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郵輪上可以非常自由地安排自己的時間,船上有能夠符合各種人口味的二十四小時自助餐,哦對了,提醒你們最好不要嚐試自助餐裏的炒飯,因為它們一般都炒得半生不熟。牛排和蔬菜沙拉如果吃不習慣,可以嚐試一下土豆泥和炒麵。”薑顏頓了頓,“就當暫時住在我安排你們住的地方就行了,船上什麽都有,還可以看海,如果願意,白天還可以出去做短途旅行,邁阿密的風光還是很不錯的。”


    沈雋歎了口氣,都到這地步了,她還能說什麽?


    楊語有些感動,“小顏,難得你想得這麽周到。”


    “不算是,你們來的時間很巧,我確實每年都這個時間去度假。這家郵輪公司的一個負責人曾經是我博士後時帶的碩士,雖然我不太明白他一個生物學的碩士為什麽要去郵輪公司任職,盡管這家公司原本就屬於他的祖父。”


    沈雋:“……”這似乎不算是個好話題。


    車內一下子就沉寂下來,連薑顏的親生母親和她說話都能铩羽而歸,其他人實在不想在嚐試了。薑致遠本來就因為長途飛行有些疲憊,沈雋也不是情商高到可以和任何人聊起來的人,陳玉在麵對陌生人的時候總是比較靦腆,佐伊更是因為迴到紐約而心不在焉,至於吉祥,他正趴在車窗邊好奇地看著美國的大街。


    於是,一路沉寂直到到達紐瓦克機場。


    因為沈雋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所以能夠悄悄打量薑顏,這位她母親唯一的妹妹。因為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過世了,在沈雋的成長過程中,除了祖父之外,幾乎沒有享受到任何來自親人的關愛,所以任何一個親人,對於她而言都算是重要的人,當然,除了她那個卷款潛逃的嬸嬸和對她沒有半分關愛的叔叔。


    越是缺失什麽,就越是在乎什麽,盡管薑顏並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人,沈雋卻敏感地察覺到,她不是一個壞人。她隻是……並不知道該怎麽正確地表達,說出來的話大部分時候都不怎麽中聽而已。


    飛機之後,又是飛機,直到他們從邁阿密的港口上了船,大夥兒才有了些許真實感,他們現在是在美國。


    看起來,薑顏在美國的收入情況很不錯,因為她直接準備的是兩個兩室一廳的套間,以這是在船上的前提條件來看,這種套間肯定要比下麵的陽台房內艙房要貴得多得多。


    “因為我習慣自己一個人住一個房間,所以你們用這一個套間吧。”薑顏幹脆利落地說。


    兩個套間是隔壁,沈雋並不介意住在薑致遠他們隔壁,反正也離得很近,“好,我剛好也習慣一個人住。”


    薑顏看著有些高興,“是吧?我一向覺得有室友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大學的時候,我向學校打過七次報告申請更換宿舍,就因為室友的問題讓我感到十分煩惱,她們的存在完全影響到了我做實驗的心情,也許會使我實驗的數據結果出現一些小偏差——當然,最後沒有出現這種問題。”


    沈雋:“……”七次?小姨你有點厲害。


    不過,她也看出來了,薑顏是屬於那種生活中完全沒有朋友的類型。


    薑致遠在一旁聽到了,不高興地說,“你現在又不需要做實驗!難道我和你媽同你一塊兒住,也能打擾到你不成?”


    “確實會有點打擾到我。”薑顏說,“不過我從小就習慣了爸媽的存在,你們又屬於很安靜的人,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這話說得同樣很噎人,尤其她隻說了薑致遠夫婦,仿佛即將段時間住到她房子裏的沈雋幾個人,她沒辦法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夠接受他們。


    “放心,我也是很安靜的人。”沈雋倒是沒有生氣,“他們也是。”也是可以很安靜的。


    薑顏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


    之後,他們才各自迴房間收拾行李。


    “大姐頭,你這位小姨,呃,怎麽比你舅舅這個黑社會還叫人發怵啊,簡直瘮得慌。”陳玉壓低了聲音說。


    沈雋笑了笑,“她就是個實驗室工作的科學家,不太懂人情世故這些東西而已。”


    “這已經不是情商低的問題了,”離開了紐約之後,佐伊看著好多了,“她是根本沒有情商這種東西吧。”


    沈雋瞥了他一眼,“行了,至少不用擔心她忽然掏出一把槍來崩了你。”她對薑顏的感覺並不比薑朗糟,哪怕薑朗再怎麽風度翩翩溫柔親善,也改變不了薑朗對於薑致遠來說是個“熊孩子”的事實,反倒是薑顏從小就沒讓薑致遠操過心,簡直省心到完全是自由生長成這樣的。


    這倒是真的,薑顏不管怎麽說,還是關心薑致遠夫婦的安全,立刻把他們接來了美國,還安排了這一次的度假旅行。她本人除了說話難聽了一點,並沒有任何危險性。


    一聽這話,陳玉又高興起來,“是啊,出來旅行也是很不錯的嘛,而且聽說邁阿密很漂亮。”


    “我看了下行程,”沈雋說,“我們要先去開曼群島和墨西哥轉一圈,才會迴來邁阿密。”


    也就是說,並不是一開始的行程就是邁阿密,“明天很可能我們會在公海上晃一天,沒有網絡和電話。”


    陳玉立刻慘叫一聲,“什麽,連4g網絡都沒有了?!”


