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一出門,便看見副局長高賢正站在辦公室外,顯然是在等自己。


    “高副局有事請講吧!”簡要將人請進辦公室。


    “局長的事情,雖然我很擔心,但想來有簡秘書等人的照料,應該會安然無恙。”高賢的臉上恰到好處地展現出擔憂,但眼底的平靜還是讓簡要看出些許端倪。


    “這件事情本不該在這個時候說,但是我怕再耽誤下去,局內難免人心動蕩,影響局長的下一步工作安排。”高賢表情為難道,“誕生紙檔案局的工作以誕生紙為基礎,局長決意放還未來新增誕生紙甚至包括過往誕生紙,必然有其用意。這些我們不好評價,但是事關係到百萬屬員的吃飯問題,不能不早作打算。所以大家推薦我做個代表來問一問,局長對誕生紙檔案局未來有何規劃”


    簡要內心嘿嘿冷笑兩聲,誕生紙放還提案雖然對外保密,但是對誕生檔案局內部高層管理來說,想要打聽,並不是完全做不到的事情。可直到投票,也沒有見這些人過來提過意見,反而簡墨一出事,他們就竄起來了。這是在心裏算準了少爺不會再迴來了嗎?


    “高副局擔心屬員的生計問題,實在是體貼至極。”簡要臉上仍舊是禮貌的微笑,“關於這一點,局長已有規劃。誕生紙的過往存量巨大,以目前屬員的規模來說,光是整理和放還著一部分,就恐怕要數年之久。目前已經開發了一些新的業務,因為紙人對我們的信心還不足,所以開展起來還有些困難,但畢竟我們有幾年時間調整和開發,等到業務完全開展起來,維持目前屬員的生計,是不成問題的。至於新增誕生紙的減少,需要我們在未來逐漸減少誕生紙檔案局的新進人員,將人員規模維持在與誕生紙數量相匹配的水平上,這雖然有些難度,但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高副局,這個迴答你滿意嗎?”


    高賢望著簡要:“簡秘書的迴答聽起來似乎很圓滿,但是實際上並不能令人安心。紙人與三大局的關係向來不睦,想要他們對我們恢複信心,需要到什麽時候。再說了,三大局可從來沒有求著紙人辦事的時候。您說將人員規模維持在與誕生紙數量匹配的水平上,請問如果那個時候整個泛亞沒有紙人願意將誕生紙放在誕生紙檔案局的時候,是不是局裏就可以集體解散迴家了?”


    你也知道紙人不願意將自己生命線放在別人手裏啊。簡要內心又一陣冷笑,對眼前的高賢貼上“高危需警惕”的標簽。


    “高副局擔憂很有道理,但這並不是當務之急。”簡要微笑道,“等局長身體稍微好些,我會將您的意思轉達給他。相信局長會給您一個滿意的迴答。”


    “那就勞煩簡秘書了。順便替我問候一下局長,祝他早日康複。整個誕生紙檔案局的屬員們都還指望他領導我們走上更好的未來呢。”高賢語氣真誠地說。


    “高賢此人慣會見風使舵,擺弄人心,煽風點火是一把好手。但是為人格局有限,目光短淺,又缺乏主見,跟著一位強力的主人輔以左右還行,指望他掌控大局,肯定是做不到。”連蔚肯定地評價,“之前有阿首鎮著,他得不到李微生的指示,又沒有李銘的支持,所以不得不縮起尾巴做人,即便覺得利益受到損害,也不肯做那個出頭鳥。現在阿首一連多日不出現,他便開始蠢蠢欲動。此人雖然成事不足,不能依仗,但敗事有餘,你們還要當心他煽動局裏的屬員,糾集起來給你們添亂。”


    簡要點頭表示明白,卻有疑惑得看著連蔚:“您似乎對高賢這人很熟悉。”


    連蔚目光閃爍幾下,最終還是平靜下來:“高賢一輩的政府要員中,我的確熟悉的不少。”


    簡要凝視明顯打算要吐露什麽事情的連蔚,等他繼續。


    “在阿首的車上安裝□□的人,我有一點推測想要告訴你。”連蔚卻轉了話題說,“我認為很可能是前一段時間那份名單上的人做的。”


    “名單?”簡要疑惑地說,但很快他就意識到是哪份名單了,“你是說那些以原人為藍本寫造,現在已經被開除出總理府的紙人們?”


