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道：“你們慢慢吃，我去外麵散散步。”
“父親，休斯他——”拜倫欲言又止。
艾爾弗萊德·約克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舍不得這個孩子，我也舍不得。但是指望事情迴到之前那樣理想的狀態，那是一點可能都沒有。”
他蒼老的眼睛看了一眼桌麵上的一張老舊的全家福照片：“約克家不能倒下，我們必須有取舍。”
“我有時候真希望休斯不是那麽優秀。”拜倫歎了一口氣，“他把每一樣都考慮到了，獨獨忘了為自己考慮。”
“你是約克家的家主，歐盟五十四個大區區長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是約克家最不能出事的人。而我存在一天，至少可以用這把老骨頭震懾住家裏的鬼蜮魍魎，讓他們至少明麵上不敢胡來。保住了我們倆，約克家外有強援，內無分裂，就不會倒。休斯就是看清楚了這一點，所以才決定犧牲自己，讓家族受到最小的創傷。”艾爾弗萊德用幹澀的聲音一字一句道，“休斯的優秀毋庸置疑，沒有人會否認這一點。但是無論他再怎麽優秀，也是約克家的一員。當家族危難的時候，挺身而出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但是你放心，以他的能力，短時間內還不至於有事。”
“你此刻與其擔心他，不如好好計劃一下下一步該怎麽走。作為約克家的當家人，如果你都不能穩住陣腳，那麽離家族顛覆也就不遠了。”
拜倫合上眼睛，點點頭。
“至少，現在我們知道阿爾傑·科林背後，還站著克拉克家族，另外還有……”
“還在指望你的父親和祖父救你嗎？”阿爾傑·科林隔著柵欄看著站在牢房中的少年，發出冷嘲，“或者是你的那三百貴族騎士？”
牢房裏什麽都沒有。莫說椅子，連床都沒有。如果空氣此刻凝固了，正好是一個方塊。
休斯靠著牆，睜開眼斜睨著柵欄外：“你說呢？”
“還能笑得出來，看來你在這裏適應良好。”阿爾傑·科林客氣道，“要不要體驗一下調查局的一百零一道手段像你這樣尊貴的客人，調查局還是第一次接待呢？若是怠慢了，可不好。”
“我勸你最好適可而止。”休斯饒有興致地看了看正從牢房牆角爬過的一隻蟑螂，“我之所以在這裏，是因為我選擇了來這裏。這並不代表我會放棄反抗。如果你做得太過分了，我可能會采取某些反擊措施，比如把這裏的探員都弄成白癡之類。”
“畢竟，我可是反貴族分子。”他眨了眨眼睛，“不弄死幾個歐盟調查局的工作人員豈不是太對不起這個罪名了？”
“真希望你能一直笑得這麽開心。”阿爾傑·科林咧開嘴，陰森森地說。
休斯忽然歪著頭看著阿爾傑·科林：“說實在的，你這麽熱心於把約克家打倒到底是為什麽？就算沒有約克家，也會有另外一個皇冠家族上位。歐盟調查局一向是遊離於貴族集團之外的，約克家好壞根本與你無關。你這麽插上一腳到底是想做什麽？不要拿什麽工作職責之類敷衍我。像你這種人，職責隻是一件外套，天冷了穿上，天熱了脫下，哪有什麽忠守的觀念。”
阿爾傑·科林向後仰了仰身體，笑了笑：“這個嘛告訴你也無妨。”
“在我當上副局長的第一天，老局長就把我叫到辦公室裏，單獨跟我說了一句話。說他這個位置，我想要的話，盡管來拿。但是不管用什麽方式，就是不要碰約克家族。”
“當時我就覺得很不爽。大家都是貴族，怎麽就約克家成了例外。所以當有人找到我合作搞垮約克家的時候，我立刻就答應了。的確，怎麽上位都行的。但是如果能拿皇冠家族當墊腳石上位，那種感覺豈不是更妙？”
休斯約克居然表示讚同地點點頭：“確實更有成就感。”
阿爾傑·科林似乎感到和休斯相談甚歡，又主動道：“其實也不單是為了老局長這句話，也是為了我未來的路。我出身普通，沒有貴族家族背景，想要快速地上升到一個普通人達不到的層次，調查局是我最好的選擇。既然我選擇了它作為自己的座駕，那麽這副座駕的力量自然是越大越好。約克家和調查局都是歐盟實力個地位超然的集團實力。但是最厲害的，有一個就夠了。”
