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這是丁一卓的評價。


    簡墨並沒有為這個評價表現出驚喜,因為並沒有在自己的意料之外。他隻是說:“把你這次寫的誕生紙給我看看。”


    顏色和形狀都沒有變化。變化的是玻璃體中傳來的波動:更加清晰,更加有力。簡墨默默將誕生紙還給丁一卓,這和他這兩日腦子裏的推測是吻合的。


    原文和誕生紙存儲天賦信息。原文不變,玻璃體的顏色和形狀都不變;而魂筆和點睛作是紙人靈魂源物質的凝聚媒介,媒介一旦改變,導入玻璃體內波動能量也就改變了,從而也改變了紙人的等級,或者說賦原指數。簡墨認為,導流路線實際上相當於某種的陣法,原人的魂力波動激活陣法,並召喚靈魂源物質;點睛在陣中流通使陣法發揮作用,將源物質凝結成靈魂,最後通過點睛與誕生紙的結合,將靈魂固定在了誕生紙之上。


    陳元在做自己最感興趣的事情時,雖然活躍的魂力波動吸引了自然中的源物質,但因為沒有寫造,所以不能凝聚源物質,最終還是讓它們消散在了自然中。


    也許,這就是造紙的真相。


    “簡要,我們走走吧。”簡墨心情很好,雖然連續幾天的高強度工作讓他很疲倦,但此刻高度興奮的精神讓他絲毫沒有睡覺的想法。


    “好。”簡要笑著答應,示意司機先開車到前麵等著。


    “簡要,這個世界真的是很奇妙啊。”簡墨踩上路邊的石凳,眺望著天空的上星星,“你大概感覺不到。可是對我來說,這真是最好的一個世界。”


    “……可以把自己想象中的人帶到這個世界裏,可以看著他們生活在你的世界裏,可以體會到創造生命時那種美妙感和滿足,可以感到各式各樣美好的、令人敬佩的、讓人著迷的、誘人沉醉的人格魅力,享受著這種充斥這麽多精彩絕倫的人物的世界為你帶來的快樂——簡要,我真的沒有白來這個世界一次!”


    他仰起頭,微微張開雙手,沐浴著朦朧的夜色。


    ——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


    ——我自問並不畏懼世間強權,自己的生死也可相輕,若是用我一命,能換菱紗一命,我定會毫不猶豫。


    ——你能想象,會有我這樣的人,如果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沒有人會發現,就好比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我存在過一樣,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嗎?


    沒有你說得這麽誇張,你要是消失,至少我會發現。


    ——凡人的智慧。


    ——兄弟的女人就不是女人,和兄弟有關的麻煩就不是麻煩。


    ……


    可惜,簡墨遺憾地想,他們都不在這裏。


    第72章 天高地厚


    “連個孩子都抓不住,你們這群蠢貨!!”白大褂發飆了,“讓你們把人看好,你們一個個偷懶不肯守班,你推我慫,讓人跑了。現在發現了下落讓你們去抓,二十幾個人都抓不住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嗎?”


    所有人都垂頭喪氣地挨批,其中一個青年喏喏道:“不是我們沒盡力。明明大家都看見那孩子跑進去了,我們也把守了所有的進出口,可翻遍了整個火鍋店都沒有找到那個孩子。”


    白大褂鼓著眼睛地瞪他:“難道他一個活人還會憑空消失不成?!!”


    青年壯著膽子迴答:“這個,這個說不準——也許正好有一位異級紙人在呢?”


    白大褂操起茶幾上的煙灰缸就甩了過去:“你他媽地給我放、屁!”


    然而一扔完煙灰缸,白大褂反倒冷靜下來了:或許真有這種可能呢!


    他看著嚇得抱頭躲在一邊的青年,不由得火氣又蹭蹭地上來了:“給我滾去把那家店的監控錄像弄來!”


    “監控錄像不見了?”白大褂不敢相信,“什麽意思,你給我說清楚!”


    青年戰戰兢兢地說:“店員說本來是有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們去的時候就找不見了。”


    有人故意拿走了這一段時間的錄像帶!白大褂思維飛快地轉起來,對方顯然是預料到他會查到這裏。是什麽人呢?那個小鬼才誕生幾天,除了自己的人不可能認識其他人,除非是昨天有什麽人救了那個小鬼?


    白大褂咬著指節,正在思考,手機卻響了:“重哥,我正要給你打電話,你倒先……額,什麽事……什麽!!?……好,好,我馬上走!”