    “他們在政府各部門工作時間長,不但熟悉總理府內各項安全保衛工作的環節,人脈資源更是龐大。”連蔚說,“阿首的出現導致了這些人的下野,同時也得罪了許多其他的人。”


    “所以他們聯合起來對少爺下手?”簡要神色凝重地看著連蔚,“您是怎麽想到是這些人?”


    連蔚閉了一下眼睛,又睜開:“因為這些紙人中絕大部分,是我寫造的。”


    簡要神色震動,但很快道:“我真是沒有想到。”


    “不過我已經很久沒有和他們聯係了。”連蔚說出這件事,心頭仿佛舒暢了許多,“在阿英死後,就斷了音訊。”


    簡墨曾經對簡要說過,這些以原人為藍本的紙人都是二型紙人,即以第二人稱來寫作的原文造出來的紙人。


    二型紙人的最大特點,是能夠聽從某個特定人的指令做事,絕對不違背他的命令或設定的原則。在這個首要原則之下,二型紙人才能夠行使自我意誌。因此二型紙人又被稱作傀儡紙人。這類紙人想要達到造生的程度,難度奇高。


    這大概也就是連蔚雖然隻是一個特造師,卻能夠pk掉一眾異造師,成為十二聯席之一的原因吧。作為一個寫造了絕大多數李家在總理府安插的代言人的造紙師,連蔚當初在泛亞的地位和影響力絕對不普通。


    連蔚那個時候肯定不會在意那些被自己的造紙取代的原人的下場,但接下來連英的死就給了連蔚重重一擊,而連英的死因更是令連蔚完全不能麵對自己,以至於他此後幹脆退出了造紙界,再沒有寫造過任何紙人了吧。


    “前段時間他們來聯係過我,”連蔚自嘲地笑了一聲,“向我詢問了其他造紙和一些人的聯係方式。我雖然知道他們當時境況不太好,但也不想再和過往的事情糾纏,所以隻是敷衍一下。現在迴想起來,他們打聽的人,有的是隸屬總理府的安全部門,有的與c市現在一些實力比較強悍的團體家族有關……結合起來分析,我覺得阿首這次遇襲與他們關係比較大。”


    他歎了一口氣,欲言又止,眼中的情緒十分複雜。


    簡要覺得自己大概能夠理解連蔚的心情:“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您也不用覺得對不起少爺,又或者覺得告訴了我,會對不起您自己的造紙。這些造紙的行為您不用為之負責,而他們將來會有怎樣的下場也歸罪不到您的頭上……作為我個人,對您提供的線索,我是非常感激的。”


    連蔚沉默了一會,神情像是放鬆了一些。


    “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他們的結局不用告訴我。”


    被連蔚斷定還有很長時間才能恢複如常的簡墨,此刻感覺自己像是處於某個宇宙黑洞的邊緣,又像是位於一團海洋的亂流之中,一會被數股力量來迴死命拉扯,四肢五髒俱裂;一會又陷入無盡的漩渦之中,被轉得暈頭轉向,眼花繚亂……


    這種撕扯疊加眩暈的感覺來迴反複,簡墨也不知道到底進行了多少次,多長時間。他既喊不出來,也說不出來,隻能被動地接受。唯一有印象的,是在無數混亂無序的片段中,偶爾瞥見一隻熾白的樹葉在遠處飄動——似乎隔著玻璃窗戶,無法靠近。


    但即便這唯一的印象,在簡墨的意識裏也不是一直留存。他的意識時而模糊,時而清醒。模糊的時候,整個人又暈又痛,忍無可忍,無暇旁顧;清醒的時候難受的感覺雖也跟著清晰一兩份,卻勉強能夠分心留意周圍一二,直覺那熾白樹葉十分重要,便伸手去抓。但無論怎麽努力,那樹葉總在遠方迴旋,未曾稍近一寸。