“我並不是一定要約克家滅族。你說的沒有錯，就算沒有約克家，也會有其他家。但是不管是哪一家，隻要能臣服在我的權柄之下就可以了。”
休斯“啪啪啪”地拍手，一臉驚奇地看著他：“沒有想到，你竟然有這樣大的野心，我以前還真以為歐盟調查局的局長就是你的終極追求了。沒想到你想當歐盟的無冕之王啊。”
阿爾傑·科林對休斯的熱情捧場似乎並不感冒。他忽然靠近欄杆，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打量著牢房裏的休斯：“但是有你在的約克家是不可能的。你不是那種軟骨頭，就算你會為了達到目的一時委曲求全。可一旦遇到機會，你還是抓緊機會讓約克家重掌權柄。”
休斯臉上露出一個明亮的笑容。這個笑容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優雅，仿佛此刻不是置身肮髒雜亂充滿腥臭味的牢房中，而是在典雅華貴萬眾矚目的舞台之上。
“你說得很對。然後，你打算怎麽對付我呢？”
“你知道的——我這裏關了很多犯人，他們的消息並不那麽靈通，所以不知道你原來是裏昂背後的人，反貴族組織背後的最高指揮者。”阿爾傑·科林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你說，如果我把他們和你關進一間牢房，會怎麽樣？”
休斯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第312章 307 來不來，隨你
“公審日定在三天後。”瓊·克拉克左手抱著右手手肘, 右手手指輕輕摸著下巴，思索道，“這三天內約克家肯定會想方設法挽迴局勢。休斯·約克的證據確鑿，約克家應該不會在洗白這件事情上浪費時間。如果我是艾爾弗萊德和拜倫的話……會怎麽做？”
他抬頭看了一眼窗外，澄清的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
然後他道：“如果我是他們的話，我會想方設法把水攪渾，將更多貴族世家一起來下水。法不責眾。到時候，休斯·約克作為反貴族組織指揮者的罪行就不那麽打眼了。貴族們對約克家的責難和壓力也會小很多。”
“你是說，他們打算在各貴族世家中找人按上狼族的身份, 然後曝光？”阿爾傑·科林皺著眉頭說。
瓊·克拉克抬起眼簾，看了若有所思的阿爾傑·科林一眼, ：“大批貴族世家中狼族的曝光是一定的, 但是未必都是假的。”
“說實話，雖然是我提出來詐約克家一詐，但是真的被炸出這麽一個結果, 還是有些讓我意外。尤其是，這件事情還不止是牽扯到休斯一個人——我原本以為這隻是他個人行為, 但現在從種種蛛絲馬跡看來，約克家反貴族的舉動絕對不是休斯一個人, 而是家族行為。即便不是全族, 至少拜倫·約克這個家主是知道或者是默認這件事情的，甚至——”
他頓了一頓：“艾爾弗萊德·約克也是有份。”
阿爾傑·科林的眉頭越皺越緊：“這怎麽可能。他到底是……”
後半句話話沒有說完, 但他的語氣中的難以置信卻是十分明顯。
“如果真的是這樣, 那麽早在艾爾弗萊德橫掃歐盟各大貴族家族, 讓約克家族登上皇冠家族的位置後，就開始涉足反貴族。”瓊·克拉克說著說著，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可真是個讓人看不懂的家族。”
“我們是不是有點跑題了，現在可不是用來感歎約克家的畫風迥異的時候。”阿爾傑·科林提醒他，“你剛剛說如果有大批貴族世家中潛伏的狼族曝光不一定都是假的是什麽意思？你覺得約克家早已經在這些家族中培養了反貴族的勢力。”
“你覺得不可能嗎？”瓊·克拉克笑著望著阿爾傑·科林反問，“如果我手握五十四大區區長的魂力波動，讓他們在家族中暗中培養一兩個狼族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你不覺得，歐盟調查局成立這麽多年，手段也是花樣百出，為何幾十年來反貴族組織卻越來越龐大？”
