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倒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竇儀鬆了口氣,重新坐迴椅上:“韓倫不過是困獸猶鬥罷了,區區刺客可傷不到本官。”


    李延慶見竇儀如此鬆懈,提醒道:“韓倫對留守已經起了殺意,不可不防。”


    竇儀卻很是不屑,“朝廷的天使不日就會到洛陽,待到韓倫被押送進開封,他就算對我有殺意又能如何?他患了失憶症,成了呆子,他手下的人可不會成為呆子。”


    人是具有思考能力的動物,愚忠的人終究少之又少。


    現下,韓倫已是,被他派來監視留守府的地痞流氓尚且做了鳥獸散。


    而刺殺竇儀這種超高風險的任務,又如何會有人願意“挺身而出”呢?


    十阿父先前雖然可以在留守府外布置眼線,也能在留守府內安插仆役侍女,甚至還能收買西京步軍都指揮使衛全節。


    可十阿父中若是有人想對竇儀下死手,那第一個站出來保護竇儀,必然是這衛全節。


    負責西京留守府安保工作的正是衛全節。


    竇儀如果不明不白死在了洛陽,那衛全節也必然活不了。


    而且不光衛全節活不了,洛陽還有一大堆人要給竇儀陪葬。


    竇儀可是代表朝廷鎮守洛陽,殺了竇儀,那就是公然挑釁朝廷的威望,那就是造反!


    所以,在竇儀看來,現在的韓倫就算有刺殺他的意圖,卻也很難找到刺殺他的刺客。


    “這種呆子,韓倫手下或許有那麽一兩個。”李延慶腦海裏不由浮現出韋五那張方正的國字臉。


    “一兩個不可怕,我這留守府,護衛多達百人,一兩個刺客又有何懼?”


    竇儀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本官會加強防備,不過還是先不聊這個了,我們還是聊聊接下來該怎麽走。”


    見竇儀自己都不甚在意,李延慶當然也隻能由他去了。


    李延慶整理了一番思緒,徐徐說道:“如今,朝廷的天使已在路上,一直搖擺不定的王爽與王重霸也該能下定決心了,留守明日應當與這兩人商議妥當,讓他們即刻向朝廷提交對韓倫的彈章。“


    竇儀當即問道:“可聖上既然已經召開三司推事審理韓倫,我們還有拉攏王爽與王重霸的必要麽?就如今這局勢,就算沒有他倆的彈章,聖上難道就不會懲處韓倫?”


    說實話,要竇儀與王爽、王重霸這兩人“並肩攜手”,事成之後還要給這兩人分潤好處,實在是將竇儀惡心得不行。


    作為自詡清正的文人,竇儀極度厭惡十阿父這等飛揚跋扈的勳貴。


    為了扳倒韓倫,竇儀卻必須捏著鼻子與十阿父中人往來,這讓他好幾次難受到想吐。


    畢竟王爽、王重霸與韓倫並無本質上的不同,都是魚肉百姓的豪橫勳貴。


    這幫人即便身著豔麗的綢緞,撒著昂貴的香粉,渾身卻也散發著“腐朽”的臭味。


    如果有可能,竇儀真的很想讓所有十阿父都隨韓倫一道下地獄。


    但這終歸隻是妄想。


    如今,竇儀見朝廷雷厲風行地召開三司推事,自以為韓倫伏誅已是板上釘釘,那就沒必要再拉攏王爽與王重霸。


    竇儀怎麽越來越飄,越來越膨脹了,這可不是個好跡象......李延慶輕輕皺了皺眉:“話雖如此,但萬事務求穩妥,韓家或許還有後手,我們必須做好萬全之應對,王爽與王重霸的彈章是不可或缺的。”


    李延慶頓了頓,接著又說道:“說起韓家的後手,下官今日本來是隨韓倫一道出城狩獵,到了孟津縣沒多久,那韓倫就收到一封開封發來的信件,然後他就火急火燎趕著迴洛陽,下官以為,那封信正是韓令坤寄來的,信中不光有提到三司推事,或許還告訴了韓倫如何應對當今的局麵。”


    “嗯...”竇儀低頭沉思了一陣,最終艱難開口:“那就依你的意思,我明日便將那二王叫來留守府,定要讓他們呈上彈章。”


    先前大局未定時,竇儀還得親自上門找王爽與王重霸商議。


    而今局勢大好,竇儀就有底氣叫他們兩人來留守府議事。


    “下官近日可能要迴開封一趟,此事就拜托留守了。”李延慶起身行了一禮。


    竇儀聞言一愣,問道:“你要迴開封?可你現在不是留台禦史麽?還是說,你又要調職了?”


    “並非調職。”李延慶坐下,輕輕搖了搖頭:“三司推事即將召開,韓令坤如今執掌三司之一的軍巡院,我放心不下。”


    等韓倫被押送到開封,這場“倒韓運動”的主戰場,也將從洛陽轉移到開封。


    李延慶身為幕後的主導者,當然要迴開封坐鎮。


    竇儀略作思忖,輕輕頷首:“軍巡院是一大隱患,你的確應該迴開封一趟,我也會給範相公寫信,讓他注意軍巡院的動向,但留台的公務你又該如何處置?”


    李延慶輕鬆地笑了笑:“托侍禦史賈玭的福,我在留台沒有半點公務,可謂是一身輕鬆,我隻需跟他知會一聲,聲稱要到下邊的縣裏尋訪,他不但不會有意見,反而會很欣喜。”


    竇儀也是老油條了,一聽就明白,賈玭這是不待見李延慶。


    不過竇儀也不想管這事,迴道:“那你就迴開封一趟,將這事好生辦妥,為山九仞,我們可不能在最後功虧一簣。”


    在與竇儀商議妥當後,李延慶戴上鬥笠,圍上麵紗,走後門離開了留守府。


    與此同時,韓倫也離開韓府,乘馬車來到了柴守禮府上。


    柴守禮正在躺在臥榻上,眯著眼,聽侍妾彈奏市井間新近流行的豔曲。


    聽聞韓倫造訪,柴守禮睜開眼,不耐煩地對仆役道:“將他迎進來吧。”


    很快,韓倫就隨仆役進到了屋內,一見屋內演奏曲兒的鶯鶯燕燕,他一張老臉就笑出了褶子:“興致不錯啊,竟然深夜聽曲。”


    柴守禮從榻上直起身,背靠在欄杆上,望向韓倫,問道:“深夜來訪,可是有什麽急事?”


    韓倫臉上的笑容有所收斂,從懷中摸出一個信封:“還真有一樁急事要與國舅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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