    白大褂掛了電話,麵色沉了一沉:看來救走小鬼的人動作很快,不但立刻擦幹淨了自己留下的痕跡,還順藤摸瓜地找到這裏來了。哼,不要讓老子查到你是誰,否則老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他把手機往荷包裏一揣,抓起幾個重要的文件夾,推開門對著門口一群百無聊賴的青年大吼道:“條子要來了,他媽的趕快給我收拾好重要的東西滾!”


    等所有人都從這棟樓裏撤出時,白大褂已經不慌不忙地走到對麵的巷子裏,冷眼看著警車拉著警笛唿嘯而至,警員正拔出配槍向樓裏衝,才把手伸到身邊的一扇破窗戶裏。


    三十秒後,大樓裏傳來地動山搖地爆炸聲。


    遠處高樓之上,一高一矮兩個身影矗立著。


    “這樣你可滿意了?”簡要對少年說。


    少年握緊了拳頭:那個家夥跑了,將來可能還要抓自己迴去,怎麽辦?


    簡要看著少年道:“若覺得這些人對你還存在威脅,就趕快長大吧。總有一天,你會覺得他們不再可怕了。”


    少年想了很久,點點頭。


    昨天救了那少年後,簡要第一件事就是親自去了一趟火鍋店,把簡墨留下的痕跡以及可能留下記錄的錄像帶全部清理了。敢這麽大膽的將造紙用於人體移植,這群家夥的手段必然十分殘酷而血腥,簡要絕對不會讓簡墨有一絲被這種人盯上的可能。同時,他也意識到這群人與傳聞中‘神筆’的行事風格非常相似,或許能夠成為一個解除潛在威脅的突破口,於是立刻聯係了萬千。


    敢在b市做這種勾當,沒有人做後台是不可能的。在一切都還沒有查清楚的情況下,簡要決定暫時不動他們,隻先給一點小小的教訓。


    考慮到警察局可能有這夥人的內應,根據少年提供的地點,這邊簡要命人匿名打電話去警局舉報,那邊萬千開始監聽警局各條電話線和網絡。果然在警察趕來之前,少年指出的那棟大樓裏就不少人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開著車一溜煙地跑了。而大樓在趕來的警察踏入之前就爆炸了。


    不得不說這夥人做事非常謹慎,萬千監聽的所有座機從頭到尾都沒有截到有用的信息,網絡也並無異常——看來這位警局內應是用自己的手機或其他方式傳遞信息的。萬千隻能記錄下從舉報到發出搜捕命令經過的幾條線路,作為日後重點監控對象,同時在窩點附近布下跟蹤裝置:那夥人離開時開的車有兩輛被萬千成功地做了手腳,短時間內不會丟了線索。


    等把所有的土豆都刨出來了,簡要想,就一鍋燴了吧。


    “有人匿名舉報非法造紙?然後就發生了爆炸?”李微生重複霍文的話,不由得笑了起來,“你可真夠倒黴的,這麽重要的賽事期間居然發生恐怖事件。查出什麽線索沒有?”


    霍文看著手中的咖啡:“雖然現場炸得很厲害,後來又被燒得很徹底,基本上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線索。但也就是這一點留下了馬腳,臨時裝上去的炸彈不可能將這麽大的一棟樓內內外外每一間房燒得如此徹底,除非住在這裏的人早就根據這件房子的構造和用途精心設計過爆破點並布置好足夠的可燃物……所以我想那棟大樓確實是有問題的,呆在裏麵的人做賊心虛,早就做好了暴露時泯滅一切罪證的準備——基本可以排除舉報人是故意引誘警方過去製造恐怖事件的可能。”


    “這麽說,爆炸不是針對這次比賽了。”李微生很快反應過來了,“警察局肯定有這棟大樓裏的人內應。否則爆炸的時間也不會掐得這麽準,隻有兩個警員被爆炸帶起的碎片擦傷了。對方顯然隻是想阻止警察局繼續查下去,並不想和警方結仇——從舉報人那邊能不能查出什麽?”


    霍文搖搖頭:“舉報人似乎比他們更謹慎,是用公用電話打的,附近也沒有監控攝像頭,話筒上的指紋已經送去調查,但是對方也可能帶著手套打的電話,我對結果不報什麽希望。”


    “舉報人看來是與樓裏的人有仇吧。”李微生猜測,“不排除黑吃黑的可能……對了,今天晚上有個聚會,你來不來?”