“難道不是因為貴族實力越來越龐大，對非貴族的控製和利用越來越厲害，導致他們反抗越來越強烈？”阿爾傑·科林皺著眉頭，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說的也是原因之一。但根據我的直覺，”瓊·克拉克放下支撐下巴的手，“貴族雖然對非貴族壓迫甚深，但遠還沒有達到讓他們反抗成這種規模的程度。”
“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隻要能夠活下去，是不會想到去參加會讓人失掉性命的反抗活動的。與自由、尊嚴相比，生命還是更重要一些。多數貴族控製騎士，隻是為了讓他們更好、更忠誠的服務自己。而騎士盡管受自己領主壓迫，但同時因為服務領主的原因，所處的層次比普通民眾還要高一些，距離水深火熱活不下去的境遇是很遙遠的。”
“所以，我是絕對不會相信有那麽多人的思想境界能夠達到為自由而死的高度。”瓊·克拉克麵帶輕蔑，“所以反貴族組織之所以有現在的規模，肯定有某個厲害的勢力在背後支持和鼓動。”
“那你認為現在我們該怎麽辦？”阿爾傑·科林問，“該通知各大貴族世家這段時間好好看著自己家裏的人，不要讓他們這個時候爆出醜聞。”
“雖然我覺得不會有很大的作用，但是還是通知吧，盡量減少醜聞的影響程度。”瓊·克拉克微微歎了口氣，“尤其是我們這幾個推動休斯·約克下獄的家族，必定會成為約克家族的打擊重點。”
“除此之外，兩天之後的公審，我們也要做萬全的準備。反貴族罪是死刑，休斯·約克是絕對不會甘心就死的。”
阿爾傑·科林突然露出一個笑容：“他雖然不甘心，但在牢裏還是過得很享受的。”
見瓊·克拉克用疑惑地表情看過來，他將自己把休斯·約克投入不知情的狼族牢房，獲得了“熱烈”歡迎的事情說了一遍。
“你玩笑歸玩笑，在公審之前別把人弄得太難看了。”瓊·克拉克笑著提醒。
“放心吧，公審那日的保全措施我會準備好的。”阿爾傑·科林眯起眼睛，眼中的光卻越發銳利，“那日守衛的貴族我會好好篩選。至於異級，原來的統統不用，重新找人寫一批出來，全部用最新的造紙。”
將阿爾傑·科林送出門，瓊·克拉克重新窩迴自己的沙發中，默默思考：一向低調的約克家族核心這迴會不會為了休斯·約克暴露他們三代來積累的實力呢，如果他們打算使出全力，那麽調查局也必須全力應對。不知道皇冠家族和歐盟調查局對上，最後的結果會是怎樣呢？
他腦子裏一道閃電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被照得白得發亮：或許，這個局麵就是那個神秘的背後推手所想看到的。
“沒有想到，休斯·約克是狼族。”史蒂芬表情有些凝重，“這個消息準確嗎？”
艾達閉上眼睛，點點頭。
史蒂芬長長出了一口氣：“我以前感覺到很多機密消息來得太準確太及時，心裏隱約就有所懷疑。隻是從來沒有想到過——”
“這個世界上讓人難以相信的事情太多了。”艾達望著遠處，喃喃道，“就像我才知道，原來肯特是休斯·約克的初窺之賞。”
“你說肯特他——”史蒂芬驚訝地看著艾達。
“簡墨說的。”艾達表情有些茫然，“他說那是休斯·約克唯一的造紙。但是因為不喜歡在休斯·約克身邊和他一起過受到束縛的生活，所以離開了。”
“我終於明白了，他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了。他是在提醒休斯·約克，調查局已經注意到他了。所以肯特要偷偷一個人去見他，所以邢教授不肯讓我和休斯·約克見麵。”
史蒂芬望著不遠處的一輛小轎車：“我想組織人去營救休斯·約克。”
“什麽？”艾達恍然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你要做什麽？”
“救休斯·約克。”史蒂芬轉頭，堅定的目光望著艾達，“裏昂的暴露是因為我口中的信息泄露，休斯·約克又是因為裏昂的暴露而暴露的。我來西一區，就是為了彌補自己造成的損失。休斯·約克的暴露可以說是組織裏最大的損失。他是狼族的最高指揮者，如果失去了他，反貴族組織的未來恐怕會非常非常艱難。”
