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陽光依舊殘烈,空氣似乎凝結了一般密不透風,一股股熱流從地麵蒸騰直上。持續的高溫使得躲藏在綠蔭叢中的蟬也發出了瘋狂的慘叫,樹葉無力綿軟地蔫貼在枝上,皆臣服於炎炎烈日之下。廠區內的建築物熾烤得白的發澀,陣陣熱氣在陽光下蔓延消散得無影無蹤。

    在這燥熱難奈的日子裏,郢都市化工廠如剛剛分娩出來的嬰兒,經過一定時日的孕育,終於改製成一家股份製企業即大龍公司。一夜之間公司如膨脹的氣球,一發不可收拾。惟一的正式工龔銘犁總裁卻處處要顯示這種氣派(自從龔銘犁在公司實施全體員工合同製以後,大家私下戲稱其為全公司唯一的正式工)。

    為了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今年三月份龔銘犁主持倡導下進行了醫療改革。醫改無非是把職工原有的醫療費用打了四分之一的折扣,為此公司上下議論紛紜。僅實施此舉之後不足兩個月,在一次捐獻中,龔銘犁又爆出了一個冷門,居然捐出了比本市公司老大更多的數額拾萬元整人民幣。在兼並鄰廠時給其每個職工發放兼並費壹佰元,令本部職工幹瞪眼,心想還是被兼並的好。鄰廠五百職工,此項開支一揮就是五萬,在龔老板算來簡直小菜一碟。不久又傳來消息,龔銘犁花費一百三十多萬買了一輛奔馳邪貨車,隻開葷了一天就拉迴廣州待修,從此龔銘犁博得龔拋子的"美譽"。

    鑒於燒堿工段重新得到擴建而且產量增大,更重要的是燒堿工段人員複雜,平時閑散慣了一時難以節製,將直接影響自己的威儀,故此侯誌森欲燒一把火製橫一下燒堿人。經過多方權衡利弊,終於選定了牛皮利來擔任副工段長,以挾持懦弱的花東方來管束一下燒堿人。早在牛皮利調來之前,在氯氣工段備受夾磨之苦一時難以泄憤,待到了燒堿工段後卻得到了及時的泄欲。

    年底公司設備每年必須大檢修一次。大修六天看似短暫,實則漫長難耐。大修第一天燒堿工段作為突擊隊拆卸液氯槽的多節閥門。餘杭和賀南鄉一組很容易地拆下屬於他倆份下的閥門,雖然幹得有點疲乏,但心中坦然倒也不覺得怎樣。而旁邊的一組是牛皮利和唐青工他倆。在拆卸閥門的過程中,皮利一張嘴時不時地嘮叨幾句,意思無非是嫌剛入廠一年的唐青工做事呆板不夠熟練。

    "唉,你是怎麽迴事啦!叫你下那邊螺絲,怎麽正反都唬不清啊……"也許牛皮利意識到這裏不是燒堿工段,故此省卻了以往的口頭禪"日他媽的"。唐青工一直壓抑著心中的憤懣,額前的一撮長發由於安全帽的緣故,低貼在額頭。而帽沿時不時滑落蓋住視野,卻要停下手中的活計去扶正帽子,僅從此時唐青工那作無意識狀的斜睨中明明地泛著冷光。

    牛皮利許是有些勞累了,鬆螺絲的手緩慢下來。而那因長時間無人保養而顯得鏽跡斑斑的螺絲卻頗具諷刺意味的在他的搗弄下發出了痛苦的呻吟,引得了牛皮利有些衝動,腦中浮現出自己寵幸過的女人的騷媚,進而想到了被窩中的溫馨……牛皮利的襠下漸漸地膨脹,一波波地蔓延開來,有一種聳立的震顫……隨著一聲尖嚷,皮利從溫柔鄉中醒來,微睨下身,暗暗地吃了一驚,那東西早已高高地支撐起一座墳,如此這樣在眾人的目視之下……

    皮利有些汗顏,腦中立時閃著遮掩的法子。因找不到撬棍,"撬棍呢?"賀南鄉略顯尖細的聲音叫嚷道。

    "撬你媽的x,撬棍,撬棍,哪裏撬棍,褲襠裏的撬棍……"頓時人群一陣哄然,不乏粗魯的笑聲中,牛皮利忙不失時機地用手悄然安撫那聳立之物,做了一個怪相,那意思好比說這就是撬棍。笑聲中大夥仿佛注射了一針興奮劑,忘卻了疲勞而拚命地搗弄下,螺絲的呻吟連綿彼此不絕於耳,像一堆在眾漢子獸欲下女人的吟綿……