    失去了網絡,人生還有什麽樂趣。


    果然,之後看到的郵輪宣傳單上,很明確標明了明天的行程,海上巡遊已成了既定事實。


    之後,陳玉就一直很沮喪,但當走到甲板上,看到兩個豪華型的遊泳池,和海邊美到耀眼的落日時,他的心情又很快好起來。


    然而,他還是高興得太早了。


    晚上,船已經行到了公海,他們因為好奇去賭場溜達了一圈,迴到房間就發現風浪大到整艘船都像是搖籃一樣晃動著,隻站一會兒就感到了並不太舒服的暈眩感。


    “我覺得,我需要躺一會兒。”陳玉的臉色不太好看。


    幸好,他們中還沒有人發生比較嚴重的暈船現象,不過楊語就不太好了,她本身身體就不算十分健康,平時也經常暈車,這會兒碰上這麽大的風浪,狀況也比其他人要糟糕。


    薑顏給她檢查了一下,“情況還行,吃一點藥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她站起身來說。


    “你是醫生?”沈雋好奇地問,她其實並不知道薑顏到底學的是什麽。


    “我主修的是生物學,當然,主要是細胞遺傳方向的研究,不過,我還拿到了臨床醫學和解剖學的博士學位。”薑顏說,“你知道,很多學科事實上都是相通的。”


    沈雋:“……”


    如果說薑容和薑朗是一般學霸的話,那薑顏就是天才學霸,看薑致遠的臉色,大概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家女兒有好幾個博士學位。


    他們正說著話,忽然一聲尖叫穿過隔音極佳的牆壁、壓過外麵正狠狠拍著船身的海浪聲傳來。


    沈雋心中狠狠一跳,然後立刻覺得不好。她覺得,自己名為“走哪兒哪兒出事”的技能又一次被點亮了……


    這不祥的預感是怎麽迴事?


    第78章


    那尖叫聲是這樣有穿透力, 連薑顏也聽到了,她皺起眉, 快步走到了陽台上, 聲音很明顯從她們的左邊陽台傳來,這麽大的風浪聲應該掩蓋了一切聲音,如果不是薑致遠和楊語房間的陽台門沒有關緊, 或許良好的隔音會令這聲尖叫不那麽容易傳入他們耳中。


    薑致遠也站起身來,“怎麽了這是。”


    沈雋攔住他,“外公,你陪著外婆吧,我出去看看。”


    薑顏的外表看起來冷靜自持, 但聽到聲音卻立刻走出去了,大約她本質上還算是個熱心的人?


    沈雋走出去, 薑顏已經從陽台伸著頭往隔壁陽台看去。


    “發生了什麽事?”沈雋走了過去。


    薑顏看了看她, “隔壁住著的應該是我的同事傑奎琳和她的情夫阿爾賓森。”


    沈雋:“……”


    “這完全是個巧合,”薑顏說,“她大約也沒想到和我一起休假,會在一艘船上碰見, 還恰好住在隔壁。我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來郵輪度假這件事,從來沒有和同事說起過。”


    “這個傑奎琳和你一起工作, 所以你和她很熟悉?”


    薑顏一邊努力看過去, 一邊說,“在同一家研究所而已,不算是我同一個團隊的, 所以不是很熟。她丈夫也是我們研究所的,曾經和我在一個項目上有過合作,阿爾賓森是當時那個項目的負責人,也是她丈夫的好友。”她頓了頓,“所以我以前同她和她丈夫一起吃過飯,奇怪的是我和她打招唿她卻假裝不認識我。”


    沈雋:“……”


    人家和情夫出來旅遊,才裝作不認識你好嗎?


    剛才應該還在陽台尖叫的傑奎琳這會兒已經消失不見了,隔壁陽台現在一個人都沒有,隻有因為海風掀起的白色門簾和空蕩蕩的雙人躺椅,以及在躺椅中間的小圓桌上放著的紅酒、兩隻高腳酒杯。


    “奇怪,應該是她在叫啊。”


    沈雋也跟著伸腦袋看,確實看不到人。


    “傑奎琳,你在嗎?”薑顏直接開口叫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金發女人從裏麵探出頭來,“伊恩?”