“就算他已經失去了約克家繼承人這層保護色，就算他將來無法再像從前那樣為組織提供情報和掩護，但是他曾經狼族的最高指揮者，就算隻為了這個，我們也要救他。”
艾達迷茫的目光逐漸凝聚起來了，曾經十六區反貴族骨幹精英的狀態似乎又迴到了她的身上：“你說的對。我們要救他，如果狼王都死了，狼族還無動於衷，那真是太悲哀了。”
“如果要做，不光是休斯·約克，最近一段時間入獄的同伴們也都在一區調查局總部裏關押這，我們最好能將他們都一起救出來。公審之前，休斯·約克的生命安全還是有的，如果他能夠配合我的，那就最好不過了。”
簡墨從昏迷紙人的房間裏出來後，簡要將一份文件遞給他。
“這是什麽？”他詫異地看了一眼簡要神秘兮兮的表情，然後打開信封。
裏麵是一張手繪的地圖。
上麵標準的地址是東七十七區的一個小鎮。
“這裏就是李家老宅？”簡墨恍然，臉上露出喜色，“終於找到了？”
“十有八九是了。”簡墨迴答，“這個地方很難找。普通地圖上根本沒有顯示這個地方，就好像那個地方是一片荒山野嶺。實際上，那個地方用異能與外界層層屏蔽起來了。普通人即便走到那個附近，也會不知不覺地繞開，去到其他路線上。還好李銘提供信息將我們搜索的方位縮小的不少，所以無邪才能通過純人力的方法去作地毯式搜索，這才找到這個地方。”
簡墨開心地捧著地圖，迴頭看了一眼房間的門，卻突然停住了重迴房間的腳步。
“怎麽了？”簡要見他表情反常。
簡墨卻想的是剛剛在樓下，艾達對自己說的話。
“公審那日，我們組織了人去救休斯·約克和其他被捕的同伴。我知道你並不樂意摻和狼族的事情。但是我相信，你並不像你自己表現出來的那麽冷漠無情。不然你也不會想方設法去救肯特。那一天，來不來，隨你。”
後天就是公審日。
簡墨凝視著地圖良久，然後將它放迴信封。
“簡要，把一切都準備好，後天出發，迴國。”
第313章 308 公審日
事情如同瓊·克拉克預料的一樣, 從休斯·約克被捕開始, 歐盟各大世家陸陸續續爆出潛伏的狼族。即便阿爾傑·科林已經這這幾日刻意讓各大區的調查局收斂了追捕的行動, 但是爆出的數目依舊讓人觸目驚心。
克拉克、菲利普斯、納爾遜、摩根、雨果這幾個家族, 一個都沒有逃過。
雖然有些狼族暴露的手段十分拙劣, 看得出是刻意而為，但讓阿爾傑·科林惱火又無可奈何的是, 這種看起來幾近無賴的手段卻十分有效。懾於對自身的影響，很多貴族世家對因休斯·約克事件對休斯家族的施壓減弱了很多。
阿爾傑·科林心裏清楚, 如果不能挑動貴族世家集體對抗約克家，歐盟調查局最多也隻能對休斯·約克一個人進行裁決。隻要約克家族表現出對休斯·約克堅決舍棄的態度，即便是歐盟調查局, 也不可能因為一個人，把一個家族拉下馬。更不用說, 現在幾乎每個大貴族家族都有反貴族分子被暴露出來, 歐盟調查局也不可能同時與這麽多家族作對吧。
“真是失策。”夏爾遠遠地望著歐盟調查局，“沒想到約克家居然從那麽早就開始布局了, 看著不顯山露水，手中掌握的人脈居然能夠讓如此多的大貴族之家顏麵盡失。”
路西法知道他沒說出來的想法：這樣一來, 歐盟調查局就無法再針對約克一家來施壓了, 其他大貴族之家也會退步，各家最多驅逐一兩個不肖子孫就算了事。局麵就此僵住, 也可能就不了了之。
這卻不是夏爾高興看到的。
怎麽樣才能讓他們撕起來呢？夏爾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冷漠道：“或許隻有讓休斯·約克死在公審日, 才能讓約克家對那幾家不死不休吧。”
公審日那一天的太陽出來得似乎比平常要晚一些, 但朝霞卻十分好看。
隻可惜，這麽美麗的朝霞並沒有將陰森森的歐盟調查局映襯得更朝氣蓬勃一些，反而顯得它的內部更加黑暗和空洞。
休斯·約克伸手摸了摸小腿上的青紫，然後努力把被打腫的眼睛睜大一點，看了一眼窗外的魚肚白。這仿佛是倒計時的信號，昭告某個時刻的到來。
他不知道自己希望這一天早一點到來，還是晚一點到來。
掃了一眼牢房裏的其他人，休斯不出意外地發現，他們還在睡覺。