    時間像個大輪盤,緩慢地旋轉著。第二天的早晨,當濃濃的霧氣還未散盡,燒堿工段的一班人都向氯氣工段進發。瘦長的牛皮利,歪戴著黃色的安全帽,上身一件灰褐色的舊式西服,下著綠色的工作褲,手夾煙屁股,一副監工的派頭領先走在隊伍的最前頭,全然不把後麵的花段放在眼裏。

    花段長一手像提菜籃子般提著暗紅色的安全帽,一手夾著煙蒂比劃著與身旁的熊歡仁、餘杭交談著,一縷縷細流在須發之間留連忘返,淡淡的散聚、伸縮,肆無忌憚地在"禁煙"招牌下賣弄風騷。啪!極細微的震顫,招牌無端地受到一枚煙蒂的當臉唾擊。不知誰的煙頭撞擊在牌上輕輕的反彈,翻了個個悄然落在牌下……花東方穿著藍色工作褲,大屁股抖抖地向前移動,不料突招後來跟上肖章的重擊。

    "賤裱子,強!"大屁股一陣痙攣地停止了抖移。大屁股轉過來,凸現出一個大肚子來。花段長奮力一腳踹向肖章,飽脹的藍色網球鞋劃過一道弧線,落在斜身未躲過的瘦屁股上。

    "臭婊子,你強!"肖章一陣幹嚎,追趕花段長。

    "哈,哈,哈……"花段長樂顛顛跑上前,剛好搶在牛皮利的前頭。然而花段似乎意識到什麽忙又側身讓過一旁。

    "公公怕婆婆,媳婦不怕婆婆……"熊歡仁在後麵一陣戲謔。後麵的餘杭忙扭著身子咭咭地笑著,極像個小媳婦。前麵的花東方和牛皮利許是並未聽見後麵的議論,也許根本就充耳不聞。這個比喻法,大家內心深有體會,齊聲哄然沒有一個不笑的。

    氯氣工段的管道縱橫交錯顯得極其雜亂,當然要安裝的閥門也多。看著這眾多的閥門,再看看氯氣工段的人懶散的樣子,燒堿人有一種被愚弄的感受,情緒頓時低落下來,慢慢地擺弄……

    "文秀,招護把胯巴挺穿啦!"肖章幹瘦的臉擠著笑紋。

    "賴x,要你管!"那個叫文秀的氯氣工段的女工正騎著三輪車繞圈圈,豐滿的屁股在三輪車的小座板的頂壓下,脹滿了褲頭,兩瓣屁股左傾下移來迴交替擺動。那屁股的豐潤,外加上這調情的戲語,令在場的人禁不住燦爛的笑開了花。女人的臉立時像上了色彩,彌漫著、擴散消融。

    女人氣唿唿地丟下車子,爬到液氯槽上來,狠狠地盯了一眼肖章,那眼光恨不得化作一團火焰燒光他頭上稀疏的幾綹賴毛。肖章也毫不客氣地盯住女人聳立的胸脯,那兩座小山包,男人的眼光在上麵來迴肆意撫弄。女人終就抵擋不住眾多的目光,慌忙躲到一邊,抖動的屁股顫顫地總甩不脫那束束追光……

    女人走開了大家才收斂起無限留戀的目光,又重新投入到拆卸工作中去,揮汗如牛仿佛在發泄一種積怨。時間的輪盤飛快地旋轉,毫無目的重複著。當一切夢想都顯得多餘的時候,人們才腳踏實地得做自己該做的事。汗水順著我的臉頰流淌,無神的眼睛感到一陣迷惘。一切動作機械地重複著,仿佛靈魂在遠離人們的肉體。像一群困獸,拚命地掙紮在這窄小的空間。金錢在這裏一時間沒有了生存的空間,活著就是完成手中的工作。這就是燒堿工段的人,全公司最臭名昭著壞出油水的爛攤子,人們覺得一時茫然,似淋雨多日忽遭刺目的陽光。

    大修期間每位員工每人發了六張加餐券,價值也就三十元吧。說是加餐其實幾乎所有的人都用這種票券換了雞鴨魚肉蛋之類的商品,這其間利害無非是讓食堂以及那些掌握要害部門的人大賺了一筆油水而矣!公司武裝部部長文布慎也屈尊降貴的當起了商販,占了一席之地賣起了貨物小商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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