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墨笑而不駁。


    小女孩說:“造父沒有養紙人的義務——而且你既然能夠參加這次比賽,自然是在天賦測試中表現的不錯,又怎麽會沒有寫造出紙人?這個時候說自己養不起紙人所以不參加比賽,你不覺得自己前後言行不一致嗎?更何況,你就那麽有自信拿到第一名?我看你是害怕自己拿不到好名次,無法跟老師家長交代才故意打人逃避的吧?”


    簡墨心中微微一鬆:肯說這麽多話就表示願意溝通。這種冷心冷情的萌蘿莉角色一般眼光頗高,不招惹她生氣就不會太危險。


    “我天賦測試的紙人設定,不低於特五級。”簡墨溫柔地望著小女孩,“你覺得我現在會有特五級的實力嗎?”


    小女孩打量了他一番,很不給麵子地搖搖頭。


    “所以啦,我沒有紙人誕生。退一萬步講,如果我寫造成功,一個特五級的紙人養活自己的能力是肯定有的,我也不必太為他操心。”簡墨補充道,“更何況,你應該聽說過了,今年的天賦測試時,造紙管理局發生了火災,所以……”


    “你的紙人誕生紙在裏麵?”小女孩顯然聽說過這個。每年的天賦測試不光是學生老師,也是所有民眾關注的熱門消息。什麽時候又多了一個新星造紙師啦,他的來曆生平如何啦,都是眾人津津樂道的談資。


    簡墨點點頭,隨即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他突然發現自己還沒有見過一起通過天賦測試的齊眉還有其他同學的紙人呢?這些紙人呢?難道他們都沒有寫造成功嗎……他心裏隱隱略過下場不妙的感覺,但立刻將自己的心思拉了迴來:眼前的危機才是他此刻要當心的。


    “至於——我拿不拿得到第一名?”簡墨聳聳肩膀,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時旁邊的安保忍不住插了一句:“現在的小孩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雖然沒有望著簡墨,但是嘲弄之意溢於言表。


    另一名安保也接口道:“現在的天賦者哪個不是自個把自己太當一迴事。我高中的一個同學到現在連個普三級的紙人都造不出來,隻會寫些胸大無腦的美女,還整天在我們麵前炫耀。他以為我們不知道嗎,他寫造的那群紙片隻會每天晚上站在街頭拉男人,是些連個高檔一點的夜總會都不要的貨色!大家都在背後叫他‘雞媽媽’,哈哈哈……”


    簡墨冷了臉色:見過找死的,沒見過這麽會找死的。


    小女孩依舊是麵無表情,隻是不再開口說話。這讓簡墨更加緊張了,突然響起的鈴聲幾乎把他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了。


    比賽正式開始了。


    接下來無論簡墨怎麽逗小女孩,她都隻是用冰冷冷地目光看著簡墨,不予迴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簡墨感覺唾沫都說幹了。他瞥了一眼兩個依舊沒心沒肺地拿各種小道消息八卦新聞來消磨時間的安保,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想辦法自保先而不應該是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兩個二貨的智商上。


    “我想上個廁所可以嗎?”簡墨向兩個安保說,“比賽已經過去半個小時,我再進場也失去資格了,現在出去總不會有問題吧。”


    兩個安保對看一眼,有些不情願地點點頭。


    然而,小女孩不樂意了:“怎麽,這個時候想起來跑,不會太晚了嗎?”


    兩安保樂了。他們顯然會錯了意。


    簡墨無奈地轉頭:“不跑還能怎麽辦?我已經示警了十幾次了,可他們完全沒有一點覺悟。既然明擺著救不了,我自求自保還不成嗎?”


    小女孩直直地望著簡墨,輕輕抬起一隻蒼白纖細的手。頓時室內所有的物體:辦公桌,椅子,文件,文具,茶杯……瞬間憑空懸浮起來,看起來非常像科幻大片中的場景。她搖搖頭說:“如果你在比賽開始前這麽決定的話,或許看在保大局的份上我會放過你,可是現在——不行!”