“父親，休斯他——”拜倫欲言又止。
艾爾弗萊德·約克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舍不得這個孩子，我也舍不得。但是指望事情迴到之前那樣理想的狀態，那是一點可能都沒有。”
他蒼老的眼睛看了一眼桌麵上的一張老舊的全家福照片：“約克家不能倒下，我們必須有取舍。”
“我有時候真希望休斯不是那麽優秀。”拜倫歎了一口氣，“他把每一樣都考慮到了，獨獨忘了為自己考慮。”
“你是約克家的家主，歐盟五十四個大區區長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是約克家最不能出事的人。而我存在一天，至少可以用這把老骨頭震懾住家裏的鬼蜮魍魎，讓他們至少明麵上不敢胡來。保住了我們倆，約克家外有強援，內無分裂，就不會倒。休斯就是看清楚了這一點，所以才決定犧牲自己，讓家族受到最小的創傷。”艾爾弗萊德用幹澀的聲音一字一句道，“休斯的優秀毋庸置疑，沒有人會否認這一點。但是無論他再怎麽優秀，也是約克家的一員。當家族危難的時候，挺身而出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但是你放心，以他的能力，短時間內還不至於有事。”
“你此刻與其擔心他，不如好好計劃一下下一步該怎麽走。作為約克家的當家人，如果你都不能穩住陣腳，那麽離家族顛覆也就不遠了。”
拜倫合上眼睛，點點頭。
“至少，現在我們知道阿爾傑·科林背後，還站著克拉克家族，另外還有……”
“還在指望你的父親和祖父救你嗎？”阿爾傑·科林隔著柵欄看著站在牢房中的少年，發出冷嘲，“或者是你的那三百貴族騎士？”
牢房裏什麽都沒有。莫說椅子，連床都沒有。如果空氣此刻凝固了，正好是一個方塊。
休斯靠著牆，睜開眼斜睨著柵欄外：“你說呢？”
“還能笑得出來，看來你在這裏適應良好。”阿爾傑·科林客氣道，“要不要體驗一下調查局的一百零一道手段像你這樣尊貴的客人，調查局還是第一次接待呢？若是怠慢了，可不好。”
“我勸你最好適可而止。”休斯饒有興致地看了看正從牢房牆角爬過的一隻蟑螂，“我之所以在這裏，是因為我選擇了來這裏。這並不代表我會放棄反抗。如果你做得太過分了，我可能會采取某些反擊措施，比如把這裏的探員都弄成白癡之類。”
“畢竟，我可是反貴族分子。”他眨了眨眼睛，“不弄死幾個歐盟調查局的工作人員豈不是太對不起這個罪名了？”
“真希望你能一直笑得這麽開心。”阿爾傑·科林咧開嘴，陰森森地說。
休斯忽然歪著頭看著阿爾傑·科林：“說實在的，你這麽熱心於把約克家打倒到底是為什麽？就算沒有約克家，也會有另外一個皇冠家族上位。歐盟調查局一向是遊離於貴族集團之外的，約克家好壞根本與你無關。你這麽插上一腳到底是想做什麽？不要拿什麽工作職責之類敷衍我。像你這種人，職責隻是一件外套，天冷了穿上，天熱了脫下，哪有什麽忠守的觀念。”
阿爾傑·科林向後仰了仰身體，笑了笑：“這個嘛告訴你也無妨。”
“在我當上副局長的第一天，老局長就把我叫到辦公室裏，單獨跟我說了一句話。說他這個位置，我想要的話，盡管來拿。但是不管用什麽方式，就是不要碰約克家族。”
“當時我就覺得很不爽。大家都是貴族，怎麽就約克家成了例外。所以當有人找到我合作搞垮約克家的時候，我立刻就答應了。的確，怎麽上位都行的。但是如果能拿皇冠家族當墊腳石上位，那種感覺豈不是更妙？”
休斯約克居然表示讚同地點點頭：“確實更有成就感。”
阿爾傑·科林似乎感到和休斯相談甚歡，又主動道：“其實也不單是為了老局長這句話，也是為了我未來的路。我出身普通，沒有貴族家族背景，想要快速地上升到一個普通人達不到的層次，調查局是我最好的選擇。既然我選擇了它作為自己的座駕，那麽這副座駕的力量自然是越大越好。約克家和調查局都是歐盟實力個地位超然的集團實力。但是最厲害的，有一個就夠了。”
“我並不是一定要約克家滅族。你說的沒有錯，就算沒有約克家，也會有其他家。但是不管是哪一家，隻要能臣服在我的權柄之下就可以了。”