    “不去了,手上一大堆的事情要忙……還有三天就是區級比賽了,我還要見幾個人。”霍文拒絕,“等到李家給你開正式的歡迎party,我再到場吧。”


    “真是無情,撇我一個人孤立無援的在聚會上,不知道會不會別人啃得骨頭都不剩了。”李微生口中抱怨,臉上卻沒有一點擔心的神情。


    “少來,你堂堂李家第四代內定繼承人,出現在哪裏不是被人阿諛奉承討好巴結的份。誰敢得罪你?”


    話是沒有錯。可是這些對你阿諛奉承討好巴結的人那個不是帶著目的和心思,一個應對不好,這些小綿羊就會變成大灰狼撲上來把你撥皮拆骨吃下肚去。李微生端著一杯紅酒,端著符合自己身份的架子和微笑,用得體的語言應對著每一個前來搭訕的人。


    突然他端起紅酒主動向一個方向走去:“四叔。您也來了。”


    李銘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出去這麽多年,你倒還認得出四叔。“


    李微生苦笑:“看四叔說的,我哪能連您都忘了?”他看了看左右,“我記得四叔不大喜歡這種場合的,怎麽今天有興致參加?是要見什麽人嗎?”


    “嗬嗬,可不是我要見什麽人?不過純粹是被老朋友逼著帶他的學生出來露個臉。”李銘用下巴指指站不遠處的少年——正在觀賞展出的魂筆作品的簡墨。


    “那個孩子?”李微生瞧了他一眼,“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


    李銘笑道:“這是石正源的學生,正在京華造設係念大一,不過前些日子已經和丁家的孩子簽訂了專屬魂筆定製。”他特意沒有點出丁一卓,丁一卓以二十一歲突破異級已經是東一區圈子裏無人不知的事情。雖然謝首隻是因為魂筆大賽的特殊要求的緣故才得以與丁一卓訂了協議,但異造師和大一生這種搭配畢竟還是罕見。


    “哦——確實是挺厲害的,一會四叔給我介紹一下吧。”李微生故意表示了一下驚訝,但並沒有把這少年放在心上:這孩子或許真地有些不錯,但也僅僅隻是不錯而已。他身邊那些從他一迴國就如同蜂蝶逐花一樣主動纏上來的人中,才華橫溢之輩不在少數,驚才絕豔的也有那麽幾個,何必去遷就一個小孩子。


    李銘哪裏看不出他的口不對心,知道他不過是隨口一說,便道:“小孩子還是不要太抬舉他了。你現在一舉一動都引人注目,要是特地去認識一個新人,對他來說隻怕是禍不是福。”


    李微生從小在這個環境裏長大,自然懂得名利圈裏的規律,知道四叔是擔心他這一禮賢下士反而讓旁的人心裏多想,給這個少年帶去麻煩。因此並沒有堅持,隻是又看了那少年一眼,對他頗有些好感——能讓四叔樂意幫忙,這孩子大概品行才華都不錯。


    剛剛完成了丁一卓的魂筆,簡墨自覺自己在魂筆製作上又邁出了很大一大步,連帶看作品的眼光也更刁鑽了。比如今天聚會上展出的十幾隻魂筆,以前他隻能單看看工藝、睛流量之類,現在卻能夠從別人的導流圖上反推看出定製魂筆的造紙師的魂力波動特點:比如魂力波動總體的強弱,比如波動峰值的高低,比如波動頻率是否穩定,比如波動規律是否會發生變化……


    像這種聚會上展出的魂筆多半是不錯的,不過頂級大師的作品最多隻有一兩件,其他的都是帶著打廣告性質來陳列的。但對於素來不善交際的簡墨,這些展品算是他被逼來參加這種聚會時唯一的福利了,所以他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簡墨屬於懶得理人的類型,可聚會上還有大把的人是想理卻沒人理。這時滿臉鬱怒之色向這邊走過來的一個青年顯然就屬於這種類型。


    “哼,有什麽了不起的,對老子愛理不理的!等老子將來發達了,一定給你好看!”青年嘀嘀咕咕地說,眼角餘光掃見孤零零一人在看魂筆的少年,左右看看似乎並沒有大人在的樣子,便生出捉弄的念頭:老子高攀不上別人,調戲一下小孩子總可以吧。


    青年走了過去,隨意拿了一支魂筆模作樣地看了看,然後故作高深地笑了笑,對旁邊的少年道:“對魂筆感興趣啊……你覺得這支魂筆怎麽樣?”