    沈雋看向薑顏,“小姨,你的英文名字叫伊恩?”


    “嗯,來美國之前我根本沒有英文名字,要英文名字有什麽用,名字不過是個代號而已。不過來了之後為了方便,我還是取了一個——因為我的教授把我的名字叫成了伊恩,我就覺得索性叫伊恩也不錯。”


    沈雋:“……”


    一邊說著話,她們從這邊的房間,到了隔壁傑奎琳的套間。


    船上所有的房間門都很沉重,不是一般的房間木門,而是厚鐵塊一樣,密封性極好,完全防水,在門外沒有房卡鑰匙的話進不去,在門內鎖著門完全不擔心有人可以闖進來。


    傑奎琳來開的門,她隻披著一件浴袍,金發散亂臉色蒼白,見到薑顏的時候立刻握住了她的手,仿佛見到了救星的模樣。


    船上的套間都是有固定的樣式的,傑奎琳的房間和沈雋他們住的沒有兩樣,也是兩室一廳,客廳裏亂七八糟地放著一些個人物品,呃,包括扔在沙發上的內衣。


    傑奎琳神色驚惶,根本就沒注意到去隱藏那些,拉著薑顏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伊恩,你一定要救我。”


    薑顏皺眉,“為什麽要這麽說?”


    傑奎琳抖著嘴唇,“你、你相信這世上有怪物嗎?”


    “啊?”薑顏不解地看著她,“傑奎琳,我們是科學家。”


    傑奎琳抱著腦袋,幾乎要尖叫起來,“我知道,可是、可是我親眼見到——”


    “見到什麽?”沈雋趕緊問。


    傑奎琳平複了一下情緒,裹進了浴袍,“剛才我正在洗澡,阿爾賓森在陽台上開了一瓶紅酒,我們說好了今晚要聽著海浪聲入眠,明天一早看海上日出……”


    沈雋心想,和情夫出來旅行,還挺浪漫。


    “等我套上浴袍出來的時候,阿爾還在外麵向我揮了揮手,然後,我就看到陽台上忽然蔓延上來的黑影。”傑奎琳的聲音都顫抖起來,滿懷恐懼地說,“等我走過去,就發現阿爾已經不見了!”


    薑顏驚訝地看著她,又看了看陽台,“理論上來說,這種事不可能會發生。”


    “我知道!”傑奎琳哭起來,“可是我說的全是真的,我發誓!”


    薑顏卻說,“我怎麽知道不是你將阿爾賓森推下去的呢?而且,既然你覺得阿爾賓森失蹤了,應該先報警才對,說不定他落入海裏,還能救他迴來。”說著她就站了起來,如今在公海上,手機沒有信號,她準備使用每個房間都有的座機。


    “不!”傑奎琳抓住了她的手。


    薑顏看向她,“你不希望我救人,是希望阿爾賓森死嗎?”


    “當然不是!”傑奎琳似乎找迴了理智,“我知道報警之後看著會是怎麽迴事,相信我,阿爾並沒有就這樣落進海裏!一旦報警……我知道我肯定會是犯罪嫌疑人,但是,如果能夠救迴他,我並不介意——他一定是死了。”她捂著臉哭起來。


    薑顏根本不為所動,“你這話說得毫無道理,阿爾賓森如果會遊泳,說不定還有救。”她要掙脫開傑奎琳。


    傑奎琳死死拉住她,“不、不要。伊恩,我這次和阿爾出來,本來就是為了和他分手的,我以後會和我丈夫好好生活,他、他也要結婚了,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旅行。我已經懷孕了,孩子是我丈夫的,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和阿爾的關係。伊恩,你幫幫我,如果報警了——他一定會知道的!”


    “這和拯救阿爾賓森的生命比起來是微不足道的。”薑顏掙脫她,不顧她的阻止走過去打了電話。


    沈雋覺得薑顏的做法是正確的,本來傑奎琳的一麵之詞,就不能斷定那位失蹤男士的生死。而且,既然是一次分手旅行,說不定傑奎琳不甘心和阿爾賓森分手,而把阿爾賓森推進海裏呢?不過,她還是走到陽台上,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麽蛛絲馬跡。


    “小姨,你過來看。”沈雋喊薑顏。


    薑顏走出來,沈雋指著陽台邊緣和欄杆,“她說的不一定是假話。”


    邊緣和欄杆上,有一層薄薄的粘液一樣的東西,明顯不是飛濺上來的海水。


    薑顏迴到房間,“傑奎琳,你有棉簽嗎?”


    傑奎琳呆呆坐著,仍然在哪兒哭泣,想著報警之後自己說不定會作為殺人兇手被拘就覺得很絕望,再加上如果丈夫知道了自己出軌的事,還會愛她嗎?會不會懷疑孩子……


    她的腦子一團亂,壓根兒沒有聽到薑顏的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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