休斯“啪啪啪”地拍手，一臉驚奇地看著他：“沒有想到，你竟然有這樣大的野心，我以前還真以為歐盟調查局的局長就是你的終極追求了。沒想到你想當歐盟的無冕之王啊。”
阿爾傑·科林對休斯的熱情捧場似乎並不感冒。他忽然靠近欄杆，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打量著牢房裏的休斯：“但是有你在的約克家是不可能的。你不是那種軟骨頭，就算你會為了達到目的一時委曲求全。可一旦遇到機會，你還是抓緊機會讓約克家重掌權柄。”
休斯臉上露出一個明亮的笑容。這個笑容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優雅，仿佛此刻不是置身肮髒雜亂充滿腥臭味的牢房中，而是在典雅華貴萬眾矚目的舞台之上。
“你說得很對。然後，你打算怎麽對付我呢？”
“你知道的——我這裏關了很多犯人，他們的消息並不那麽靈通，所以不知道你原來是裏昂背後的人，反貴族組織背後的最高指揮者。”阿爾傑·科林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你說，如果我把他們和你關進一間牢房，會怎麽樣？”
休斯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第312章 307 來不來，隨你
“公審日定在三天後。”瓊·克拉克左手抱著右手手肘, 右手手指輕輕摸著下巴，思索道，“這三天內約克家肯定會想方設法挽迴局勢。休斯·約克的證據確鑿，約克家應該不會在洗白這件事情上浪費時間。如果我是艾爾弗萊德和拜倫的話……會怎麽做？”
他抬頭看了一眼窗外，澄清的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
然後他道：“如果我是他們的話，我會想方設法把水攪渾，將更多貴族世家一起來下水。法不責眾。到時候，休斯·約克作為反貴族組織指揮者的罪行就不那麽打眼了。貴族們對約克家的責難和壓力也會小很多。”
“你是說，他們打算在各貴族世家中找人按上狼族的身份, 然後曝光？”阿爾傑·科林皺著眉頭說。
瓊·克拉克抬起眼簾，看了若有所思的阿爾傑·科林一眼, ：“大批貴族世家中狼族的曝光是一定的, 但是未必都是假的。”
“說實話，雖然是我提出來詐約克家一詐，但是真的被炸出這麽一個結果, 還是有些讓我意外。尤其是，這件事情還不止是牽扯到休斯一個人——我原本以為這隻是他個人行為, 但現在從種種蛛絲馬跡看來，約克家反貴族的舉動絕對不是休斯一個人, 而是家族行為。即便不是全族, 至少拜倫·約克這個家主是知道或者是默認這件事情的，甚至——”
他頓了一頓：“艾爾弗萊德·約克也是有份。”
阿爾傑·科林的眉頭越皺越緊：“這怎麽可能。他到底是……”
後半句話話沒有說完, 但他的語氣中的難以置信卻是十分明顯。
“如果真的是這樣, 那麽早在艾爾弗萊德橫掃歐盟各大貴族家族, 讓約克家族登上皇冠家族的位置後，就開始涉足反貴族。”瓊·克拉克說著說著，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可真是個讓人看不懂的家族。”
“我們是不是有點跑題了，現在可不是用來感歎約克家的畫風迥異的時候。”阿爾傑·科林提醒他，“你剛剛說如果有大批貴族世家中潛伏的狼族曝光不一定都是假的是什麽意思？你覺得約克家早已經在這些家族中培養了反貴族的勢力。”
“你覺得不可能嗎？”瓊·克拉克笑著望著阿爾傑·科林反問，“如果我手握五十四大區區長的魂力波動，讓他們在家族中暗中培養一兩個狼族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你不覺得，歐盟調查局成立這麽多年，手段也是花樣百出，為何幾十年來反貴族組織卻越來越龐大？”