    怎麽辦?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潔白的病床上,簡墨的眼睛猛然睜開,抬手向前抓過去。但下一秒,他如同被電打了一樣,整個人痛苦地蜷縮起來,竟然連平衡也掌握不了,向床下摔去。


    一個人影出現在房間裏,將下墜的簡墨接住,重新放迴床上。


    “嘔——”簡墨根本看不清來人,全身抖得跟打擺子一樣,躺在病床上,像一隻大蝦樣蜷縮著不斷幹嘔。可吐了半天,也隻吐出一些清水。


    那人將手指掐在他的內關穴上,掐了一會不見他好轉,又輕輕按著他的檀中穴向下刮。


    簡墨感受到那手的溫度,下意識喊了一聲:“爸。”


    這時,門從外麵被打開,他感覺身邊的人同時消失。


    然後他聽見了無邪和方廖焦急的詢問聲。


    “頭暈得很,不能睜眼,睜眼更暈。”簡墨爬在床沿,麵色發白,吐得膽汁都快沒了。


    簡要將他慢慢扶起來,然後將放在床頭上的溫水遞過去,讓他漱一漱口剛剛嘔吐過的口。


    將水吐在水盆裏,簡墨感覺人稍微好了一點。他有些氣虛地看了一眼簡要:“這幾天快熏死你們了吧。”


    簡要擺出一副頗為嫌棄的樣子:“知道自己味道不聞就想點辦法快點好起來吧。”


    簡墨慢慢靠在床上,手腕背壓著額頭,重新閉上眼睛。過了一會,他仿佛想起什麽,問道:“我昏迷的時候有誰來看過我?”


    簡要頓了一下,道:“我、無邪、方廖,連蔚每天都在。萬千、三十六子、五十五紙他們各自有任務,但也都輪流來看過你。李銘來過,想探望你,被我拒絕了。”


    “再——沒有其他人了嗎?”簡墨沒有聽到那個名字,心裏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一麵又覺得有些失望。


    “少爺還希望誰來看你?”簡要的聲音雖然含了調侃的笑意,但臉上卻帶上濃濃的警惕。


    簡墨閉著眼睛沒有看到簡要的表情,嘴角微微抿了抿,眼珠在眼皮下動了動:“沒誰。”


    簡要見他不說,也不戳穿,轉移開話題:“上次魂力暴動的時候你是怎麽恢複的?現在這樣的情況可以試一試嗎?”


    “不知道。”簡墨迴答:“不過可以試一下。”


    “連蔚說,爸爸的魂力波動稍稍恢複了一點。魂力損傷基本修複,但波動卻還是混亂的,所以他還是會時不時會頭痛頭暈。”無邪皺著眉頭說,“他還交代,想要完全痊愈,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魂力波動在痊愈前萬萬不能使用。”


    簡要皺了皺眉頭,轉眼看向萬千那邊:“李家那邊有什麽動靜?”


    萬千聳聳肩:“安靜得十分詭異。這氣氛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我總感覺對方是不是在醞釀什麽大招,心裏毛毛的。”


    “你也這麽覺得。我們通過了停戰協議,又啟動了誕生紙放還程序,少爺還在休養中,正是虛弱期,是李家反擊的大好時機,他們不可能當沒有看見。”簡要想了想,“要不要搞點小動作試探一下?”


    “怎麽試探?”


    “根據連蔚提供的信息查出來的那些家夥,趁這個機會好好的清理一下吧。”簡要冷笑著道,“不給點顏色,有些人隻怕會把我們當病貓。”


    “也好。”萬千讚同地點頭。他頓了一會又道:“你要找的人在c市確實留下不少痕跡,但是我居然抓不住他的蹤跡。”


    “他想要躲的不是我們,而是那一位。”簡要說,“那一位也知道李守出現在這裏的目的是什麽。所以他隻要始終盯緊我們,就能夠捕獲李守的下落。”


    “我們現在並不需要要找到李守,但我們需要通過他知道二是不是還活著,還有他是不是已經……成功了。”