    說著細嫩的食指向三人的方向一指。


    在小女孩話音未落前,兩個安保已經全然呆滯時,簡墨就用最快的速度向門外撲去,轉身,貼牆。耳邊風聲唿嘯而過,各種雜物重重砸在簡墨對麵的牆麵上。有幾把三角尺插入牆麵近1/3。


    兩名安保的慘叫乍起還斷。


    簡墨半秒鍾的停留都沒有,立刻矮身,起跳,趁這一瞬間的空隙撲向對麵的樓梯。


    從發現小女孩的身份的那一刻起,除了努力拖延時間外,簡墨就在腦子裏不斷計算自己逃走的路線,並且猜想小女孩的異能到底是什麽,以及自己應該在哪種異能下采取哪種逃跑的方式。


    一般來說,隻要不是走那種無解路線的異能,比如“吾曰:你可以去死了。”之類的言靈術,或者是與空氣、水等與生命有關元素的操控術,又或者更逆天的時空逆轉之類的……簡墨覺得自己還是可以抱點希望逃上一逃的。


    在這個思考的過程中,他其實稍微也想過一下簡要,覺得非常後悔自己當初沒有更勤奮一點早點研究異級天賦的賦予。如果當初寫造的時候,給簡要加上一兩項天賦,現在大概還可以希望簡要再如神天降般來救他一命。可如今即便簡要來了,大抵也隻能送死。簡墨並不認為簡要的好身手在沒有充分的準備前,能夠抗衡的了異能奇術。


    簡墨忍痛在盤轉的樓梯上飛馳,背後已經有數道血痕,皮肉翻卷,鮮血淋漓。


    小女孩一擊不中,並未放棄,反是追了上來。簡墨唯一覺得慶幸的是小女孩隻擁有隔空控物的能力,而且控製的物體隻能走直線,否則他早就被戳成篩子或者是砸成肉餅了。


    幾次經過一樓簡墨都沒有跑出去。出去就是寬敞的道路和操場,他可不想被當成靶子。於是三樓,二樓,一樓,然後又從另一邊上二樓,上三樓,下二樓,再上三樓,再下二樓,下一樓,上二樓,下一樓……沒有規律的亂竄。隻是比跑步的話,簡墨的體力比小女孩還是要好不少。


    小女孩越跑越慢,簡墨……還是一樣快。他根本不敢慢一點,這是要命的啊。


    大概半個小時後,簡墨的好運氣終於用完,一個兩個男子出現在他的前方。其中一個身材彪悍的走上前,正擋在簡墨的去路上,但目光卻是穿過簡墨望向他的身手,不悅道:“輕音,你玩夠了嗎?”


    簡墨這下不知道表示什麽了,而且他也沒有辦法表示了,因為下一刻他就感覺到腦後重重一擊直接把他拖入黑暗。


    w市造紙大賽賽場的玉壺高中被原人恐怖分子把持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有學生參賽的各個高中。


    “要求釋放被政府逮捕的恐怖分子骨幹查理三世——”連蔚幾乎要把電話扔了,“這群該死的。”


    電話裏還在說些什麽,連蔚默然聽著,突然道:“餘胖子,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如果我沒有逼這個孩子去參加這個比賽的話,他也不會陷入這樣危險的境地去?”歎了一口氣,“我要去那邊看看,沒有看到他安全之前,我哪也呆不下去了。”


    連蔚抵達玉壺高中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這個時候玉壺高中外麵已經被w市的特警包圍了起來。外圍是陸續趕到的各個參考高中的負責人、老師以及激動的送考家長。


    連蔚在裏麵意外的看見了兩個人:歐陽,以前一段時間從進入學校又很快從學校辭職的年輕英文老師——簡要。


    與連蔚記憶中的印象不同,簡要此刻的狀態看起來隻有兩個冷形容:冷靜、冷冰冰。他的目光一直盯著玉壺高中裏,似乎想要把那一點看穿。


    連蔚心想,簡老師在石山並沒有呆多久,現在又已經離開了,怎麽會在玉壺高中出事後這麽短的時間內趕來。難道他有什麽親友也參加了這次比賽,隻是怎麽會和歐陽一起出現,他不記得歐陽與簡老師的關係表現得這麽親密過?