“難道不是因為貴族實力越來越龐大，對非貴族的控製和利用越來越厲害，導致他們反抗越來越強烈？”阿爾傑·科林皺著眉頭，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說的也是原因之一。但根據我的直覺，”瓊·克拉克放下支撐下巴的手，“貴族雖然對非貴族壓迫甚深，但遠還沒有達到讓他們反抗成這種規模的程度。”
“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隻要能夠活下去，是不會想到去參加會讓人失掉性命的反抗活動的。與自由、尊嚴相比，生命還是更重要一些。多數貴族控製騎士，隻是為了讓他們更好、更忠誠的服務自己。而騎士盡管受自己領主壓迫，但同時因為服務領主的原因，所處的層次比普通民眾還要高一些，距離水深火熱活不下去的境遇是很遙遠的。”
“所以，我是絕對不會相信有那麽多人的思想境界能夠達到為自由而死的高度。”瓊·克拉克麵帶輕蔑，“所以反貴族組織之所以有現在的規模，肯定有某個厲害的勢力在背後支持和鼓動。”
“那你認為現在我們該怎麽辦？”阿爾傑·科林問，“該通知各大貴族世家這段時間好好看著自己家裏的人，不要讓他們這個時候爆出醜聞。”
“雖然我覺得不會有很大的作用，但是還是通知吧，盡量減少醜聞的影響程度。”瓊·克拉克微微歎了口氣，“尤其是我們這幾個推動休斯·約克下獄的家族，必定會成為約克家族的打擊重點。”
“除此之外，兩天之後的公審，我們也要做萬全的準備。反貴族罪是死刑，休斯·約克是絕對不會甘心就死的。”
阿爾傑·科林突然露出一個笑容：“他雖然不甘心，但在牢裏還是過得很享受的。”
見瓊·克拉克用疑惑地表情看過來，他將自己把休斯·約克投入不知情的狼族牢房，獲得了“熱烈”歡迎的事情說了一遍。
“你玩笑歸玩笑，在公審之前別把人弄得太難看了。”瓊·克拉克笑著提醒。
“放心吧，公審那日的保全措施我會準備好的。”阿爾傑·科林眯起眼睛，眼中的光卻越發銳利，“那日守衛的貴族我會好好篩選。至於異級，原來的統統不用，重新找人寫一批出來，全部用最新的造紙。”
將阿爾傑·科林送出門，瓊·克拉克重新窩迴自己的沙發中，默默思考：一向低調的約克家族核心這迴會不會為了休斯·約克暴露他們三代來積累的實力呢，如果他們打算使出全力，那麽調查局也必須全力應對。不知道皇冠家族和歐盟調查局對上，最後的結果會是怎樣呢？
他腦子裏一道閃電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被照得白得發亮：或許，這個局麵就是那個神秘的背後推手所想看到的。
“沒有想到，休斯·約克是狼族。”史蒂芬表情有些凝重，“這個消息準確嗎？”
艾達閉上眼睛，點點頭。
史蒂芬長長出了一口氣：“我以前感覺到很多機密消息來得太準確太及時，心裏隱約就有所懷疑。隻是從來沒有想到過——”
“這個世界上讓人難以相信的事情太多了。”艾達望著遠處，喃喃道，“就像我才知道，原來肯特是休斯·約克的初窺之賞。”
“你說肯特他——”史蒂芬驚訝地看著艾達。
“簡墨說的。”艾達表情有些茫然，“他說那是休斯·約克唯一的造紙。但是因為不喜歡在休斯·約克身邊和他一起過受到束縛的生活，所以離開了。”
“我終於明白了，他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了。他是在提醒休斯·約克，調查局已經注意到他了。所以肯特要偷偷一個人去見他，所以邢教授不肯讓我和休斯·約克見麵。”
史蒂芬望著不遠處的一輛小轎車：“我想組織人去營救休斯·約克。”
“什麽？”艾達恍然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你要做什麽？”
“救休斯·約克。”史蒂芬轉頭，堅定的目光望著艾達，“裏昂的暴露是因為我口中的信息泄露，休斯·約克又是因為裏昂的暴露而暴露的。我來西一區，就是為了彌補自己造成的損失。休斯·約克的暴露可以說是組織裏最大的損失。他是狼族的最高指揮者，如果失去了他，反貴族組織的未來恐怕會非常非常艱難。”