    “如果他成功了,”萬千的眼神裏流露出淺淺的笑,“那這個世界還真是要變了。”


    三人都笑了笑。


    無邪問:“大哥,既然五十五能夠清除你身上作用異能,為什麽不能幫爸爸也一起清除了。”


    “因為少爺和我不一樣。他身上有兩種不同的異能,更關鍵的是,這兩種異能正好是相互抵消的關係。”簡要迴答,“五十五清除異能,原理上是通過他的異能來抵消我身上的異能,而不是純碎的暴力剝離。如果他對少爺身上的兩種異能橫插一手,反而可能破壞這種平衡,導致異能消除的時間延長,或者其他意外情況發生。五十五的異能還隻是剛剛開發,對這種情況還沒有辦法應付。因而目前最穩妥的選擇,就是等著少爺身上的兩種異能自己抵消。”


    “而且,五十五說過,已經快了。”


    李銘的書房。


    “如果我是你的話,就會好好查一下小墨在歐盟時的經曆。”坐在李銘對麵的人說。


    “你什麽意思?”李銘目光微閃。


    “或許對你現在的某些疑問會有意想不到的線索。”對麵的人慢條斯理地說。


    李銘看了看桌上對麵的人帶來的厚厚的一打文件,又深深看了對方一眼:“我會讓人去查。但是邢建華的這些研究的內容,我會提前拋出來。”


    對麵的人對此似乎完全不介意道:“隨你的便。”


    “他又來了。”李微生關上門,在李銘的對麵坐了下來。神色沒有慣常的鋒利傲慢,顯得心神不定。


    李銘點點頭,他用下巴指指桌麵:“這是他這次帶來的東西。”


    李微生伸手去拿,但顫抖的手指讓李銘察覺到些異樣。


    “韓廣平那邊有結果了?”李銘多想了一秒,便猜到原因。


    李微生收迴手,深吸一口氣,振作精神,點點頭。


    書房裏,叔侄兩人難得一致地沉默了起來,誰也不想說話。盡管不說話,但此刻兩個人的思想和情感卻從所未有的同步過,沉重、難過、茫然。


    “這件事情除了你、我、韓廣平外,其他所有人都要絕對保密。”李銘按著額頭,用手抹了抹眼睛,“他剛剛還提到一件事,你著人去查一查吧。”


    簡墨望向窗外,皓月當空,隻差一點點就要圓滿了。


    不算自己昏迷的那段時間,簡要身邊的異能反應已經消失一周了,也就是說他應該已經記起了曾經發生的事情。簡墨打開窗戶,感受著外麵的空氣。


    可是簡要卻什麽都沒對自己說。


    恐怕又是些危險的事情,所以簡要不願意告訴自己。可是,就算他不說,自己不遲早也會知道的嗎?


    簡墨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周。


    幽暗的星海中,兩股自由靈子微弱的震蕩,碰撞,融合,再碰撞、再融合……終於,完全停止了。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已經過了零點,還是祝大家元宵節快樂!


    第351章 346□□控的人生


    “局長,邢教授的研究內容被人泄密了。”簡要站在書桌麵前,懷抱文件,身姿筆挺。


    簡墨愕然抬頭,看見簡要冷靜而嚴肅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已經確實已經發生了。


    沒想到他迴到誕生紙檔案局上班的第一天,就聽到了這樣糟糕透頂的消息。雖說他打算將造紙納入奢侈品征稅範圍的事情遲早都是要公布的,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打算在一切條件還沒有成熟的情況將它曝光。


    因為這會引起一係列糾結不清的麻煩——這是他最討厭的東西。


    “查到泄露者了沒?”簡墨皺著眉頭。


    他已經將邢教授的研究列入最高保密級別了,雖然也不是沒有過提前泄露的心裏準備。但這個時間點是在是太早了一點。這說明那些針對自己的密探要麽早就在邢教授身邊埋下釘子,要麽隻能歸咎於對方的手段太過高杆。


    “目前還沒有明確的線索。”簡要迴答,他直視著簡墨:“但是我有一個懷疑對象。”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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