    不等他開口詢問,之間簡要表情嚴肅的和歐陽說了幾句什麽後,就擠入人群,消失不見了。


    算了,一會再問吧,現在還不如先問問歐陽裏麵的情況怎麽樣了。


    歐陽卻沒有什麽理想的消息提供給連蔚:“似乎比賽一開始賽場就被劫持了。到現在已經快兩個小時了。劫匪至少有十五人,手裏都有槍。他們剛剛已經下了最後通牒,如果再不給確切答複,就要殺死一個學生作為警告!”


    連蔚知道這個組織是不憚於殺死天賦者作為警示的,心急如焚,忍不住也同周圍的家長一起抱怨起特警起來:“難道一點手段都不采取一下嗎?”


    簡墨再醒過來的時候已近黃昏,他試著動了一下身體,幾處傷口火辣辣的疼。


    “你醒了!”耳邊傳來熟悉的驚喜聲,他睜大眼睛微微抬起頭,看見了齊眉焦慮和欣喜交織的臉:“你終於醒了?”


    “這——”他正準備發問,開口發出的聲音卻是黯啞,幾不成聲。


    齊眉趕緊搖頭:“你別說話了。我們要不到水,都已經幾個小時沒有喝水了。”她皺著眉頭看了看簡墨身上的傷口,顯然很想提問,但是又忍住了。


    “你是不是想知道現在情況怎麽樣了?”這時身邊的一個男生開口了。是楊濤。


    簡墨微微點頭。


    楊濤苦笑著低聲道:“我們被恐怖極端分子劫持了。你還記得前一段時間,市內有幾個造紙師被襲擊嗎?就是他們做的。沒想到防了他們這麽長時間,最後還是被他們一鍋端了。”


    齊眉埋怨道:“真不知道這次組委會的安保是怎麽做的,都已經有前車之鑒了,居然還大意的讓對方鑽了空子。”


    楊濤繼續解釋:“他們要求釋放組織裏的主要成員查理三世。這人是三年前市裏出動了好幾方力量才抓住的恐怖分子,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放掉?我們的處境,很危險。”


    齊眉愁眉苦臉地說:“一個小時前他們過來喊話,說如果政府再不給答複,就從我們中間立刻抓一個人出來殺掉。眼看時間快到了。”


    楊濤握緊拳頭,顯得十分忍耐。


    簡墨好不容易用唾沫潤濕了喉嚨,才用沙啞的聲音道:“他們中間有個小女孩,是異級紙人。”


    不等楊濤齊眉有所反應,他們身邊就有一個女生高聲驚叫道:“異級紙人?怎麽會有異級紙人在這裏,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她這一驚叫,頓時引起周圍所有人的注意。


    簡墨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一間教室裏,大約就是本來用來做考場的一間教室裏。隻不過也許聚集了這次所有的考生大概有一百多人,因此顯得十分擁擠。


    尖叫的女生是這次石山中學的另外一名參賽者,高霜。


    齊眉瞪了她一眼,但她顯然已經情緒失控了,根本沒有理會這個眼神,隻是撲過來抓著簡墨受傷的胳膊,大聲地說:“你在騙人是不是?你一定在騙人是不是?你在學校的時候就最喜歡嘩眾取寵吸引別人的注意力,所以想騙我們有異級紙人想讓別人都關注你對不對?”


    簡墨咬牙忍痛承認:“是啊,我是在騙人。我是想嘩眾取寵吸引別人的注意力,拜托你別抓著我的傷口不放,好不好?”


    齊眉打開了高霜的手,警惕地看著她。


    聽到簡墨開口承認自己騙人,高霜反而瞪著他,搖起頭來了:“不,你說的是真話。不……沒救了,嗚嗚嗚嗚,沒得救了,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在這裏啊……”


    她這一崩潰,情緒立刻影響了所有人。女生們立刻跟著哭了起來,甚至有幾個男生也跟著大哭起來。


    整個場麵騷動起來了。


    劫持者顯然不會喜歡自己的獵物出現不受控製的情況出現,大聲的嗬斥道:“安靜,安靜,誰再哭就立刻拉出去槍斃!!”


    恐嚇有時候比安撫更起作用,哭泣的聲音立刻就消失了,隻有偶爾出現幾聲忍不住的抽噎聲。


    這個時候有人走進了教室,冷冷道:“拉一個人出來。”


    守在教室裏持槍的劫持者怒道:“他們還不肯鬆口?”