    少年正在出神,被青年打斷後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支魂筆上後道:“還好吧。”


    “哦,口氣挺大的。”青年樂了,“你知道這是誰的作品嗎?”


    少年看了看魂筆筆架前的解說牌:月華之章——by狄江。


    青年看少年的視線落在解說牌上,就知道他不了解魂筆。因為魂筆大師們都習慣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固定的標記,就像是商標一樣。不少人都以能夠準確辨別大師們的標記是真是偽而自豪。


    “月華之章可是狄江大師的得意之作呢。這是為二級異造師章月華大師三十歲生日定製的魂筆,用的材料全部都是……狄江大師兩個月隻接一單,預定都排到兩年後了。” 青年滔滔不絕地解說,顯擺著他對這些人物事跡的熟悉,“你知道狄大師定製的市值是多少嗎?”


    “不知道。”少年老實迴答。


    “二百八十萬!”青年嘖嘖道,“排在東一區魂筆定製費的第十七名。不是不是很厲害?”


    少年看了那魂筆一眼:“哦,是很厲害。”


    “哦什麽啊,難道你就會隻人雲亦雲,說說你自己的想法啊?”


    少年居然真地想了想,說:“……如果第二主幹順時針向的拓撲結構改為樹形結構,會更適合一些。”


    “……”青年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少年見他不說話,便禮貌點了個頭離開了。


    正當顯擺的青年望著少年離去,一口血噎在喉頭不上不下時,一位衣著體麵的中年人和一位二十歲左右的青年走了過來。


    顯擺的青年一見中年人,瞬間忘記了被少年扔下的鬱悶感,雙眼放亮地上前招唿:“梁大師,您今天也來了。見到您真是榮幸,我是……集團的小趙。”


    中年人向青年笑了笑:“你和那少年剛剛在討論魂筆?”


    青年立刻迴答道:“是啊。我們正在探討狄江大師的展品。”


    中年人問:“那少年說了些什麽?”


    東一區定製費排名第五的梁少麟大師如果知道剛才那個少年如此評價月華之章,大概會怒斥現在的年輕人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吧,搞不好還會親自去教訓那少年兩句。青年抱著幸災樂禍地心情,卻擺一種長輩嗬護晚輩的口氣委婉地說:“說什麽第二主幹順時針向的拓撲結構改為樹形結構……那孩子大概也就是隨口一說,大師不要生氣。”


    中年人接過月華之章看了一會,轉頭對身邊的青年道:“一卓,那個孩子就是你的專屬定製師?”


    丁一卓點點頭。


    “我現在相信你給我看的東西了。”中年人感歎道,“我們這一輩的人老了,是時候讓位給更厲害的年輕人了。帶我過去見見這個孩子吧。”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上一章最後的五個段子,有同學看出來,分別是悟空傳,仙劍奇俠傳四,盜墓筆記,無限恐怖,間客五本書裏的經典人物。這裏寫出來不是要把他們製造出來,隻是簡墨的感慨,畢竟主角自己就是寫手,沒有必要去寫人家的孩子。


    第73章 掩耳盜鈴


    “千金社和暗月組已經向我們暗示過三天後的造紙比賽上會有所動作了。”鄭鐵問道,“我們要不要給一些援助?”


    “不。”簡要一口否定:“在這件事情不要和他們搭上任何關係。我組建部落的首要目的是為了保護造父的安全。在不違反這個大前提的情況下,我希望這也是一個能夠保護部落成員的組織,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也是理所當然——但這並不包括主動去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煩。”更何況那個掛著巡查專員的名頭,實際上負責著整個賽事期間正常秩序的霍文.格蘭是那麽好對付的人嗎?以對方的說不定早就做好的準備,等著那些蠢貨自投羅網呢!


    鄭鐵哼了一聲:“紙人之間守望相助。如果我們什麽都不做,隻怕會讓其他紙人看不起!”


    “看不起?”簡要笑容雅致,語氣輕描淡寫,“有勇氣發動恐怖襲擊隻能證明他們在追求自由和平等一項有足夠的決心,但是以為這個世界有光決心就能夠改變的那就是太愚蠢了。為了這種愚蠢至極的行為搭上自己,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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