“就算他已經失去了約克家繼承人這層保護色，就算他將來無法再像從前那樣為組織提供情報和掩護，但是他曾經狼族的最高指揮者，就算隻為了這個，我們也要救他。”
艾達迷茫的目光逐漸凝聚起來了，曾經十六區反貴族骨幹精英的狀態似乎又迴到了她的身上：“你說的對。我們要救他，如果狼王都死了，狼族還無動於衷，那真是太悲哀了。”
“如果要做，不光是休斯·約克，最近一段時間入獄的同伴們也都在一區調查局總部裏關押這，我們最好能將他們都一起救出來。公審之前，休斯·約克的生命安全還是有的，如果他能夠配合我的，那就最好不過了。”
簡墨從昏迷紙人的房間裏出來後，簡要將一份文件遞給他。
“這是什麽？”他詫異地看了一眼簡要神秘兮兮的表情，然後打開信封。
裏麵是一張手繪的地圖。
上麵標準的地址是東七十七區的一個小鎮。
“這裏就是李家老宅？”簡墨恍然，臉上露出喜色，“終於找到了？”
“十有八九是了。”簡墨迴答，“這個地方很難找。普通地圖上根本沒有顯示這個地方，就好像那個地方是一片荒山野嶺。實際上，那個地方用異能與外界層層屏蔽起來了。普通人即便走到那個附近，也會不知不覺地繞開，去到其他路線上。還好李銘提供信息將我們搜索的方位縮小的不少，所以無邪才能通過純人力的方法去作地毯式搜索，這才找到這個地方。”
簡墨開心地捧著地圖，迴頭看了一眼房間的門，卻突然停住了重迴房間的腳步。
“怎麽了？”簡要見他表情反常。
簡墨卻想的是剛剛在樓下，艾達對自己說的話。
“公審那日，我們組織了人去救休斯·約克和其他被捕的同伴。我知道你並不樂意摻和狼族的事情。但是我相信，你並不像你自己表現出來的那麽冷漠無情。不然你也不會想方設法去救肯特。那一天，來不來，隨你。”
後天就是公審日。
簡墨凝視著地圖良久，然後將它放迴信封。
“簡要，把一切都準備好，後天出發，迴國。”
第313章 308 公審日
事情如同瓊·克拉克預料的一樣, 從休斯·約克被捕開始, 歐盟各大世家陸陸續續爆出潛伏的狼族。即便阿爾傑·科林已經這這幾日刻意讓各大區的調查局收斂了追捕的行動, 但是爆出的數目依舊讓人觸目驚心。
克拉克、菲利普斯、納爾遜、摩根、雨果這幾個家族, 一個都沒有逃過。
雖然有些狼族暴露的手段十分拙劣, 看得出是刻意而為，但讓阿爾傑·科林惱火又無可奈何的是, 這種看起來幾近無賴的手段卻十分有效。懾於對自身的影響，很多貴族世家對因休斯·約克事件對休斯家族的施壓減弱了很多。
阿爾傑·科林心裏清楚, 如果不能挑動貴族世家集體對抗約克家，歐盟調查局最多也隻能對休斯·約克一個人進行裁決。隻要約克家族表現出對休斯·約克堅決舍棄的態度，即便是歐盟調查局, 也不可能因為一個人，把一個家族拉下馬。更不用說, 現在幾乎每個大貴族家族都有反貴族分子被暴露出來, 歐盟調查局也不可能同時與這麽多家族作對吧。
“真是失策。”夏爾遠遠地望著歐盟調查局，“沒想到約克家居然從那麽早就開始布局了, 看著不顯山露水，手中掌握的人脈居然能夠讓如此多的大貴族之家顏麵盡失。”
路西法知道他沒說出來的想法：這樣一來, 歐盟調查局就無法再針對約克一家來施壓了, 其他大貴族之家也會退步，各家最多驅逐一兩個不肖子孫就算了事。局麵就此僵住, 也可能就不了了之。
這卻不是夏爾高興看到的。
怎麽樣才能讓他們撕起來呢？夏爾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冷漠道：“或許隻有讓休斯·約克死在公審日, 才能讓約克家對那幾家不死不休吧。”
公審日那一天的太陽出來得似乎比平常要晚一些, 但朝霞卻十分好看。
隻可惜，這麽美麗的朝霞並沒有將陰森森的歐盟調查局映襯得更朝氣蓬勃一些，反而顯得它的內部更加黑暗和空洞。
休斯·約克伸手摸了摸小腿上的青紫，然後努力把被打腫的眼睛睜大一點，看了一眼窗外的魚肚白。這仿佛是倒計時的信號，昭告某個時刻的到來。
他不知道自己希望這一天早一點到來，還是晚一點到來。
掃了一眼牢房裏的其他人，休斯不出意外地發現，他們還在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