    那人道:“不見棺材不落淚。”


    劫持者狠狠地哼了一聲,目光投向擠作一團的學生們:他們你推我我推你,掙著把自己縮在人群之後,把別人推到前麵。


    那人目光一掃,目光落在教室裏唯一躺在地上的人身上,微微抬了抬下巴:“就那個男孩吧。”


    教室裏唯一躺在地上的人,是全身擦傷的簡墨。


    第26章 有些決定不需要智商就可以做出


    楊濤、齊眉在劫持者的槍口下紅著眼睛盯著簡墨的背影,直到看不見。楊濤雖然和簡墨交往並不多,但畢竟同學一場,此刻麵色極為難看,緊緊咬牙不語。齊眉忍不住哇得一聲哭了出來,口中抽抽噎噎道:“我不該非拉他來比賽的,他根本就不想來……我真是沒想到,會這樣……”唯有高霜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拚命把自己躲在角落,漂亮的眼睛驚恐地瞪得大大的,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簡墨被人強行從齊眉膝上抓起來的時候連站都站不穩。後背,手臂,腿上的傷口並沒有愈合,持續的失血讓他的麵色十分蒼白,四肢也沒有力氣,基本上是一種很狼狽的姿勢被人拖出去的。把一個受外傷的人在地上拖著走真地很疼,簡墨挨了一記至今還是鈍痛的腦子有些遲鈍地想:他這難道又是要死了的節奏嗎?


    門口站了幾個人,其中一個瘦瘦高高的身影晃過。簡墨下意識抬了一下眼角:賣原文的小女孩也正睜眼看著他。


    兩人的視線接觸了一秒。


    他笑了一笑,又無力地垂下眼簾。


    “等等。”小女孩的聲音傳來,依舊是蘿莉的嬌嫩柔亮。


    拖著簡墨的兩個劫持者停了下來,有些不耐煩地看著小女孩:“幹嘛?”


    小女孩走到簡墨麵前,蹲了下來,抬起他的下巴,直視著他的眼睛:“你真的沒有寫造出過紙人?”


    簡墨被迫抬著下巴,有些痛苦。他借著這股力量勉力揚起開始模糊的視線四下掃了掃,並沒有發現什麽特別之處。可是他的心並沒有放下來——沒看到並不代表簡要現在不在附近。距離劫持開始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以簡要的消息敏感程度,會不知道現在自己的出境才奇怪。這孩子之所以這麽熱心幫歐陽不就是因為歐陽是目前能夠正大光明跟著自己的人,方便他隨時隨地了解到自己的動況嗎。


    “要是真沒寫出過就好了。”喃喃道。至少此時此刻,他不會心有牽掛。


    如果他注定要掛在這裏,起碼讓簡要活下去吧。反正多出來的十七年已經是意外驚喜,而且即便是掛了,也不一定是真死,說不定是穿迴去呢?隻是以這個孩子對自己的依戀,如果知道自己有危險,怕會舍命來救。


    要是最後弄出一個簡要為救自己死掉的局麵出來,簡墨頭痛地想,那可真是狗血到極點。


    “你真的在撒謊!”小女孩抬高了聲音指責。


    兩個劫持者嗤笑了出來,聲音滿是輕蔑的嘲弄。隻是他們嘲弄的不是簡墨居然敢對一個異級紙人撒謊,而是小女孩的天真和輕信。


    簡墨深吸了一口氣,沙啞著聲音道:“輕……音,是吧?輕音,你能答應我不對他出手嗎?”


    小女孩冰冷冷地說:“為什麽?”


    “死一個總比死兩個好。”簡墨有些撐不住脖子,低下頭,喘了口氣,“有什麽為什麽?”


    不是血脈,比血脈更牢固。何時何地,不離不棄。簡墨此時此刻突然想,造紙的時候這種心情和期待是不是也會通過點睛浸染在誕生紙中,成為紙人誕生那一刻起,就成為終其一生的信仰和守護。


    簡要就在附近——因為他的思維中簡要“會”在這裏,這是他的邏輯。簡要是按照他的邏輯寫造的,所以簡要一定會在這裏。


    我思故爾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造紙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狷狂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狷狂並收藏造紙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