哈薩爾,淡淡道:“太子殿下慢用。”


    “本王不餓。不用了。”


    冷著一張臉,他陰惻惻瞥她一眼。


    喉嚨一鯁,仿若含了一口老血。趙樽被夏初七“施舍”了餃子,哪裏吃得下去?


    他們兩個是夫妻,平素裏睡一個被窩裏的“自己人”,她精心烹飪的食物也應當是先給他吃才對……怎的現在他想要吃個餃子,還得沾哈薩爾的光?


    趙樽的牙齒都快要被酸掉了。


    “那……便依了表姐夫。”夏初七狀似為難的考慮一下,輕輕一笑,說得極為“大方”,“殿下若是不嫌棄,也吃幾口?”


    “古人雲,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好的東西,大家分食方能得享個中滋味兒……”


    賞臉?哈薩爾覺得若是就這般賞了臉,他的臉能被趙樽那兩隻銳利的招子給戳穿。隨口打了一個哈哈,他看得出來這夫妻兩個在鬥法,“和稀泥”道。


    “表姐夫!”夏初七微微眯眼,不等趙樽吭聲兒,便把話搶了過去,把餃子碗再一次移到哈薩爾的麵前,“這餃子是我專程給你做的,我們家寶音也出了力……你這是不肯賞臉?”


    “晉王殿下,你也嚐嚐。”


    脊背汗涔涔一涼,他瞄向趙樽一眼,把盛餃子的碗往兩個人中間一推。


    他的邊上,趙樽正襟危坐,一隻胳膊肘放在案幾上,一隻手輕輕托著茶盞吹著水,像是壓根兒沒有看見這邊的動靜,可憑著男人的直覺,他分明覺得今兒這一頓不是吃餃子,而是瞪眼子。


    熱騰騰的餃子,笑吟吟的女子,哈薩爾看著麵前這兩樣東西,頓覺周身籠罩了一層無形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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